第五十六章 从来没什么好运气，就是命贱

引言——“总算熬过来了。”柳依依心里甚至自嘲地想到：“曾几度以为自己要死了，现在还活着，可能是命贱吧。”

皇帝退了朝堂，柳依依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再也忍不住身体的疲烦，整个人瘫倒在地上。在这炎热的夏季，竟有些莫名贪恋冰凉的地板。

“姑娘，你可还好？”两位宫女上前将瘫倒在地的柳依依小心扶起来，说道：“皇上令我二人将姑娘扶去以前的住所，太医随后也会到达，为姑娘好好疗伤。姑娘可小心，我二人这就扶姑娘回去。”

柳依依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任凭两位小宫女将自己扶着，慢慢走出殿堂去。

本身个子蛮高，两位宫女身材小小的，柳依依深深感觉得到两位宫女扶着自己显得略微有些吃力，好半天才艰难地说了句：“谢谢你们。”

两位宫女的身子明显有一瞬间的僵硬，继而其中一位宫女抬起头，向柳依依笑着说道：“姑娘别客气，我们是下人，照顾你是应该的。况且皇上已经下令，令我二人从今儿开始，负责照顾你的衣食住行和生活起居。”

柳依依看着对自己笑的这位宫女，个子小小的，长相还有些稚嫩，但是眉眼之间竟然有些和小棠相似，这让柳依依一下子想念起小棠来。

说来也是够戏剧的了，本身自己想办法，好不容易才能将苏沐雨留在漠北，保证了他的安全。自己为了来缅怀柳萋萋，拼死拼活来乾城，却是被掳。虽然最后来到了乾城不错，但是却阴差阳错地来到了皇宫，与自己初衷完全不合啊。

柳依依看着那个宫女，心里觉得亲近得很，于是轻声问道：“你们什么名字？”

之前那个宫女抬起头，对着柳依依笑着说道：“姑娘，我的名字叫作小梧，她的名字叫作小桐，我们是亲姐妹。”

柳依依听小梧这么说，扭头看看另一位宫女，还别说，二人长相真有些像，只是那位宫女明显性子安静些，不如小梧这么活泼。这让柳依依也想起自己的妹妹——柳萋萋来，可是现在，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想想真是令人伤感。

“那么小梧小桐，我想向你们打听一些事儿。”柳依依此时说话很费力，却还是努力地开口，调节好自己的情绪，想要问清楚一些事情。

小梧小桐将柳依依身子扶正一些，继续小心地往前走，说道：“有什么需要我们姐妹的，姑娘尽管开口，无事的。”

柳依依组织好语言，问道：“我想问问：温世玉家夫人柳萋萋怎么样了？不瞒你们说，我是柳萋萋的姐姐。”

“我们知道。”小梧和小桐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小梧开口道：“姑娘，不瞒你说，大概在一个月前，你的妹妹，也就是柳萋萋小姐，怀孕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于是......于是一尸两命。这事儿姑娘你不知道的吗？”

小梧和小桐只见柳依依神色凄凉，好半天开口道：“我听说了，但是一直安慰自己这不是真的，我都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小桐感觉到自己搀扶着柳依依的手上湿润酥痒，低头一看才现原来是柳依依的眼泪滴落在自己的手上。

小梧以为是自己惹哭了柳依依，有些慌乱，连忙说道：“姑娘，对不起，这些事我原本不该告诉你的，多添了你的烦恼。不过姑娘你也别太难过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才是。而且温家公子看上去对柳萋萋小姐用情至深，柳萋萋小姐出殡当日，温世玉公子在送葬队伍最前头哭得不能自已，看起来令人心疼得很。”

“是吗？”柳依依虚弱地问了句，自己也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何感受。每每提到温世玉，自己心里有根弦总是感觉被拉扯着，生疼。

小梧这下生怕再说多了话，惹得柳依依难受，于是纠结半天才开口道：“姑娘，往事就不要再想了，马上到了你之前的住所了，好好休息休息，治好伤再洗个澡，开开心心的才是关键。”

柳依依虚弱地点点头，看见不远处那个曾经自己居住的那个绣女的住所，恍若隔世但以前场景却历历在目。

小梧小心地扶着柳依依，小桐上前打开了尘封已久的大门，灰尘迎面而来。小桐赶紧挥了挥空气中的灰尘，进到屋里，拿出手绢，轻轻擦拭了凳子上的灰尘，这才招呼小梧和柳依依进屋里来。

小梧小心地将柳依依扶至屋内，扶至拭干净了灰尘的木凳上坐好，不忍心再看柳依依血肉模糊的后背，为柳依依披了件干净的外衣，柳依依受了伤的后背才不至于暴露在外。而小桐拿起鸡毛掸子，开始清扫这间屋子里的所有角落。

柳依依坐在木凳上，打量起这间久违了的屋子来，回忆起自己之前在这屋子里一针一线认真刺绣的日子，想想自己都许久不曾碰过针线了。

往这窗户里向外看去，已经没有了满树的桃花，对呀，这是盛夏了呢，桃花早就败了。

柳依依想起桃花便想起之前苏沐雨在这窗户外偷偷打量自己，还给自己扔过纸条的日子，场景依旧是历历在目啊。

“那段时间可真美好，没有什么权贵之争，每天做做刺绣，无事时还和住在自己隔壁的覃语诺斗斗嘴......对了，这次回来好像不见覃语诺。”

柳依依想到这儿，问身旁的小梧道：“小梧，你可知住在我隔壁的覃语诺在何处？就是另一位宫廷绣女，我好像没看见她。”

“她啊，我知道的，前不久在皇后娘娘寿宴之上送了一份绣品给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没多大反应，反而是皇上喜欢得要紧，干脆直接封了那覃语诺为覃贵人，还赐了一所宅院——沉雨宫。皇上对这覃贵人宠爱有加，于是这覃贵人嚣张跋扈得很，处处欺负人，我们都是被她欺负过的。”小梧提到覃语诺，简直是咬牙切齿。

“多日不见，成为贵人了啊。”柳依依心想：“不过这也再正常不过了，以覃语诺那个性格，若是愿意老老实实待在宫里做一个宫廷绣女，那才是新鲜呢。不过看小梧和小桐这个样子，平日里肯定没少受覃语诺的欺负了。”

“请问柳依依小姐在吗？”柳依依正出神来着，听见门外有人敲响了门，向内询问道。

小梧连忙跑去开了门，门外站着以为拎了药箱的老先生，看样子是位太医。于是问道：“这里是柳姑娘住所不错，请问你是何人？”

老先生礼貌地说道：“我是皇上派来查看柳姑娘伤势的王太医，现在方便进去吗？”

“方便的，麻烦王太医了，请进。”小梧将王太医领进门去，带至柳依依面前。

老先生听说了一些柳依依的事情，进了屋就向面前这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子行了礼，说道：“柳姑娘，我是皇上派来为你疗伤的王太医，请柳姑娘将伤患处给老夫看看，我好对症下药。”

小桐听罢，忙上前将柳依依小心地扶至刚才清扫出来的架子床上，柳依依慢慢地起身上了架子床，卧在床榻之上，小桐这才撩开了柳依依身上的外衣，于是柳依依血肉模糊的后背暴露无遗。

只见柳依依那满是污垢的后背上尽是血液已经风干之后凝成的血痂，皮肉被翻卷起来，有些地方甚至看得见森森白骨。这场景连王太医看了都有些胆战心惊，甚至有些许想要呕吐的感觉。

王太医强忍住身体的不适感，对小桐说道：“姑娘。麻烦去打盆干净的热水来，不要太烫。然后再准备一条干净的毛巾。”

“好的，我这就去。”小桐急忙跑出门去，去准备王太医要的热水和干净的毛巾。

不多时，小桐便端着盆子急急忙忙进了屋里，跑得可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将水盆放稳当。

“那个......我毕竟是男人，不太方便，你们可不可以先将柳姑娘的后背清洗干净，我这才好为她做进一步的疗伤。”王太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小梧咬咬牙，说道：“我来吧。”然后撸起袖子，接过小桐手里的毛巾，沾湿了水，使劲拧干。

“姑娘，我尽量轻一点啊，你要是痛的话就说出来，小梧怕自己下手没轻没重，弄疼了姑娘。”小梧紧张地说道。

柳依依无力地笑笑，轻轻握了握小梧颤抖的手，安慰道：“无碍的，小梧啊，最痛的时候我都已经熬过去了，这都不算什么的了。”

小梧感激地看了看柳依依，重重地点了点头，也没那么紧张了，情绪舒缓了许多，蹑手蹑脚开始为柳依依处理伤口。

在这处理伤口的途中，柳依依还真是一声不吭，不是不疼，而是这种疼痛在驿道一路走来，早就已经麻木了。

小梧终于为柳依依擦干净了后背，盆子里的水早已变得浑浊不堪，还带有一些不小心被擦拭下来的血痂，看起来令人作呕。

接下来，王太医为柳依依仔细查看了伤口，然后为柳依依开了药方，还给了柳依依一瓶药粉，说是让柳依依用这个药粉泡澡，这样伤口好得快。

“总算熬过来了。”柳依依心里甚至自嘲地想到：“曾几度以为自己要死了，现在还活着，可能是命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