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九归
此处不能做手脚, 少年和司机掉头往回走, 很快就回到了九归桥旁, 他们直接过了桥, 来到了挨着大学城的另一边。
桥头立着一块字迹已经有些模糊的碑，碑座之下果不其然又是一只龟形动物。
少年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只龟：“你说三叔爷到底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王八？真的是只要有他出现的地方就一定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王八，包括他在老宅的那个院子, 我不知道你进去过没有, 真的是……从进门开始, 王八无处不在，我感觉我在那个院子里待久了都会变成一只王八了。”
司机一脸无奈：“少爷, 那位院子里的生物, 应该都是玄武, 您能不能换个称呼？”
“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就行了，纠结称呼干什么。”
“……曾经听老爷说, 那位钟情于龟形动物, 是因为他还年幼时曾经遭逢大变, 差点有性命之忧，是一只乌龟救了他的命, 再后来他踏入玄门，又与龟甲结下不解之缘，于是才变得如此。”
“哦，是嘛,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呢。我还以为他这么执着王八是因为‘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 不都说厉害的风水师有很强的预感, 能预知一部分未来吗，他早早失踪，或许已经身死在这个世界的某个角落，或许是因为预见到了自己将英年早逝，所以才想借王八的寿命呢。”
司机脸上的无奈之色更浓：“少爷，要是被老爷知道您这么编排那一位，恐怕会生气的。”
少年轻轻一哼：“那是，他把人家当亲爹看待，当然不允许别人胡说八道了。”
“少爷，那位只比老爷大八岁。”
“那就亲哥，长兄如父，一个意思。”
司机无言以对。
这孩子以前都不是这样的，怎么在国外读了两年书就成这样了呢？难道是国外的风水不好吗？要不要和老爷夫人报告？
少年的视线上移到了碑面上，只见上面刻着一则民俗小故事，简短的故事之下，则是几行像是儿歌的口诀。
故事讲的是“九归桥”中“九归”二字的由来。
传说古时候这条河比如今更宽，在这个地方也没有桥。
桥这边住着一户人家，家里的大儿子读书有出息考中了进士被安排在了外县任职，一年也没有一次回家的机会，因此家中父母好多年都没有见到儿子的面。
几年后，大儿子终于升了官，有了回家探亲的机会，但是因为时间紧迫，所以不能绕路，只能直线赶到河对岸，隔着这条河与父母喊话诉思念之情。
这样的见面一共进行了九次，大儿子又一次升了官，手里总算有了一些实权，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人在家门口的位置修了一座桥，并因为九次隔着河与家人见面这件事有感而，给这座桥取名“九归桥”。
小故事下面的口诀不长，但因为被贴了撕撕了贴的小广告盖了个七七八八，所以少年只看了一眼就没兴趣辨认了。
他指着上面的故事对司机说：“我怎么感觉这个故事是三叔爷瞎编的呢？”
司机也看完了故事全文，有些疑惑：“为什么会是瞎编的？”
“哪有回家探亲会时间紧到不能绕路只能隔着河喊话的情况啊，要是那边喊家里没人听见，岂不是白跑了？有这个喊话的功夫，绕一绕找座桥过来很难吗？”
“少爷，这上面都说了是古时候。”
“嘿，这里也有问题，一般的民俗故事不应该在最前面写上‘据记载，在某某朝代时’这样的话吗，这个故事竟然是以传说开头，这不摆明了告诉大家——‘这个故事就是我编的’吗？”
“……这和少爷想做的事有关系吗？”
“当然有，我总觉得九归桥这个‘九归’有问题，可能就是当初打动三叔爷，让他能够出手在这里布风水阵的原因。”
“那您准备……？”
“找个年纪大一点的本地人，打听九归桥真正的传说。”
……
苏苗收到了来自辅导员的，比赛的正式邀请函。
各校校友会联合起来的工作效率着实很高，前后不过几天时间，整个流程就都被安排的妥妥当当，光是赞助商的名单就是一大长串，看得人眼花缭乱。
比赛分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每个参赛学校提供五名参赛选手，公布照片和简介，以及一个简短的生活向视频，这些内容将被展示在为此次活动专门建立的网站上。
比赛组委会一共联系了四个社交平台，并在每个平台都开启了直通通道，公众可以使用这四个平台的账号登录比赛网站进行投票。
第一轮投票则是要求公众从各个参赛学校的五位参赛者中选出一位学校代表，进入第二轮比赛。
为了保证比赛的公平性，每个账号都必须在观看完该校所有参赛选手的资料后方可选择该校的代表，如果每个学校都想投票，那么就必须将所有参赛选手的资料都看一遍。
原则上一个账号可投一票，但不排除有人在多个平台拥有账号，或者单个平台拥有多个账号的可能，因此也存在刷票的可能，所以组委会也对这种现象做出了限制，那就是同一IP地址最多只能投四次，如果是校园网用户，则根据投票设备进行辨别。
当然，这些手段仍然没有办法完全杜绝刷票的可能，因此比赛规定，一旦现哪位参赛选手有刷票现象，将三倍倒扣所刷票数进行处罚。
第二轮比赛则是各校代表之间的比拼，这时，网站将上传第二波照片与视频，更加全方位的展示参赛选手的“美”。
公众将在观看完所有选手的资料后进行投票，每个账号有五票，可以分别投给五位代表。
投票结束后，将按照票数从高到低的顺序，取前十名进入第三轮决赛。
第三轮比赛开始后，网站将上传第三波照片与视频，同时开启直播，除开休息时间，几乎全天跟拍参赛者的校园生活。
直播会持续三天时间，之后主办方将会把录播放在比赛网页上。
第三轮比赛开启第七天，就是决赛结果公布，前五名获得奖励，成为各自学校的学生形象代言人，照片挂在学校官网，而这五位女生将集体成为所有参赛学校的学生形象代言人，比赛结束后将拍摄招生宣传片，为参赛学校打广告。
可以说是把“招生办的阴谋”展现的淋漓尽致了。
……
看完全部比赛流程，苏苗简直想时空倒流，回到那一天的辅导员办公室，然后在辅导员问她要不要参赛的时候斩钉截铁的回答他——“不要！”
更神奇的是，辅导员还很贴心的将C大剩下的四位参赛选手的信息附在了最后。
她们两位来自舞蹈专业，一位来自美术专业，还有一位来自外语专业，每个人看起来都非常有竞争力。
想想那天忽悠她参赛时辅导员说的话，苏苗只觉得头疼。
他到底哪里来的信心觉得她能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进入决赛并且成为学校学生形象代言人？
想想就很难好吗！
而且她的参与积极性并不高啊，随便中间哪个环节水一下，最后决赛就落不到她头上了呀。
光是想想不明白，于是苏苗非常干脆的找上了辅导员，直接把自己的疑惑问出了口。
辅导员笑的非常“和善”：“整件事的导/火/索就是你，你觉得你能逃得过？主办方是采取了各种各样的手段防止选手刷票，但可没说他们不能后台操作，懂吧？”
苏苗：“……”
她只能突然死鱼眼来表达自己的无语。
这么公然的作弊真的好吗？
搞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把她推出去打那些艺人的脸，她是该觉得荣幸还是该觉得愤怒？
辅导员依旧保持着微笑：“总之最终那五个人里面肯定有你，你不用想着逃了，为了不给学校丢脸，浪费校友会的精力，还请你认真配合一些。”施压之后，再灌点鸡汤，“年轻人，总要在该肆意张扬的时候留下些什么，你又不是内向性格的人，不要怕，整个学校都站在你背后呢。”
苏苗：“……”
我能说什么呢，你们都布置好了，当初答应参赛的也是我自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呗。
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回了寝室，苏苗再次翻出那份策划案仔细查看。
既然已经决定好好面对，该弄明白的东西还是得弄明白，辅导员的话说的不错，答应比赛之后，她代表的就不是自己一个人了，是C大的脸面，消极应对只会让别人对C大的印象减分，这就和校友会主办比赛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了。
刚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苏苗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了赞助商列表的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
先前这一块只是粗粗略过没注意，现在仔细看看，这家公司……
不是她老爸的公司吗？！
苏苗抄起手机就拨通了苏安国的电话。
一边等接听一边仔细盯着那家公司的名字看，生怕自己晃眼看错，可一直等到苏安国接电话，那几个字也没突然变成其他字。
“爸爸！”
“诶！什么事儿啊乖女儿？”
“那个校园女神大赛，你怎么赞助了？！”
“嗯？他们不是说你要参赛吗，我就赞助了啊，支持一下女儿的比赛，他们还跟我保证了你能进最后五人的名单呢！本来我想多赞助点让他们保证你得第一的，但是想想这就太过分了，所以就没多给。”
苏苗抬手“啪”的一下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强压下了从嗓子眼冒出来的呻/吟声。
真是要命啊……
苏安国：“嗯？什么声音？”
苏苗有气无力：“没事，刚打死个蚊子。”
“都入秋了你们学校还有蚊子？不然买个灭蚊灯挂在你们寝室里吧？”
“不用，打死就好了。”
“那也得喷点驱蚊水，我记得你打小就招蚊子，这个季节了还有蚊子说不定都是你体质问题。”
苏苗趴在了桌上：“好，知道了。”
“困了？”
“……有点。”想死一死。
“那就早点休息吧，等比赛开始，我会多给你拉票的！”
“……谢谢爸爸。”
……
挂掉电话，苏苗有一种想做十个转运护身符挂身上的冲动，但最终还是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啊……这个世界真的是到处都是坑啊，有些坑是别人挖的，有些坑是周围人无意识挖的，还有一些是自己给挖了还往里跳的，真的是世事无常啊……
感叹了一会儿，苏苗撑着爬起来，晃晃悠悠的去浴室洗澡，洗完之后爬上床躺尸，盯着蚊帐顶久久不能入睡。
……
另一边，张列依和于晴正在于晴的租住房里挑选甜品原材料。
于晴从各个商家那里进了一些样本，然后拉了个表，分别列出优劣项，准备从中挑出未来开店时的原材料供货方。
东西不能太次，不然味道和口感会不好；也不能太好，那样成本就会很高，毕竟面向消费群体是学生党，得平价。
还有颜色也是重点，好看的外表是甜品制胜法宝之一，就算是黑色也有很多种不同的黑，，再加上彩色点缀，必须要保证在某些消费者拍照朋友圈之后能够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这项工作于晴已经进行了很久了，张列依因为是大四比较闲，所以也参与其中，作为品鉴评委，这几天不知道吃了多少甜品下肚，感觉整个人都要横向展了。
休息时间，张列依把有人想从苏苗手上买店铺的事告诉了表姐。
“那人也是执着，今天我都还收到了他们的短信，要我们再考虑考虑，还说如果不卖，我们真的会后悔。”
张列依撇了撇嘴：“他们哪知道那个导致那家店变成百慕大的祸患已经被苏苗解决了啊，也是苏苗不让我说，不然早就该死心了吧。”
于晴收拾桌面的动作一顿，想起什么般抬起头看着她：“我记得你当时告诉我说的是你们用的计划二来解决？”
“嗯，怎么了吗？”
“计划二是不是没有解决彻底？”
“是这样没错，可是苏苗把那个位置预留出来了，装修的时候不会碰到，随时监控，稍有异动就能及时镇压，不会有问题的。”
“我不是担心这个。”于晴皱着眉，“你们都是学生，不了解社会上一些人的行事风格，他们有些时候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什么都不顾及，你说他们会不会为了逼迫苏苗卖店，对店做什么手脚？”
于晴已经从学校毕业几年，不仅在国内工作了一段时间，还在国外见识了更多的世面，什么阴私手段都见过、听说过，尤其在有利可图的时候，先礼后兵的商人多了去，“商场如战场”可不仅仅是夸张，更像是生动的比喻。
张列依先是不在意的摆手：“怎么可能，不至于的”
可是手才摆到一半，她突然想起，想买店铺的是董家的人，而苏苗加的“盖子”之下，也是董家的手笔。
万一董家人有什么手段，能让井下的东西顶开“盖子”呢？
苏苗这个踏入玄门才一两个月的新手，能够应对传承多年的董家风水师的手段吗？
于晴一直顶着表妹看，自然也把张列依突变的脸色收入眼底，脸上的表情严肃了许多：“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张列依看她一眼：“应该不至于这么糟糕吧？”
“糟不糟糕不是你事前一张嘴能判定的，你会预言吗？还是给苏苗提个醒比较好，店卖不卖毕竟是她的事，不管那些人有没有不好的打算，有准备总比没准备强。”
张列依立刻伸手翻手机给苏苗打电话。
一通电话让苏苗“垂死病中惊坐起”，看看时间还不晚，赶紧换衣服带着自己的家当赶往步行街。
时间已经接近十点，但学生们总是精力充沛的，步行街的人流量依然很多，行色匆匆的苏苗在当中并不起眼。
她直奔自家店铺，打开店门，开着阴阳眼前往后院。
因为是夜晚，店里又没有其他人，所以她没有对双眼做任何掩饰。
她的阴阳眼带有一定的夜视能力，再加上为了更好地看清可疑动静，因此她没开灯。
从店门口一路走进后院，苏苗停在了井口附近，仔仔细细的盯着那块地方看，没放过一点可疑的线索。
然而什么也没生。
看来是虚惊一场。
……也有可能是对方还没开始搞小动作。
想到后一种可能，苏苗皱了皱眉。
董家传承这么多年，在玄门中名声赫赫，会做这种背后阴人的事吗？
不过转念一想，什么地方都免不了出人渣，董家家大业大，偶尔冒两个祸害也不是不可能，她不能因为董篱的经历太过传奇就高看董家所有人，更何况董篱都失踪多少年了，或许留下来的积累已经被董家小辈败光了也不一定。
为了以防万一，苏苗花了半个小时在井口的地面上画了一个简单的法阵，因为手里的法器不足，所以只用了两件压阵，虽然这口井若真正爆，地面上的这个阵起到的作用可能会很有限，但毕竟聊胜于无。
现在就希望于晴的猜测真的就仅仅是猜测了。
苏苗把角落里的纸盒板拉过来盖在了法阵之上做个掩饰，看看时间快到寝室闭门的时间了，赶紧转身准备回去。
一转身，她看见两个人正站在店铺前厅里，看着她的方向，也不知道看了多久了。
“什么人？！”
苏苗后背出了一层冷汗。
糟，刚进来的时候因为心急所以没关门！
他们是谁？进来多久了？她们看到了多少？
两人之中，瘦高瘦高的那一位上前几步，走到了后院里，暴露在了月光之下，苏苗眯着阴阳眼，能够很清楚的看到他的长相。
……高中生？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期望这种小儿科的东西能压住下面的气。”
虽然这男生长得很乖巧，但表情和语气却充满了嘲讽。
苏苗眯着眼盯着他：“你是谁？”
男生微微一笑：“初次见面，我是董新河，你可能没听过我的名字，毕竟我这两年都在国外，不如我那两个堂哥在国内名声更大。”
苏苗：“……不好意思，董家人我只听说过董篱的名字，其他人一概不知。”
董新河露齿凉凉一笑：“那只能说明你孤陋寡闻。”
“董家并不值得我花时间打听。”
苏苗不着痕迹的把男生从头打量到脚，确认这个小孩儿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家伙，即便是功夫退步的现在，她也能一只手就打的他跪地求饶。
只是不知道他身上会不会有什么玄门的防身手段。
董新河轻哼一声：“还不知道这位姐姐的大名呢？”
“苏苗。”
“苏姐姐，我买你的店是因为这下面的东西只有我们董家人能处理，你在这上面摆这种小玩意儿要不了多久就失效了，你打算隔几天就拿法器往里填吗？你能有多少法器填这个无底洞？”
苏苗皱眉：“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董新河显得有点烦躁：“不是，这家店是有金子还是怎么的？你怎么就不卖呢？我多给你点钱你到别处买位置更好的店不行吗？”
“你为什么非要买这家店？就因为这里只有你能处理？那我出钱请你处理不行？”
“啧，我跟你直说了吧，这家店和我妈有点关系，算是青春的记忆？过几天我妈过生日，我想把它买下来送给她做生日礼物。这下你总能卖我了吧？”
苏苗挑眉：“凭什么你要送你母亲礼物就非得从别人手里抢东西？我不买是因为我在这家店前期已经投入了心血，再过几天这里就会装修成我最想要的样子，除非天塌下来，我就不卖！”
董新河的嘴角非常明显的抽了抽：“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怎么，难道你董家风水师还能做出背地里搞小动作逼人就范的事吗？”
被说中心思，董新河的表情一僵。
身后，司机轻咳一声，就好像在说：少爷，我早就提醒过你了。
董新河：“……”
赶紧调整情绪，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理直气壮：“你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们董家人怎么可能做那种不要脸的事！”
苏苗笑：“只要你不动，那我就不怕这下面的东西搞事，董小同学，这里就不劳你操心了，请回吧。”
董新河简直气不打一处来，猛地吸了几口气才稳住情绪。
然后他突然哈哈笑出声：“我知道了，你这么有底气，恐怕是不知道这下面的东西的真正面目吧！”
苏苗没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董新河咧着嘴，一脸嘲笑：“我们董家人向来乐于助人，既然我遇到了，就大慈悲的把这一切都告诉你好了。”
苏苗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下一刻，就听见少年说——
“这里往北有座桥叫九归桥，你知道吧？那你知道，更早时候，它其实叫九鬼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