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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何天依进了门:“你是最勤快的一个,我当然知道。”每次她都是最快跑出来开门的一个,想不知道都难。

小蜜蜂合上门,拉着何天依往里走,一个小身影跑过来,牵住了何天依的另一只手。

“叶子。”何天依握着那只柔软的小手。

叶子仰着小小的脑袋瓜子脸上眉眼弯弯地着着她:“天依姐姐,你又猜中了,每次都那么准。”

何天依眨眨眼:“我是天依姐姐嘛,如果连你们都猜不出来,那我就不是你们的天依姐姐了。”

叶子和小蜜蜂嘻嘻笑。

“你们今天都在做什么了什么?”

一说到今天做的事,小蜜蜂就激动了:“早上学画画,将军画的猪有一点儿像马儿似的。”

叶子想起将军的争辩:“他说他画的是马儿。”虽然看着不太像。

小蜜蜂争辩:“哪有腿那么短,身那么肥的马?”分明就是猪。

叶子开始回想那幅画里的动物,早上的众人的争论就没有得出结论。所以她本来就不确定画里的是猪还是马,现在又被小蜜蜂一说更加不确定了。

“天依,你来了。”一个口音生硬的声音从内里传来。

原来她们已经到了教堂的大堂门口。

何天依喊了声神父爷爷,随着小蜜蜂和叶子踏进了大堂里,没几步便越过了殿堂内左右两侧摆放的两排腐蚀脱色、缺角烂边的长椅子朝左走了几步停在一张桌子前。

蓝眼钩鼻的神父须皆白,一脸慈祥地坐在教堂偏殿的一张大圆桌前。桌子上堆满了图纸,中间放着几个形状不一用竹签做成的四方形架子。

神父握着一把大剪刀沿着纸上画好的线条徐徐剪过去。

何天依来到圆桌前,神父说了声坐吧,一张椅子就落在她身后,她笑笑:“谢谢将军。”

虎头虎脑将军坐下来,睁着眼睛说瞎话:“是大王搬的。”

瘦小的大王端着一杯水放在何天依手里,揭穿他:“你是做大事的,有搬椅子的机会,才不会做端茶倒水和活。”

将军:“……”

将军搬椅,大王倒水,都不拘小节。

一桌子人脸上都溢满笑容。

孩子们依照画葫芦般学神父左手图纸右手剪刀沿着纸上画的线条把多余的剪去。

神父慈爱地说:“你一来孩子们又要闹翻天了。”

何天依“唔”了一声:“闹翻天?只有猴子才会闹翻天。”

于是众小孩都不承认自己是猴子。

将军说孙悟空美猴王不就是只猴子。

矛头一齐指向大王:“对,大王是只猴子。”

大王被六目所视,三手所指,气势立时弱了,连自己也不敢肯定自己不是猴子了,只呐呐地道:“我是美猴王,我是猴子。”

何天依即时挽救了他:“美猴王可是齐天大胜孙悟空,本领可大着呢!”

大家都知道西游记,顿时对大王获得猴子的称号羡慕起来,后悔当时没承认自己是猴子。

大王欢天喜地:“我是齐天大胜孙悟空,我有筋倒云,我有金箍棒,我会72变,我要大闹天宫……”

现场只有大王一个人兴致高昂喜跃抃舞,压根地没留意到另外三个孩子鄙视他的表情。

何天依双目闪亮,虽然看不见,但她可以想象得到大王的欢欣鼓舞以及其他孩子的精彩表情。

神父依然是一脸慈祥,为了不让他太过得意忘形,于是打断他:“大胜,这里是教堂,你闹错地了。”

大王讪讪地笑,三个孩子朝他吐舌头。

何天依听着杂乱的沙沙之声,伸手触摸面前摆放的东西,是纸。原来神父在带孩子们做风筝,说是带,其实只有神父在做,孩子们顶多算在搞破坏,只是现在搞破坏的人又多了一个。

在做风筝的过程中神父还讲了一些关于风筝的事。

只见他脸上忽然染上了光彩:“有一些国家冬天的时候会有风筝比赛,一到那个时候就开始人心激荡。比起过新年,人们更期待的其实是风筝比赛。风筝比赛的场面很壮观,风筝多,人也多。当你看见天上无数风筝飞舞,即使你不是参赛的一员,光看到那个场面都会让你振奋不已。”声音低沉了一些,“可惜现在再也见不到那种场景了!”

“那您参加过风筝比赛吗?”何天依问,虽然神父只是轻描淡写说了几句,但她已经能想象那是怎样宏伟的风筝比赛了。从神父的语气变化中她听出了神父对风筝比赛的怀念及感情,还有遗憾!只是无法判断他是怀念风筝比赛还是怀念那时的时光。

“那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神父不置可否,脸上却露出了引以为荣的笑容。

将军提议:“我们自己举办一场风筝大赛吧!”

众人很快同意了这个提议,大王高呼:“谁赢了就奖他将军的那只猪。”

将军怒了:“胡说,我画的是马。”没见识真可怕!

众人直接无视。

小蜜蜂嘴一撇:“要是奖品是那只猪,我会祈求上帝让将军赢了。”

何天依用手指刮刮下巴:“赢了一定要给大奖,到时候看看什么大奖,至于那只猪……我看输了就奖将军那只猪好了。”

将军顽强不屈:“我画的是马。”我画的真的是马。

叶子悲哀:“看来那只猪是我的了。”

大王大义凛然:“叶子放心,大不了到时候我帮你收着。”

何天依也慷慨:“还是我帮你收着吧,反正我看不见。”

小蜜蜂也想帮忙,但不知道怎么帮,眉头一皱,急中生智:“我……到时候我画一只猪送给将军。”

将军:“……”

神父看着眼前喜怒哀乐的景象,嘴边衍起一抹谁也看不到的满足和幸福的笑。

来教堂是何天依最快乐的时光,她没有同学,朋友不多,左邻右里的年经人上学的上学,工作的工作,都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和他们都是点头之交,唯一深交的只有温心一个人。

温心有自己的工作,不像她这样闲暇。除了弹琴和做手工之后,最常做的事就是呆在教堂,和孩子们在一起,无论做什么她都觉得快乐。

有了这一群小伙伴,她并不孤寂。

桌面上出现了几个漂亮的风筝和一堆废纸,日落透过玻璃壁窗已悄然将古老的教堂映的红彤彤,几时也映红了教堂里每一张脸庞,原来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下山了。

神父用属于他的特有口音道:“孩子们,可以做我们的晚餐了。”

“是,神父爷爷。”四个孩子应着。

这几个懂事的孩子很久以前就已经知道帮神父分担了,抢着扫地、洗碗、摘菜之类的。真不知道该不该为他们感到高兴,因为自从他们洗碗后每隔十天半月他们又有新碗用了,再之后他们能做的只有摘菜了。

一直以来他们跟随了何天依对神父的称呼,没有人会去细究这样的叫法合不合情理。在他们心里,神父这个词与神父的职业无关,神父就是一个称谓或者姓氏,和张爷爷、李爷爷是一样的。

“我们去摘菜了。”孩子们对何天依说了声,便争先恐后地奔向厨房。

“我第一,菜是我的。”

“我才是第一。”

“我不跟你们争,你们都摘菜,等我长大了我炒菜。”

“我长大了煮饭。”

“神父爷爷,你说会有人永远都快乐和纯真吗?”听着孩子们欢快的声音,何天依突然问。

“没有人会永远都快乐,但是纯真也许会永远存在一个人的心里,无论贫穷或富贵。”神父转过身几步踏上教堂正中那个象征耶稣受难的正字架,何天依缓步跟在他身后。

“世间有生离死别,有喜怒哀乐。只要活着,总会有分离。分离就是让人不快乐的其中一个原因。”

“分离之际难免会失落忧伤,快乐就也随之失去,有的是暂时失去,有的却是长久失去!因为分离又分生离和死离,死离让人悲痛欲绝,从此再不能相见;生离又分两种,第一种是无奈的分离,就是我一开始说的失落忧伤,但这种分离是可以相聚的;第二种分离是被迫的分离,也是最刻骨铭心的。它会使人心如刀绞,牵肠挂肚,明明同在尘世,却不能相见,古人说的悲欢离合莫过如此。”神父跪在蒲团上,对着十字架在胸前划了个十字,继续说,“但是我相信,上帝制造的每一场分离,都自有安排。”

就在刚才做风筝那张桌子后边有一个大格柜,里面收藏着许多书,有中国的,也有外国的。在几十年的光景里耳濡目染,对于博大精深的中文神父早已能运用自如,许多词语已然朗朗上口。

何天依站在神父身后,如同往日一般静静地听着神父的讲解。黑暗无光的双眼对着十字架,虽然看不见,却知道它的所在。

每次和神父的对话,都会让她收益良多,想不通的问题,到了神父这里都会迎刃而解。

她有时觉得神父像先知,无论他说什么,只要照他的话去做,事情就会朝着他所说的方向展。而这次,她感觉神父的话和以往有所不同,他说的明明是关于快乐,听上去却像说离别。神父是感同身受?还是预知了谁的命运将会上演离别?像陈述一个事实,又像是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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