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桃花香囊

清晨，当卿月回到苏府的时候，院子里的一切都已经收拾干净了，地上的土全部都重新翻过了，丝毫瞧不出一丝染血的痕迹，若不是空气中还弥漫着极淡的血腥气，恐怕她都会怀疑凌晨的那一幕是真是假了。

卿月一路踏进院子，一双凤眼淡淡的扫视着一切，随后目光在小鱼受伤的地方停了下来，一想到那娇小的身子竟毫无畏惧的替她挡下了致命一击，卿月便觉得心脏像是窒息一般的疼着，她痛苦的闭上了眼，右手突然紧紧拽着胸口的衣襟。

那让人崩溃的一幕，一遍又一遍不断的在她脑海里闪过，脚下一软，整个身子便晃了起来，她迅速睁开眼，左手下意识的一把扶住了一旁的石柱，随后靠在石柱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仿佛只有这样做她才能将心里的那股窒息感排解而出。

最终她还是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挪进了屋子里，然而一进门后瞧见的一切，更是让她脚下一颤，差点整个人就扑倒在了地上，门内是平日里小鱼为了方便照顾她而睡的外间。

床榻上被褥凌乱的散着，甚至还有一半拖曳在了地上，由此可见小鱼当时是多么匆忙的自床榻上爬了起来，突然歪斜的枕头下一抹红色的璎络吸引了她的视线。

卿月快步上前一把从枕头下将璎络扯了出来，原来是一枚桃红色锦缎缝制而成的香囊，香囊上绣着一尾红色的锦鲤，绣工有些生涩，却仍能从一针一线上瞧出绣者的用心，香囊下缀着的璎络选的是略深的降红色。

她将香囊拿在手上翻看着，倒是没想到看来嘻嘻哈哈的小鱼还有这种心思，然而当她将香囊翻了个面的时候，却在绣着的一枝桃花下看见了两个字——卿月，原来……这枚香囊竟是她绣来送予她的。

难怪，在苏府的这些日子，总是瞧这丫头神神秘秘的拖着府里的一个擅长女红的老嬷嬷，当时她只觉得奇怪，倒也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原来她竟是这般玲珑心思。

一滴滚烫的泪滴在了香囊上，化开了那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也化开了卿月冰封已久的心……

“风小姐……”

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卿月忙不迭的眨了眨眼，立刻抬手抹了抹眼角：“何事？”

“风小姐，您回来了呀。”扎着双髻的小丫鬟完全不知道她站的地方，之前染满了风承悦的血，甜笑着朝卿月说道，“二公子让我来瞧瞧，说是您要是回来了，请您去他屋子一次。”

整个苏府的下人都已经知道，前段时间那场婚宴，不过是自家公子和风小姐演的一场戏，这事远在京城的苏老爷自然也是知道的，难怪京城苏府都没有来人。

然而就算这一切是假的，苏府里所有的下人却也已经将卿月当成是未来的二少夫人了，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虽然卿月的性子清冷，不喜与人亲近，但是她从来不会瞧不起任何一个下人，因此府里的人倒也都是真心的喜欢卿月，平日里对她也就格外的亲近了。

卿月闻言微微皱了皱眉，苏无念也是受了伤的，当时只顾着小鱼和飞烟了，倒也是没有过问一句，如今想来心里一紧，抬脚就要跨出门去，却突然想到自己衣服上沾满了血渍，怕是会吓坏府里的人：“你稍等我片刻，我换件衣服。”

“是，奴婢就在门外等着。”小丫鬟也没多想，只以为卿月是女儿家心思，当下掩嘴悄悄的笑了起来。

卿月动作迅速的将染血的衣服全都换了下来，转身的时候瞧见了那枚静静的躺在梳妆桌上的香囊，微微愣了一愣，跟着便动作利落的将香囊系在了自己的腰间，那丫头的心意，她不想辜负。

当卿月走出屋子的时候，小丫鬟忍不住朝她多瞧了两眼，连她这样小小的丫鬟都深深的被卿月那绝色的容颜吸引，更何况时候她们家的公子，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超凡脱俗的二公子。

正打量着卿月的小丫鬟突然被卿月腰间的香囊吸引住了目光，她仔细的打量了片刻后，才惊讶的说道：“这不是小鱼姑娘前些日子绣的香囊么？”

小丫鬟话音刚落，卿月的脸色便是一沉，她垂眸瞧了瞧腰间的香囊，清冷的声音透着淡淡的疑虑：“你怎么知道的？”

小丫鬟见卿月问起，便福了福身子缓缓开口道：“前些日子，奴婢在后院瞧见过小鱼姑娘，当时她就是拿着这枚香囊，正像吴嬷嬷请教这下头缀着的璎络该怎么做。”

“当时奴婢瞧着这枚香囊颜色倒也喜庆，于是就多瞧了几眼，小鱼姑娘倒也大方，见奴婢好奇，就借给奴婢仔细瞧了瞧。”

“原来她早就做好了。”卿月伸手抚上香囊上绣着的那尾锦鲤，就好似摸着小鱼光洁的脸颊。

“是呀，那时这枚香囊就差缀上璎络了。”小丫鬟光顾着说话，并未留意到卿月的神色，反而越说越是兴起，“奴婢还问过小鱼姑娘，这枚香囊是不是准备送给心上人的。”

“哦？”闻言卿月挑了挑眉，心里既有些期待着答案，却又似乎不愿知道这答案。

小丫鬟掩嘴笑了起来：“小鱼姑娘当时满脸通红，只是一个劲的笑着，却原来是要送给小姐的，我就说道，若是送给心上人的，哪会选择这般艳丽的颜色。”

苏府里的下人都是十分有眼力的，虽然小鱼一直都睡在卿月屋子的外间，不过明眼人都瞧得出卿月对小鱼十分的宠溺纵容，而他们家二公子对待小鱼就像是对待三小姐一般，何况小鱼虽然不能开口说话，却是一个笑容十分灿烂的姑娘，因此府里的人倒也都是真心喜欢她的。

卿月眨了眨眼，敛去了眼底的悲伤，再扫了一眼香囊，出声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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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苏无念的院子就在她的隔壁，但是小丫鬟还是十分尽责的走在前头引路，卿月向来不会为了这种小事计较，因此她便缓缓的迈着步子跟在小丫鬟的身后。

小丫鬟领着卿月在苏无念的屋门口停了下来：“风小姐，二公子吩咐了，您自行进去便是。”

卿月朝小丫鬟微微颔，随后便推开了木门，顿时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混着一丝极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她脚下步子一顿，眉头忍不住轻轻蹙了起来，下意识就朝里屋望了过去。

“把门关上吧。”里屋传来了苏无念的声音，听上去气息有些不稳。

卿月一双眉头皱得更紧了，她转身将门关上，这才疾步冲进了里屋。

屋内，苏无念半躺在床上，如玉般温和的脸上一片惨白，向来梳得整齐的黑，此刻也松散的披在身后，整个人透着一股病恹恹的气息，屋内的桌上一碗墨黑的药汁还冒着热气。

卿月顺手就将那碗药给端了起来，随后动作轻柔的在他的床榻边坐了下来，脸上的关切之色溢于言表，清冷的声音里掺杂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药要趁热喝才好。”

“太苦。”苏无念静静的瞧着卿月，毫无血色的嘴唇轻轻一撇，颇有些孩子气。

没料到苏无念会这般回答，卿月有一瞬的错愕，随后她挑了挑眉沉着声音道：“苦才会有效。”

“你喂我。”向来风度优雅、器宇不凡的苏二公子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似乎故意耍着小性子一般任性。

闻言，卿月额角微微抽了抽，她强忍下了想砸碗的冲动，努力做了个深呼吸后，才冷着一张脸执起汤匙，一勺一勺的将药汁灌进了苏无念的嘴里。

卿月那副气势汹汹又不耐烦的模样，说是灌也确实不为过，她一勺接着一勺，动作既不温柔也没有丝毫的体贴，倒像是赌气的成分居大一些。

“你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