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热脸贴冷屁股
日光灯的开关在进门的墙壁处，风铃向下按动开关，光明影中，一个男人冷峻的脸逼入风铃的眼中。“叶总，是你啊！”风铃感到尴尬，但好在以前做记者时练出厚脸皮，这尴尬一晃而过。
“叶总，你怎么还没回家休息？”风铃硬生生找出一句话，这么冷漠的一张脸，其实风铃也不愿意和他说话。
没有人搭理风铃，好像风铃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叶诏的神色未动。
风铃又尴尬了，自从遇到叶诏后，自己一直在热脸贴冷屁股，这闭门羹也吃了不下几十碗吧。
可是，就算叶诏不喜欢自己，但用不着给脸色自己看吧。
“我的门钥匙忘记在抽屉，我回来拿。”风铃决定结束尴尬，这种尴尬真让人难受。
风铃拉开抽屉，在里面翻到自己的钥匙串，道：“叶总，我找到钥匙了，我先走了，再见。”无论如何，先保持自己的风度，作为一个见惯大场面的记者，还有过被挟持作为人质的经历，怎么也不能失了风度。
走到门前，身后清冷的声音响起。“等下。”
风铃诧异地回头，只见叶诏已起身走过来。“有事吗？叶总。”
叶诏走到她的身畔，以居高临下的姿势凝视她，良久道：“我很讨厌你。”
风铃心中猛地一怔，脸上不觉白，但很快恢复正常，笑道：“这个我一直知道。”这样的话即使是一个陌生人说的，任何一个姑娘也承受不起。
“既然知道那为何还要留下来？”
“你没解雇我，我为什么不能留下来？再说，这里的待遇不错。”
叶诏哼了一声。
风铃咬了咬嘴唇，道：“叶总，其实要我走，你只须解雇我就行了，那对你来讲并不是很难的事。”说完，风铃头也不回地离去。
月光落满地，树影婆娑，风铃走得飞快，但走出十多米后脚步艰涩起来。
她曾为那个夜里出现的叶诏迷惑过，被他的温柔打动过，她有过幻想，有过绮念，直到刚才她踏入办公室的门时，她还想起过叶诏。可是现在，她对这个男人充满了憎恶。
“我很讨厌你。”
仿佛是当头一棒，风铃被打醒了。
这瞬间，风铃好想转头回去，大声地告诉那个可恶的男人，从现在开始要把他炒掉，再也不来这该死的人羲公司。
但是她不能，她没忘记自己的目的。
宝马驶出公司，在街道的拐角处停下，风铃趴在方向盘上，将整个头都埋在胳膊里面。
难受，还是难受，很难受。
车窗被敲响，轻轻的，带着节奏，好像是一动听的曲子。风铃抬起头，阿难站在车窗外面，看见他，风铃莫名地心情好起来。
风铃推开车门，跳下车，道：“阿难，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在人羲公司门前看到你，就一直跟在后面，幸好你的车就在这里停下来，否则我可追不上你了。”说着，他的眼睛里露出笑意。
风铃望着他，这次脸谱略画得有所不同，但还是黑白粉三种颜色。“你干嘛每次都要画脸谱呢？”
阿难摸着头，笑道：“我长得很难看，画脸谱遮丑嘛。”
“胡说，我听你声音就知你长得不难看。阿难，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你当然是我的朋友了。”
风铃见他上套，忙道：“既然你把我当朋友，那就应该坦诚相待，你见过我真面目，可我一直不知你是什么样子，日后在路上遇到，我也认不出你。”
“抱歉。”
见他为难，风铃也觉得自己的要求过份了些，遂道：“算了，反正这世上有的人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也不强求见到你的真面目，等你哪天愿意吧。”
“谢谢。”
“哈哈，你可真是个有礼貌的小偷。”
“我们彼此。”
“阿难，直到现在你还把我当小偷啊！”
“那你那天夜里去尸体储藏库干嘛？”阿难瞪大了眼睛。
他的眼睛四周都涂上了黑色的颜料，五官轮廓一片模糊，但是那对眼睛一直在光，像星光，像燃烧的火苗。“阿难，我真不是去偷东西，我来人羲公司也是想查明一件事。”
“查明一件事？”阿难吃惊了，眼中的光芒越来越亮。
“是。不知怎的，阿难，如果是别人，我一定不愿意讲，但是你，好奇怪，一见到你我就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你，令我觉得好亲切。”
“谢谢你看得起我，我只是一个小偷。”说着，阿难眼中的光芒变得像熊熊的火焰，他的五官在黑暗中也逐渐清晰起来。
“我有个姐姐，她大我五岁，七年前她失踪了，但是不久前，我现有个人很像她。”
“嗯，但是这事和人羲公司有关系吗？”阿难轻轻问道。
“人羲公司在鹦鹉洲生命奥秘博物馆进行了人体展览活动，那天我去采访，无意中现一具怀孕的孕妇尸体，她很像我的姐姐，所以我怀疑那是我姐姐的尸体。”
“因此，你进入人羲公司，就是想查明那具尸体是不是你的姐姐？”
“也不仅是这样，我怀疑人羲公司的尸体来源不正当，是非法渠道所获尸体，我想弄清尸体来源。”风铃目光坚定起来，像两把利剑直插空气中。
“你怎么知道是非法渠道呢？”
“我只是怀疑。华夏人的观念是入土为安，因此少有人捐献遗体，那么人羲公司又怎么可能有那么多的尸体。查明尸体来源，找到尸体的身份信息，使他们在大地的怀抱中长眠。”
阿难看着风铃呆住了，那阵风铃的眼中还有隐约的泪光，可现在她的声音那么地掷地有声，一个个字地敲响，即使有万千的阻拦，也恐怕不能拦住她的决心。
“我会帮你。”那坚定的神色打动了他。
“谢谢你。”
“你也是个有礼貌的小偷。”阿难笑道。
风铃也笑起来，但很快她的神色又凝重起来，道：“也许，可能我明天就会被解雇了。”
“为什么？他们现你的意图了吗？”
“还没有，但是人羲公司的总经理很讨厌我，他刚刚对我说的，所以明天我可能会被解雇，这样我就不能留在人羲公司查明尸体来源了。”
“不要太担心，如果他真想解雇你，也不会等到现在。”
“但愿。”风铃从包中翻出手机，聊了这一会，时间已是凌晨。“阿难，你回家吧，我也要回去了，好困。”
“嗯，你开车吧。”
风铃动车，灯光亮起，从后视镜中看到阿难被脸谱遮没的五官，虽然没有见过他的真面目，但这个人是真诚的，也是可信了。
车慢慢驶出，后视镜中的那张脸一直存在，晶莹的目光宛若是天上的星星。
直到两人再也看不见彼此，风铃才加快了车速。
阿难站在原地未动，高大落寞的身影生长在寂静的黑暗中，他的目光深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