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你确定想要知道
他洞察我心头的嘲讽,淡淡道:“耀明有个提案在这边,我过来出差洽谈。这边打不到车,载你到路口吧。”
我本来是想拒绝的,但想了下还是说了句:“麻烦你了。”便拉开了后车门坐进去,顿感暖意,车内很明显开了空调,我的心情稍稍好了些。
沈熹启动车子往路上行驶,默了片刻后他问:“最近怎样?”我平静地答:“还行。”他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然后失笑了道:“你不用对我这般防备,商场上我或许会使用一些手段,私底下其实一直都对你很欣赏,甚至......”他顿了顿,直言不讳:“喜欢你。”
这话听得我很难不讽笑:“沈总,你好像忘了之前差点把我送上法庭打官司这件事了。”
沈熹摇头:“没忘,一码事归一码事,你也跟着我做事有段时间的,应该对我有些了解。我喜欢直取目标,过程可以温情也可以暴力,可以心甘情愿也可以强取豪夺,只要结果不变。”
我的双拳紧紧握住,突然扬声道:“差不多了,就在前面路口停下吧,多谢沈总。”
然而沈熹就像没听到一般,不但没有刹车减速反而一踩油门,在绿灯闪烁变成黄灯时冲过路口并且疾驶在这黑夜中。我明知不该这时候再开口激怒前面这个早已卸下温若的男人,但还是咬了咬唇冷声道:“我会告诉莫向北。”
“打电话给他,我等着。”沈熹暗沉的脸在车灯下显得有丝狰狞。
蓦然顿悟过来厉声质问:“你根本就不是恰好经过是不是?”沈熹抬起眼,冲我冷冷一笑:“是否恰好经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些戏码倾情上演,而我刚好看了全部。刚才坐在车里看你等在路边茫然的样子时,一直在想假如等下你不肯上车怎么办?竟没想是我多虑了,你比我想象得更大胆,吃了我那么大一个亏还敢坐我的车。”
我的心神全乱了,看窗外漆黑的暗影彷如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强自镇定但出来的话却带了颤音:“这里不是H市,你不可能再横行胡来。”
哪料沈熹的语声越加沉冷:“莫向北没有告诉你吗?”
心头一跳,我想起那晚莫向北说了句:原来他来自那个沈家。而后来也告知了我沈熹的姐姐曾被家族介绍与他往来,能被这样看重的必当是门当户对,所以沈熹的老家不在H市,而在这大京城。
脑中电光火石间冒出一念,倏而屏息:“他最近公司遇到的问题是不是因为你?”
沈熹在开车没有回头,也刻意避开了后视镜,我只能看到他侧后的半边脸,不由生出寒惧。这刻他整个人散出来的气息如那天站在我身后威胁时是相同的感觉,然后我听到他说:“季苏,真的不是我想要为难你,实在是......你留在莫向北身边有时聪明地过头。”
我眼睁睁地看着车子划过熟悉的场景,没有半分减速,朝着未知的黑暗涌进。
可能是今晚的刺激过了头,也可能是人对未知本能的恐惧,我突的起身去抓沈熹的胳膊口中怒喊:“你停车!”沈熹没有料到我会突然难,方向盘一打滑车头就弯了,继而怒喝:“不要命了?”我的脑子一团乱,只想从这辆车上下去,“停车!立刻停车!”
骤然而亮到刺眼的灯光,急剧而刺耳的刹车声,我心神涣散地倒在座位里......
后来救护车过来抬动我身体时其实仍然有知觉,侧转眼就看到沈熹双眸紧闭躺在旁边的担架上,他的额头破了,血流了半张脸。白衣医护人员的嘴巴张张合合,我却听不见她们在说什么,继而闭眼,昏昏沉沉里再睁不开。
应该昏睡并没多久,听到周遭有噪杂的语声,其中一道声线轻沉夹带着冷意却捕捉了我的注意力。后来便是搬动、转移、行驶,再回归平静,我默默将老天爷骂了一顿:明明沈熹伤得比我还重,却让他先醒过来并且掌控了全局。
真正醒过来时窗外阳光明媚,室内暖和安静,身边坐着一位年轻的护工。看见我睁眼便露出笑容道:“季小姐,你醒啦。”
我沉默地看着她,不想对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做回应。
她也不觉尴尬,自动自地一边倒水一边道:“你出了车祸,头部有轻度脑震荡,初醒时会感到不适。我叫小禾,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说,来,先喝点水润润唇。”
她细心地在杯子里放了一支吸管,又为我把床位调整好,端着水杯送到我身前喂我喝水。没有拒绝,因为确实嘴唇干裂而口渴,喝了大半杯后才觉得解渴。
我清了清嗓子问:“他呢?”
小禾:“你问的是沈先生吗?他还没苏醒过来的。”
这个答案使我微微一愣,小禾解释:“是这样的,沈先生带你过来时头上只用纱布作了简单包扎,身上也都是伤,但他却坚持先为你做检查,后来安排我当你的护工后才肯就医。医生说他的伤远比你要重得多,应该是车祸时直接将撞击力移转到自己身上所致,到目前为止他还处于昏迷中。”
听到这我掀开被子就要下地,小禾惊喊:“季小姐,你还不能起身呀。”
脚尖刚点地就觉头晕目眩,差点一头栽倒在地,用力抓着床头的铁杆稳了稳后,推开要来扶我回病床的小禾,丢下一句:“我要立刻出院。”
踉跄着步子冲到门边,可当我拉开门时却浑身一震,刚刚还被说是昏迷不醒的人此时正站在门外。因为头上纱布包的严严实实而显得脸色苍白,可那双冷清的眼却阴婺地看着我,他问:“去哪?”
我挑了下眉不甘示弱地反问:“你说呢?”
只见他把手撑在了门上向前一步,由于高我半个头而视线微俯地看着我,似温半愠地道:“季苏,你可以试试从这里出去能不能回他身边。”
垂在身侧的手不可控制的颤了颤,我微微抓握目光迎视向他:“你,或者你们做了什么?”
他的眸光一闪,转而牵扬起嘴角:“有一件事一定没人告诉过你,太过锋芒毕露只会吃亏。”我讽刺而道:“既然从未想让我置身事外,又何必假作好人?沈熹,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他眯了眯眸:“你确定想要知道?”
“十分确定。”
他若有所思数秒,然后道:“想知道就跟来吧。”
人有时候往往明知是深渊,但因所处的环境和当下的局势而不得不硬着头皮走下去,或悬浮于悬崖边缘,或跌入深谷,都不过是转念之间。
以为沈熹会再一次将我带离这间医院,可他缓步在前却是走进了医院最后面的一排楼内。这里相对要比前面安静,只有三两名护工在走动着,他转身进了楼道爬楼梯,我也只好跟着爬。但因为可能脑震荡的关系,走几步就头昏沉而脚下虚浮无力,若不是用力抠住护栏很可能就摔在了台阶上。
一共爬了三楼,沈熹在楼梯口似等了等我然后再转进走廊里,一直走到最后一扇门边时他才回过头看我。因为刚才的运动使他也微微气喘,脸色越苍白,额头的纱布上也隐隐渗出红来。但他不再如刚才那般神情复杂,只是平静地看着我道:“你要的答案就在里面,你确定想知道吗?”
我说:“既然已经来了,为何不?”
如果答案就在这家医院,那么沈熹带我来的目的显然就是这。
沈熹推开门走了进去,我只向前移动两步就到了门前,朝着室内而看。现虽然是大白天,但里面却光线很暗,原因是窗帘被紧紧拉上,依稀看到沈熹的身影走到一张病床前微微俯身似嘀咕了句什么,我不由迈进一步想看清那里的人是谁。
可当我就着一点微光看清沈熹身前露出的那张脸时,整个人都僵立在原处甚至目瞪口呆,那不是......小南吗?她受伤后被送到这家医院来了?那陈华浓和莫向北是不是也在这里?就在这时沈熹回转过身来,阴暗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事实上注意力也没法从躺在病床上的那张苍白的脸移开,渐渐的我似乎感到有些不对。
小南的头很长,可现在她的头只到耳下,是为了医治伤口而剪掉了?
暗沉中听到沈熹平静地道:“你一定以为她是你看见的那个人吧。”我怔了一下,他这话......什么意思?沈熹问:“莫向北有给你说过那件事吗?”
“哪件?”我的目光不曾移转,隐约有种恐惧在心底滋生。
沈熹冷笑了声:“那就是说过了,他对你倒不隐瞒,恐怕那件事对他而言只不过是陈年往事所以可以毫不忌讳地拿来说,可对她而言是一生的噩梦。”
本能的对危险规避,我转身就要走,沈熹在后扬声问:“你要去哪?”当作没听到,就在我快迈出门时身后脚步疾掠,手臂被狠狠抓住,森冷的语声响在脑后:“季苏,既然你走进来了就别想走。”
我去拂他的手,可无论怎么用力都挣脱不开,反而使他抓得更紧,疼得我倒抽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