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一件臭皮囊

得到叶诏的许可后，风铃兴高采烈去人事部找刘经理，刘经理看起来一副阴险小人相貌，但实际挺平易近人，不像叶诏杀气重，难以接近。

此刻，刘经理正在用电脑看电视剧，工资表做完了只用交给财务部，余下便没有他的事，至于招聘那是偶尔的事，公司的员工如果不是因为严重违反厂规，基本没有被开除的，工人也都是非常固定的。

“刘经理。”风铃喜孜孜地进来。

“你怎么来我这里了？”刘经理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盖下来。

“刘经理，我得到叶总允许参观厂区，所以麻烦你带我去。”

“真的吗”刘经理一脸疑惑。

“这还能有假？难道我就不怕叶总戳穿吗？”

刘经理打了个哈哈，道：“风秘书，我开玩笑的。走吧，我们去厂区。”

厂区和行政办公区没有明显的界线，在经过员工宿舍楼后就进入了厂区，厂区分为许多部门，但是最核心的是生物塑化部门，这个部门有六个车间，每个车间分别完成人体塑化的六个步骤中一个。据说东野阳害怕有人趁机偷学生物塑化技术，每个车间的工人严禁进入非属自己工作车间。

这六个车间分别是固定、解剖、锯切、脱水、脱脂、定型硬化。

“你可真好运，你要知道行政这块，从没哪个人得到叶总的同意参观厂区。”

“我也感到意外，原以为叶总会拒绝的。”

按照人体塑化的制造工艺流程，两人先去标本储藏车间，这个车间前几晚风铃夜探过，但是进来没多久就被巡夜的保安觉。

刚靠近车间，外面的报警器尖利地叫起来，很快从车间出来一名30来岁的光头男，他戴着口罩，穿着塑胶工作服，见到刘经理便扯下了口罩，笑道：“刘经理，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哪？”

“史大伟，这位是总经理秘书，风铃，叶总让我带她参观厂区，先来你们固化车间。”

“知道，在餐厅见过的，公司唯一的女性。”史大伟笑道。

风铃赶紧向史大伟打了一个招呼，寒喧几句，史大伟才带风铃进入车间，但是刘经理被挡在门外。

固化车间是地面一层，地下一层，地面一层属于办公区和仓储区，地下一层才是标本储藏区域。

史大伟交给风铃一只一次性口罩和一双鞋套，风铃戴上口罩，穿上鞋套后，随着史大伟进入地下室。

风铃一边走，一边幻想地下室中的情形，这应该和殡仪馆差不多，采用冰柜保存尸体。但是进入地下室后，风铃才觉自己猜错了，其实，地下室中的情形与楼上区域是一样的，同样堆放着许多的金属箱子，但数量没有楼上多。

“尸体放在这箱子里面吗？”

“是，这些都是特制的金属箱子，用来固化尸体。”

“可以打开看看吗？”风铃抬起头瞧史大伟，此时她的心中充满了好奇。

史大伟叫来两名工作人员打开金属箱子，风铃走近看，箱内盛满了灰黑色的液体，在液体里飘浮着两块用白布包裹的人形物体。

“尸体被包裹在白布里面吗？”风铃问道。

史大伟点头。

“那是什么液体？”

“福尔马林。”

“尸体要在这里面放多久？”

“大约4个月的时间，之后才能解剖，福尔马林的作用就是对尸体进行固定和杀菌。”

风铃点点头，史大伟外貌看起来像个黑社会，但懂得还挺多。她一边走，一边观察这些金属箱子，每个箱子外观一样，但在箱子外面却贴了编号，最新的编号是0625。

“编号最新，表示尸体是最近运来的吗？”

“可以这么理解。”

“0625代表这是第625具尸体？”风铃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史大伟呵呵地笑，这次没有作答，风铃也识趣，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人家要想说自然就说了。

站了近半个多钟头，风铃的眼睛被福尔马林熏得直流泪，这时她嘴边一直有个问题，就是这些尸体是从哪里来的，但是她明白不会有答案，而且还会引起怀疑。

到了地面，风铃感觉自己呼吸畅了许多，她再三向史大伟表示感谢，这才告辞出来，门外刘经理仍在等候。

第二个车间是解剖车间，是塑化步骤中非常重要的一步，照例刘经理被拦在门外，这个车间的福经理带风铃进去参观。

解部车间面积足有三百多米平米，有多扇窗户，室内光线明亮，但是眼前的一幕却颇令人惊吓。近20张解剖台一字排开，每张解剖台上摆放着一具尸体，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每张解剖台前都有三四名工作人员，就像是在做手术一样，他们熟练地运用镊子和钳子等工具，同样也像主刀医生对助手那样说着，“镊子”“钳子”“托盘”，等等。

“他们在做什么？”

“他们在把肌肉组织中脂纺剔除，这些脂肪物容易腐烂，然后把神经、肌肉、骨骼暴露出来。”

“这要多长时间呢？”

“平均要1500到2000个小时。”

风铃瞧着他们，尽管戴着口罩，但流露出来的气质充满了书卷味，而且他们使用解剖工具的姿势，不太像普通工人。“我怎么感觉他们像是大学生？”

“你的感觉是对的，他们都是大学生，还都是非常有名的医科大学的毕业生。”

风铃吃惊不已，道：“那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上班？”

“一名合格的外科医生，如果没有过硬的解剖技术那是无法胜任的。”

“不理解。”

“打个比方，如果你需要做手术，你是愿意找一个只看过解部录相带的医生，还是找一个进行过实体解剖的医生呢？”

“当然是有过解剖经验的医生，只看过录相带那不是纸上谈兵吗？”风铃毫不犹豫地回答，但回答完后她就懂了。“齐经理，你也是医学院校毕业的吧？”

“嗯，我是医生，做了几十年，现在退休了。”

风铃瞧着他们严肃的面庞，这种感觉，好像躺在解剖台上的是一名病人。

只是，手术刀划过皮肤，并没有鲜血流出来。

因为这不是手术，这仅仅是解剖。

参观完解剖车间后，风铃进入锯切车间，这个车间和解部车间一样令她肠胃不适，没多久风铃离开去脱水车间。

脱水车间不大，也放着金属箱子。工作人员告诉风铃，解剖后的尸体会放在箱子里，箱子里有低温丙酮液体，可以消除尸体浸染的福尔马林。

脱脂车间里，风铃也只是随便了解，最后来到生物塑化的最后一个关键车间，对尸体进行定型硬化。

在这个车间看到尸体，基本是风铃在鹦鹉洲生命奥秘博物馆中看到的成型塑化人体，负责的经理把这里描述成一个艺术品加工车间。

车间有三十多名工作人员，他们用着小夹子、钢针、针头、木头、电钻等用具，将经过脱水脱脂的尸体摆出造型，使每具尸体的血管和肌肉清晰可见。

果然，在他们的手中的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件物品，就像是一块石头那么普通。

靠墙有一具刚制成型的塑化人体，这具尸体的皮被从头顶到脚底完整剥下，然后那张皮被放在尸体的左手臂，好像是这具尸体在拿着自己的人皮衣服。

忽然风铃作呕欲吐，这真的是艺术吗？

不是，这不是艺术，这是对生命，对死者的不尊重，极度的蔑视。

在他们的内心，人死后就是一件物品，是一件臭皮囊。

可是他们却要从这件臭皮囊上赚到不菲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