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打赌
有想过沈熹会走极端,但却没想到他将这极端用在我身上,在被他用喷了乙醚的手帕捂住口鼻的一瞬,我感觉自己仿佛跌进了那幽暗的深渊,越坠越深,直至陷入无边昏暗。
再醒来的时候我在行驶的车上,一转眸就看到驾驶位上的沈熹,他的侧脸漠然无情。察觉我醒了朝我轻瞥了一眼,并没有开口。我看了看四周,窗外漆黑已是晚上,直截了当而问:“你要带我去哪?”
他顿了顿,不答反问:“敢跟我打个赌吗?”
“什么赌?”
“赌他在第几天能追上来。”
心头一突,我眯起了眼轻道:“这有意义吗?”他轻嗤了声说:“有没有意义你不用管,就问你敢不敢打这个赌?”我沉吟了下,“赌注是什么?”
“如果你赢了,我就把秦丰拱手相让。”
闻言我不由冷笑:“秦丰?你是觉得你还没败吗?”
“我确实败了,但是秦丰即使前后的路都被堵了,也不是能够像本就是空壳子的嘉橙那般在短时间里可吞掉的。更何况就像你说的,假如拿你作筹码跟他谈判,上一回他是以退出秦丰为码来换你,这一次你猜他会应下什么?”
默沉片刻我又问:“那如果我输了呢?”我看到他微微眯起眼,却一直都没再开口,之后行驶的途中我反复在想:这个赌约到底算是成立还是不成立?
“如果输了,就一直跟着我吧。”
这是我在昏昏欲睡时沈熹突然冒出来的话,霎时将我的瞌睡都给惊跑了,不敢置信地转眸瞪着他问:“你说什么?”他面无表情地回:“你已经听见了,不用具体的天数了,就赌他会不会来找你。”
“你想说什么?什么叫他会不会来找我?”
他勾了勾嘴角,“你自己看吧。”
我一直都知道这个人深谙人心,他所讲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暗藏着目的,现在他这样说也定然是为了在我心中埋下一颗火种,可是想得再透彻也没有用,接下来的行程中我每时每刻都在想这个问题,尤其是,当一天接着一天过去时,我心头的那团火也在逐渐湮灭。
沈熹带着我并不算太避行踪,但也基本上都是往郊外镇区而行,并且没有上高速。我以此来安慰,或许这样便难被追踪到,可沈熹一眼就洞察了我的心思,只淡笑着问我知道为什么莫向北不来吗?
明知他有此问必然是又有什么伐心的话要说,但我还是反问了句——为什么?
他说,因为若想在这场局中立于不败,要之事是清理战场,稳固人心,否则秦丰经历此劫只不过是又一个嘉橙。
他看了看我,问:“你不信?”
“对,我不信。”
他微微一笑后道:“那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觉得你为他做的,他知道吗?”
我心头重重一震,目瞪着他却语塞。如果说之前那个赌我还能有所自持的话,那么这一次他成功地扎进了一根刺在我心中,也或者说,那根刺本来就藏在皮层之下,只是一直都没挑破,藏得好好的而今被他给血淋淋地剥开。以后每动一分,必将引起一阵钝痛。
神色落在沈熹的眼中没想过能瞒得住,但他却没有再说奚落之词。
日子变得沉寂,我不再去计算过了多少天,沈熹说停车吃饭那便下车,说住店也无异议,有时经过农家乐他有兴致就开车进去呆上一天,钓钓鱼走走农庄。
那天车子开到了一处加油站,沈熹下车去后备箱里拿了油桶,由于走的不是大道,基本上每次途经加油站时他都会在把汽车加满油后再多买一桶油备用。我靠在椅背上无意识地看着窗外,起初听见汽车引擎声时也没在意,以为是别的开进加油站加油的汽车。但过了好一会也没见沈熹回到车上,不由感觉奇怪地扭头环看,竟现原本清冷的加油站不知何时停了很多车,而这些车子也没有停在加油的机器旁,而是将我们的车子给团团围住。
心率忽然失速而跳,一鼓一鼓地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来。
窗前被一道黑影而遮挡,我的视线无法抵达外边,只看到那人伸手在车窗上敲了敲,下一秒车门就被从外面给拉开了。低矮下头,从车内钻身而出,视线从中道上扬至那张脸,心头一震,转而却难掩失落。
邪弯的嘴角,飞扬的眉眼,痞笑着看我的人,陆少离。
他凑近过来将我仔细看了看,然后问:“怎么?看到不是老大很失望。”我瞥转开脸,视线环览一周时陆少离在旁又问:“找沈熹?”我不理他,目光落定在后排的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上,轻问出声:“他也来了?”
“不然咧,还有谁能拦得住他?季小五,你说他会不会在那车子里把沈熹给杀了?”
我这才回转眸看他,视线相对间他的眸光粼粼,没有不怀好意却让人感到别扭,倏而他嗤笑出声:“你的表情在说不信,只是你没看到老大醒过来得知你被沈熹抓走后时凶神恶煞的样子,看过了就绝不会怀疑他会杀人了。”
“是吗?”我幽然而问,没有说出口的是——既然如此在意,那又为何直到今天才找来?
陆少离的敏锐并不输莫向北,他眯起眼而问:“不会这些天被沈熹洗脑了吧?”
看见那辆车的车门被推开,然后沈熹进入视线,他朝这边看过来,隔着数十米远的距离眸光看不清情绪,只听到陆少离在旁一声低咒便大步走过去,他额上的青筋暴露,拳头握紧在身侧,刚微微蹙起眉就看见他不由分说抡起拳头朝沈熹挥过去。沈熹有怎样的身手我最清楚,但陆少离那一拳打过去他躲都没躲,重重击在了脸上并被打得踉跄后退,陆少离还要再进击,拳头挥到半空又生生停住,回转视线去看车门之内。
我目睹着这一切,现心绪忽然变得很平静,甚至在沈熹缓缓朝我走来时心率也没有一丝变化。他走到车前,沉静地看我数秒,“季苏,你赢了。”
见我没有作声,他失笑了下拉开车门。
目送着沈熹开车驶离视线,原本包围在四周的车都有秩序地开到了加油站外,整个加油站就只剩那一辆黑色的普通轿车,短暂之后它慢慢开到了我的身前。
陆少离在驾驶座位上摇下车窗朝我挑眉:“还不上车?”
我顿了两秒便拉开后车门低头钻了进去,视线淡淡一瞥便回落,坐正时目不斜视。即使如此,依旧不能忽略身侧两尺之外的人,余光中他彷如石化了般一动不动坐在那。
车子缓缓启动,开出加油站时前有车引道,后又有车护驾,隔着不近也不远的距离,我还是初次见这么大的阵仗。忽然垂在身侧的手被旁边握住,力道一分一分的加紧直至指骨都感微痛时听到一声喟叹,然后强烈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他直接欺近了将我锁抱在怀中。
“苏苏。”一声低唤抵进耳膜,包含疼痛、帜烈与纠葛。
他的身上有着微微的清冽气息,闻在鼻间却激起了浮躁,挣了挣没挣脱得开那双臂便不再徒劳。任由他抱着,哪怕这个姿势长久保持了会使身体僵硬。
但我的妥协依然令他不满,他在问:“为什么一声都不吭?”
我想了想问:“要说什么?你提个话题吧。”他似乎到这时才察觉到我的情绪,将我从怀中拉起后面朝向他,目光探进我眼中,“怎么了?”
半边唇角勾出上扬的弧度,笑得冷硬地对他说:“前些日子沈熹曾和我立过一个赌,刚刚你放他走时他说我赢了,想听听那是个什么赌吗?”
在那墨色流蓝里,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我也不等他回应就公布了答案:“那个赌原本是说你会在第几天找过来,后来改成是你会不会来找我。赌注是假如我赢了,沈熹就把秦丰拱手相让......”
“拱手相让?他还有那资格吗?”在前面开车的陆少离听到此处愤然插话进来。但被莫向北给轻斥:“老陆,开你的车。”陆少离哼了一声没再多言。
空间沉寂了两秒后莫向北问:“如果你输了呢?”我扯了扯嘴角:“这不重要。”他用目光轻凛着我:“那你认为什么重要?”
我轻笑了下,视线垂落于他衬衫纽扣,“重要的自然是刚才他跟你坐在车里交谈的那会,有否兑现承诺。如果有你放他走了倒也没什么,如果没有那就亏大了。”
“苏苏,你想说什么?”
“你如此聪明,为什么一定还要来问我?”
他顿了顿,将我的下巴抬起,视线再度被迫与他相对,“你怪我来得太晚?”我摇了摇头否定:“不,你来了就好。”他眸光一沉,“那你到底在纠结什么?是沈熹对你说了什么?”
“哈!”陆少离看不过去,在前面讥诮出声:“我就说她被沈熹洗了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