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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0章 挑衅

言语间,绿蕉面若金纸,愈发得颜色难看了。

她连声音都是颤巍巍的。

但兴许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事情告诉苏彧,心里有了些底,她的脚步倒慢慢变得平稳了。

长廊外风疾雪大,二人不声不响皆各自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俩人一前一后转过了一个弯。

绿蕉脚下步子微微一顿。

苏彧便也停下来定睛朝前看去,这一看便看见了若生房里管事的吴妈妈。

吴妈妈也同绿蕉一样,脸色惨白,难堪至极。她也站在廊下,神色焦躁地原地打着转,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这会听见了脚步声便扭头朝他们看来。

许是没想到来人会是苏彧,她明显的愣了一愣后才苦着脸叫了一声“姑爷”。

她并没有像绿蕉那样称呼苏彧为“大人”。

这叫法是有讲究的。

“大人”是外人。

“姑爷”则是自己人。

但苏彧和若生并未正式完婚,依照吴妈妈的性子,是断不会现下便口口声声叫他姑爷的。

这只能说明她们接下来要说的事,只怕是十分之严重。

苏彧心下有了数,便也不二话,开门见山地问道:“可是与雀奴有关?”

吴妈妈打个了哆嗦,摇摇头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她往后退了两步,走到一扇门前,打起了帘子,神色惶恐地压低声音道:“还是您亲自看一看吧。”

她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她是真的不知道。

她和绿蕉都只是骇极了。

那只匣子……那只匣子……

吴妈妈光是想一想便觉得心惊肉跳浑身发毛,是以半点不敢耽搁,一进门便领着未来姑爷向那张搁了匣子的方桌走去。

桌子是方的,上头的匣子也是方的。

看起来平平常常,并没有什么异样。

苏彧看了吴妈妈一眼。

吴妈妈立马慌手慌脚地指了指外边,一面颤声解释道:“是元宝,元宝不知道打哪儿玩耍回来,正巧瞧见了奴婢放这匣子,它、它怕是以为里头有什么好吃好玩的,突然跳上来想抓匣子,结果就给撞倒了……”

她口气惊魂未定,说的虽然不算乱糟糟,但也是没头没尾令人听不明白。

苏彧道:“哪来的匣子?”

“匣子?”吴妈妈这才想起要说匣子的来历,急忙深吸了一口气道,“是先前三爷差人送来的!您看,这还有一封信,是匣子上附着一道拿来的。”

她将被匣子挡住的信抓起来递给了苏彧。

苏彧接过展开,神色肃冷,边看边继续问道:“三叔可说了这匣子他是从何得来的?”

吴妈妈连连点头:“说了说了,送匣子来的那人说,是府上派出去找雀奴姑娘的人发现的匣子。”

“如何发现的?”

“说是也弄不明白,就是突然一转头便看见了,就搁在路旁他们拴马的树下。路上人来人往的,不知道是谁放下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在那的。”但事到如今,就是吴妈妈也猜得到这匣子必然是有人故意放下想叫他们发现的,“几个人走近了一看,便看见了匣子上头用彩色线绳绑着的信,信封上写着是给姑娘的,便拿去给了三爷看。”

吴妈妈别开了视线不敢看那匣子:“三爷看了信封上的字,便立刻差人送来了木犀苑。奴婢亲自接的,想着让绿蕉去请姑娘来,哪知……叫元宝给撞到了地上……”

那信封上的字春蚓秋蛇,歪七扭八,十分难看,像是出自不识字的人之手。

但稍加分辨之后就能发现,这上头的的确确写的是给若生的。

拆开信封,里头的字依然是这副模样。

细看去,上边写着的是个拙劣的灯谜:

什么人一眼黑一眼碧,耳后有小痣,生来非禽,却名鸟?

——这何须猜。

非鸟名雀,天生异瞳,左耳后靠近耳垂的地方生着一粒黑色小痣。

不是雀奴还能是谁?

苏彧也鲜见的变了脸色。

那匣子里……

他忽然问道:“匣上无锁?”

吴妈妈道是,又说:“只拿线绳捆着,但谁也没有大动过,不是元宝,谁也没有注意上边有没有锁。”

因为无锁,元宝一撞,匣子摔落在地上,里头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虽则只是一眼,虽则只是一角,但那一眼所见的,已足够叫她翻来覆去做上数月的噩梦了。

吴妈妈心有余悸地看向苏彧。

苏彧却在低头看那根彩色丝线编织而成的绳子。

线绳末端,编了一个藻井结。

若生手上就戴着一只藻井结的绳镯。

近乎本能的,苏彧已猜到了匣中之物。他向着吴妈妈伸出了手,摊开手掌,低声道:“给我一块帕子。”

吴妈妈怔了下,然后四处翻找起来。可她找了一圈,却没有找着。她时刻带在身上的帕子不见了。她低下头,看了一眼地,这才想起自己先前手足无措之下,慌乱地拿帕子擦了地。

她扭头喊绿蕉:“把帕子给姑爷。”

绿蕉应个是,急急送上前来。

苏彧颔首接过,蒙住自己的手,将匣子打开了来。

那瞬间,吴妈妈和绿蕉一齐向后退去,闭上了眼睛。

苏彧则垂眸向匣中望去。

里头一团污糟,两颗眼珠子并只耳朵。

那是死人的眼睛,毫无光泽,涣散无焦,浑浊不堪,一片茫茫。但依稀之间,仍可分辨出那两颗眼珠子的颜色。

一黑一碧,出自一人。

苏彧合上了双眼。

这是挑衅。

是来自凶手极端膨胀信心的挑衅。

她不顾一切地想要让若生痛苦再痛苦,又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从不留下任何证据。

随匣而来的信件上,没有落款署名,更不知出自何人之手。信中所言,句句说的是雀奴,却并无一字提及。

她小心又放肆。

分明是个疯子。

癫狂到极致,便谁也无法猜测她的举动。

苏彧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眸色沉沉地吩咐道:“不要声张,不要惊慌,平素如何现在还是如何。”

吴妈妈和绿蕉对视了一眼,像是被他的冷静所感染,也慢慢平静了些,一起点头应了是。

少顷,二人先行退了下去。

屋子里便只剩苏彧一人。

他在桌前坐下,盯着匣子沉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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