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难判对错的因果
狗剩走了,走的好生让李姨疑惑,这孩子为什么要对自己那样哪?我们从来就没见过面,谁也不认识谁,她从狗剩的眼里却看出了莫名的敌意!只有一种可能,这种可能出在豆芽身上,一定是豆芽处事不检点惹恼了小公子,由此连带着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姨满脸疑的问婉若。
“别打岔,先说你的问题吧。”
“不对,婉若,是不是我孩子在这不听话惹小公子不高兴了?是不是小公子不喜欢豆芽住在这?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别一口一个小公子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别人会笑话的,你就直接叫他小名就行了,这样亲切。乡里人有个讲究,叫小名好养活,不折寿。再说了,以前是我太娇生惯养了,忽略了你这个姐。现如今咱们一定要改改这个称呼的习惯,我应该尊敬你才是。”
“别光说别的,我说的你一句也没说。婉若,要说我没来之前豆芽多有得罪,惹得他不高兴了,没娘的孩子被人欺,这个可以理解。可刚才他已经知道我是豆芽娘了,那为什么还是那样哪?连对我都那样,我想这里面肯定有原因,你倒是说呀?”
自尊心极强的李姨面对着婉若,正如她进杨府那一刻起就定下的那个念头,她就是去报恩的,她容不得自己犯一丁点的错误,只要杨家人不高兴,那就是自己做错事了,是一定要反省的,是一定要找出原因的,不敢有半点的马虎!
如今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小姐,主仆的再次相逢再一次勾起了李姨老父临终前的嘱托:照顾好杨家,一定要把杨老爷和夫人照顾到寿终正寝。还有小姐,她还小,人又任性,要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手,用你的诚心去善待杨家。我膝下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一来是不想让你受气,你到了杨家也好有个照应。二来就是去报恩,还人家的人情债,咱是去当牛马的,你不是主人,记住啦?
刚才狗剩的表现,让李姨诧异的同时,也非常的内疚,此时,她就觉着自己跟犯了莫大的罪过一样,心中极度的忐忑不安!自己闺女犯得错,一定要有娘来承担,她一定要问清楚这件事。
“李姨,你不要自责,都是没有的事。我这个孩子跟我小时候一个样,惯坏了,不是豆芽不懂事,二是他不明事理,跟豆芽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就不要拿这件事深究下去了。我一再的给你强调这件事,现在是新社会了,过去的陋习登不了大雅之堂了,你把我培养成人,这就是你对我们杨家最大的回报!亲的远不了,远的近不了,打断了骨头咱们还连着筋!”
“就按你说,我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可我是姐姐,你看看你现在,躺在炕上多少年了,你一个女人家的,什么也干不了,这时间长了他们会不给你气受?我能忍受你的一切,但他们行吗?你看剩进门时看你的眼神,我觉着就是不对头,我当了那么多年的下人,主子喘气不匀实了我都能看的出来,家里肯定有事,不然孩子是不会这样的!”
好一个明察秋毫的李姨呀!婉若在想,李姨一定是觉察出什么味道来了,她对事物的敏感程度大大超过了自己想象,自己家里的这点事,她一定会弄明白的,这是迟早吃完的事。
自己家里的这点破事能说给她听吗?由于自己的过错,酿成了孩子不是孩子,丈夫不是丈夫的,浩然顺理成章的走了,这也正是他所期望的。孩子对这个家产生了怨言不愿在家呆着,对每个人都产生了敌意。由于自己过错导致了浩然对豆芽那点事,这是彻底的把家毁了的原因,这一切自己能说吗?
这样的事,就是宁肯自己去死也要烂在肚子里,绝不能说!
“家里这点事你就不要多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做,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在关键是你的问题,你的事闹不清楚会给这个家带来更多的麻烦。”婉若说道。
“这话怎么说?”
“我来问你,你是想跟我一起住,还是把豆芽带走?”
“当然是在一起住方便了,家里的活我都能干,我还能照顾你,再说家里也有住的地方,这多好呀。要是不方便了,我只能跟豆芽搬出去了。
”
“别管你选择哪一样,你都要来我这跟我接触,对不对?除非你永远都不来见我!”
“哎呀婉若,这可使不得呀,爹娘又不在你身边,你唯一的亲人就是我了,我哪有眼看着不管的道理呀,快别说了你!”
“那好,只要你来我这,你就逃脱不了任何人问你这个问题的权利,别管是孩子和大人,包括我身边所有的人!到时候你会怎么回答?你说你的男人死了?你能糊弄的过去吗?”
“不敢不敢!……”李姨刚说了个“不敢不敢”刹那间又把下面的话硬生生的咽下去了,就好像婉若刚才猛地一提“你男人死了”这句话,一下子被蛇咬了一口一样,神色当即便慌张了起来!
“不敢你倒是说呀李姨,你要急死我呀?我会为你隐瞒一切的,我会为你说话的,你不会撒谎,你这辈子都没说过谎话,一旦别人问你你就会漏洞百出的,到时候你就是不想说你也的说!与其你让别人这样逼你,你倒不如先跟我说,我会替你打掩护的!”
“不!不,婉若,你逼的我都要疯了!我跟谁说都不能跟你说呀!啊,呜呜呜呜!……”李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摇着脑袋,疯狂的抓住自己头,再一次疯了一般的放声大哭起来!
“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事就是不能对我说?!这又是什么意思哪?”婉若在极力的猜度着李姨的这句话,她隐约中已经感觉出了点什么,这一定是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你说你说呀李姨,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婉若摇晃着李姨的肩膀说道。
“我不能说呀婉若,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犯的罪呀,我对不住杨家呀!呜呜呜呜……”
“是谁,到底是谁,你倒是说呀你!”
“不能说,我不能说呀婉若,我答应过,我为他过誓,我一辈子都不会说的,我不能说呀,不要再逼我了!这么些年来,我又想找到你,可我又怕见到你,我内心非常的痛苦,我就怕你问这件事呀婉若!”
“你说不说,你要是再不说,我就一头撞死在你面前!”婉若说着便撒开了抓着李姨的手就要往墙上撞。
李姨一把就抓住了婉若大声的说道:“我说我说,是老爷,是老爷呀!”
犹如一声晴天霹雳,婉若惊呆了!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不相信李姨刚才说的话是真的,她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呆若木鸡的看着李姨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让我去死,让我去死,我还活在这世上苟且偷生干嘛呀我,我没脸活了!”李姨说完便下地冲着门框的墙角撞去!
李姨挣脱婉若的时候,婉若下意识紧紧的抓住了李姨的衣服,由于李姨起身过猛,一下子把婉若带到了地下,把婉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婉若!”大惊失色的李姨急忙弯下了腰,赶紧的抱起了婉若,把婉若放在了炕上。
“你想干嘛,啊?你是真的不想让我活了吗?”婉若盯着李姨问道。
“是我该死呀,婉若,我千不该万不该来找你呀,我不该走这一步呀!”
“你就是死也要说清这件事,你不能让我这么不明不白的活一辈子!”
“不能怪老爷呀,都是我,都是我不好!当初就算老爷喝醉了酒我也应该制止他,就算老爷再说喜欢这都不是理由,他就是用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来压制我,我也应该据理力争,当初哪怕我大喊一声也不至于落得个今天的结果呀!呜呜呜呜……”
婉若无语,她就如同死人一般的正在那里,脑子里空空荡荡的了!
“事后老爷不让我说,说他也是一时糊涂,请我原谅他。事情已经生了,我还能说什么哪?我们家欠杨家的太多,我知道老爷是个好人,我又能说什么哪?当时我想过要离开你们的,可我走了又能去哪呢?”
“几个月后我现我怀孕了,这件事是逼迫我离开的原因。我去找了老爷,老爷说打掉吧,打了你还可以留在这里,小姐离不了你,我们也需要你照顾小姐。我说不,怀了就怀了,反正我这辈子也不想结婚,就算给我后半辈子留个念想吧。”
“老爷说你不打掉你就没法再待下去了。我说我离开,绝不会给老爷添麻烦的。老爷说,即便是你走了,这也是一件不能随便乱说的事,你可要想好了。我说知道老爷,老爷有恩与李家,我本来就是来报恩的,我就是坏了自己名声,也绝不会给老爷抹黑!”
“老爷说,你准备去哪?我说我没家了,走哪算哪吧。老爷不高兴了,那不行,事是我做的,我就是明着不能为你负责,也要暗地里帮你,第一,你必需要好好的给我活着,不能有任何想法。第二,回老家去住吧,就算家里没人了,那也是你的家,我会隔三差五的去看你的。”
“我依从了老爷,在我回家的那些日子里,我始终念念不忘的就是小姐,你从小长到那么大都是我陪你度过的,你的每一个喜怒哀乐都刻在我的脑子里。我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我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常常在想着,这孩子要是像你该多好呀,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一定会把她抚养成人的!”
“我临产了,是我自己把孩子生下来的,当时我心里就有一个念头,就算我死了也要保住孩子,一定要把这个小生命留住!孩子保住了,我的难处也来了。孩子的哭声让我犯了难,老爷拿来的吃的喝的足够我受用的了,我可以不出门,我可以做到别人见不到我,但我阻止不了孩子的哭声!”
“孩子饿了也是哭,不饿也是哭。我为了阻止孩子闹出动静,我就让孩子始终不离我的奶,直到最后孩子看见我的奶头就哭为止!我没办法了,我总不能捂住孩子的嘴不让孩子哭吧!”
“就在我犯难的时候,老爷来了。他让我跟他走,说小姐每天都在吵着闹着要见你寻死寻活的,我就这一个宝贝女儿,我不忍心看着儿女每天哭个不停,你还是回去吧。”
“我说我怎么去?孩子怎么办?你这不是在逼我做做不到的事吗?”
“你不是说要报恩吗?你认为你的恩报完了吗?嗯?你是个知理达性的人,我亲自来找你你还推三阻四的,莫非我来错了?”
“不是的老爷,你错怪我了,我是说这孩子怎么办呀?我也想小姐呀,可我没办法呀?”
“办法是有的,那就要看你怎么办了!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如若不到,那就请自便吧,从此往后,咱们两家的关系就到此结束!我走了。”
“老爷走了,老爷临走时给我扔了一大笔钱!我看着怀中的孩子欲哭无泪!老爷留给我的是一条死路,一条不归路!要么你就放下孩子去找小.姐,要么你就带着你的孩子顾养天年,老死不能相见!”
“我哭了,抱着孩子哇哇的大哭!孩子也哭,哭的都听不见声音了!……”
“好了,别说了!”婉若制止了李姨的诉说,也没必要再说了,后面的事都是她回杨家以后的事了,一切都明了了。
“婉若,对不起。”李姨说完,又把头埋在了双手里“唔唔”的哭了起来。
什么叫对不起呀,那还来的对不起呀?!怨谁哪?几千年的人类历史,那么多的是是非非,谁能说得清楚?呜呼!
婉若看了一看李姨,她不知道是应该安慰她哪,还是应该怪她,但这绝对谈不上恨!婉若长这么大看书不少,有好多的是是非非都是明确的,但唯独这种事不好判定,它既不属于对的一面,也不属于错的一面,也谈不上是爱,也说不出是恨,这里面的事就不能拿理去评说!
李姨是怀揣着报恩来到杨家的,明理达性的她没有了别的念头,这是她唯一的信仰了,这种信仰让她走到了极致,你能说她没安好心吗?假如李姨要是没有了这个念头做支撑,她宁肯选择死,也不会去苟且偷生!
此时此刻触景生情,婉若突然间想起了豆芽,她的遭遇竟然跟李姨的境况是那么的相似,简直就是一个磨子里刻出来的!老天爷呀,这是为什么哪?为什么非要把两代人的命运安排的如此相像哪?
天底下有着太多不公,为什么天底下还有如此霸道的不公哪?!在我没跟李姨团聚的时候,我把我全部的同情都给予了豆芽,而如今我面对着李姨如此难咽的同情,我又该怎么去面对哪?
呜呼!
我.日后该怎样面对这两个人哪?我跟李姨是姐妹,豆芽是李姨跟我爹的孩子,豆芽叫我婶,那我该怎么称呼她哪?事实证明了李姨的无奈,看来我的刨根问底是犯了个天大的错误!用李姨的话来说,那就是我真该死呀!
后天性情的养成是李姨给我的,李姨的骨子里有着跟我一样的性情,家里的这点事她已经有所察觉了,以后她一定会跟我一样的刨根问底的,她也一定会把我逼得无话可说的,因为她爱我,她不忍心我忍受半点的委屈!
莫非我要跟她一样最后不得已了去吐露实情?李姨以前的事只要静下心来,都还是可以谅解的,但是在我家里生的这些事,试问天底下有人能接受吗?
豆芽那么小的年龄,却在心里忍受下了天底下没人能咽得下去的苦果,那是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宽广的胸怀呀!要说李姨的行为是来报恩的,那豆芽的行为也单单是在复制母亲的理由吗?
事后我没听见过豆芽的哭声,谁都能想象得出她把眼泪咽到了肚子里,跟李姨的行为是截然的不同!那她这又是在证明着什么哪?
早晨从不间断的叫卖声好像在诉说着什么,她从一个村开始叫卖,现在展到了两个村。而现在她又从家里的小作坊,搬到了田野里的大厂房,这又意味着什么哪?那是因为孩子在苦难中懂得了什么叫挣扎!这是一种大于生命的力量,是战胜一切力量源泉,这是她要征服一切的梦想!
她的梦能在连成人都无法忍受的痛苦下实现吗?这一道又一道摧残人心的磨难,她能坚持到底吗?
婉若看了李姨一眼,一样的遭遇,她想起了豆芽的肚子!她的肚子才是她人生宿命中一道最的大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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