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深夜我们谈一谈

“您的意思是……？”老爷子的话让我心里不禁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茶杯。

“想当许家未来的女主人，可不是那么简单的！”老爷子淡淡地瞥了我一眼，不冷不热地问，“听说你跟人合开了一家叫什么义诚的小公司？”

老爷子的语气带着明显的轻视，不难理解，对于一个手里掌握着包括多家工厂和酒店在内的商业集团的老人来说，义诚在他眼里恐怕渺小的连蚂蚁都不如吧！

我轻轻点了点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是的，公司虽然小，不过……”

“我要说的第一点就是放弃义程，”老爷子不耐烦地打断了我，显然他觉得听我谈论义诚这么芝麻大点的小事儿纯粹是在浪费他的时间，“许家的女人，在家里安安分分地相夫教子就是了，去外面抛头露脸让老朋友们知道了岂不是笑掉大牙？”

我听得瞠目结舌，一时间连反驳都忘了。

安安分分？相夫教子？

这一刻，我几乎百分百白地断定老爷子就是个现代版的直男癌患者！

再想想他为了让许家的血脉延续下去，又是让许前改姓，又是跟许君延爷孙相称，我更是坚定了自己的结论。

“第二，听说你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的本科文凭，想配的上君延总要提高一下自己，当然考虑到你和君延现在的感情，我不会送你去国外，但是国内的商学院总还是要去的！文凭高一点，说出去也好听！”老爷子见我不说话，以为我是同意了，又继续说了下去。

念书深造是好事，可是听老爷子的语言顺序，显然去商学院的前提是先放弃义诚。

而且听老爷子的语气，他送我去商学院也不过是把我包装一下为许家挣个面子，至于混完文凭回来当然还是在家里老老实实待着。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在进许家的门之前，我需要医院确诊你怀上男孩的医疗报告。”

这一句话让我实在忍不住了。

老人家重男轻女的思想我能理解，可是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我甚至怀疑许老爷子是不是想给自己的孙子找一个生育工具？

“如果怀的是女孩呢？”我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怒吼的冲动。

“女孩也生下来，许家又不是养不起孩子，只不过正式结婚的前提，当然还是怀上男孩。”老爷子捻着佛珠，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

是啊，许家不差钱，不怕养不起孩子！

可是这样算什么？

试想假如我真的怀上许君延的孩子，假如是个女宝宝，难道我就要和自己的宝宝过着没名没分的日子？

我没有法律上的丈夫，宝宝也没有法律上的父亲，我一个人见不得光也就罢了，还让宝宝也跟着见不得光！

这样的要求——打死我也不会同意！

“许老先生，您的要求提完了吗？”我强作镇定地问。

老爷子随意地点了点头，“差不多，至于其他的，等我想到再说，不过如果你能做到以上三点，我保证你可以进许家的门。”

“您提的要求，君延知道吗？”抱着最后一丝丝侥幸心理，我继续问老爷子。

“他知不知道并不重要，难道我老头子说话还不作数？”老爷子的语气带着几分严厉。

“不是作不作数的问题，许老先生，我绝对相信您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我心平气和地望着他，语气是连我自己都想不到的冷静，“您提出的三个要求，除了第二个，其他的我都不能答应。”

“你说什么？”老爷子惊地一下子从宽大的扶手椅上坐直了身子，他几乎是难以置信地望着我，“你说你不答应？”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的。”

“你想提什么条件尽管提，别跟我兜圈子！房子、车子、钱，随便你开口！”老爷子不耐烦地冲我挥了挥手。

老爷子还真是简单粗暴，显然他是以为我想借此跟他提条件。

呵呵，大概在有钱人的眼里，谈感情跟谈交易没什么区别吧！

“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是不想放弃自己的事业，也不想放弃自己的尊严。”我迎上他冷厉的眼神，无所畏惧地说出了口。

“事业？尊严？”老爷子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得竟然咳嗽了几声，咳过之后，他的目光倏地冷了下来，“谢小姐，我不喜欢不识抬举的人。”

我毫不退缩地跟他继续对视，“许老先生，我不喜欢别人掌控我的生活。”

老爷子的脸上浮起一层怒气，他语气冰冷地甩给我几个字，“谈话到此为止！”

紧接着他按了铃叫了张姨进来，让她带我去客厅等着，又打电话让人把许君延叫到书房。

我惴惴不安地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大概半个小时之后，许君延搀扶着老爷子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虽然刚才的谈话并不愉快，可是面对长者，我总要保持必要的尊敬，于是我赶紧站了起来。

老爷子的脸色好像缓和了许多，他眯起眼睛冲我点了点头，又拍了拍许君延的手臂，语重心长地说，“君延，你可别让我失望！”

“知道了爷爷，我会跟她好好谈谈的。”许君延飞快地睨了我一眼，语气温和地安慰着老爷子。

我茫然无措地望着爷孙俩，不知道他们刚才在书房里谈了什么，可是听许君延的语气，他似乎还想继续充当他爷爷的说客。

“行了，你送谢小姐回去吧，我也乏了！”老爷子话音刚落，英姐姿态聘婷地从门外走了进来，自然而然地从许君延手中接过了老爷子的胳膊。

“话说多了能不累吗？”英姐若无其事地扫了我一眼，紧接着又柔声细语地说，“君延会处理好的，你就别操心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两人离开之后，我才把视线转向许君延，他脸上现出明显的疲惫之色，见我正盯着他，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拉着我的手带我离开了老爷子的大宅。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不约而同地保持了沉默。

我摸不透许君延的心思，可是直觉告诉我，他一路似乎都在思考着什么。

车在江边的一个观景台停了下来，下了车，他靠在栏杆上，点了一支烟开始吞云吐雾。

我在藤椅上坐了下来，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经验告诉我，抽烟时的许君延，心情一般都不会太好。

夜风微凉，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马上回过头冲我笑了笑，紧接着把烟叼在嘴里，动作飞快地脱下了西装外套。

风撩起他额前的碎，这样一边抽烟一边脱外套的他，跟平时的沉稳冷静不同，反而让人觉得带着一丝丝与众不同的痞气和狂野，若有若无地撩拨着我的心弦。

他把外套披在我肩上，又去车里的保温箱里拿了一瓶水递到我手里。

“刚才喝过茶了！”他的体贴让我心里暖暖的。

“你属黄瓜秧子的，一杯茶怎么够？”他一脸玩味地盯着我，顿了顿，又凑到我的耳边低声说，“女人总是水多一点好！”

“去你的！”我不客气地啐了他一口，心情却突然轻松了不少。

毕竟奔波了一天，又听了许老爷子一晚上的长篇大论，我现在的状态差不多是身心俱疲，虽然他说的是荤话，可是某种程度上倒也缓解了我压抑的心情。

“为什么不答应？”下一秒，许君延突然话锋一转，直截了当地问我。

夜灯下，他静静地凝视着我，一双漂亮的眼眸波澜不惊，语气也是平淡如常。

我怔了一下，一时回不过神来，思索了片刻，才明白他是在问我跟许老爷子的谈话。

心里却骤然一凉，他这么问，难道他也赞同他爷爷的要求？

“为什么要答应？”摸着温热的水瓶，我的语气却不由自主地冷了，“放弃事业，放弃尊严，从此一门心思地为你怀孕生孩子，难道你觉得这样的要求合情合理？”

许君延吐出一个烟圈，目光复杂地望了我一眼，“我并不那么认为，可是解除婚约并不容易，爷爷付出了非常大的代价，人总要学会理解他人。”

虽说他跟周菁如的联姻是许周两家抱团取暖，可是周菁如毕竟是周氏的千金小姐，他既然这么说，想必老爷子跟周家的谈判过程肯定是艰辛曲折的。

可是理解，让我怎么理解？

我也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也有自己的思想，我不想像个提线木偶似地任人摆弄来摆弄去。

爱情对我而言，是两个人并肩同行，而不是一个人大步向前，另一个人却只能唯唯诺诺地跟在后面。

可以爱，但不可以失去自我，在这一点上，我无法让步。

“我觉得你可以先答应爷爷，至少他并不反对我们在一起，至于接下来的事情，我会慢慢想办法。”许君延背对着我，他的声音像是从远处飘来，带着几分难以把握的飘忽感。

“人如果说了一个谎言，就要编无数个谎言去掩盖你最初的谎言，所以我不想说谎，我也不想骗老人家。”我淡淡地说。

“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至于孩子，难道你不想给我生孩子？”他倏地转过身，神色肃然地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