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一千年的徘徊（高潮三）

宋茗微心中隐约有一个猜测，她的心微微一震，想起了那日珍宝阁老板的一句话。

这是一千多年前，一个叫戒空的得道高僧临死前抱在怀里的。

戒空……

会是师父吗？

“当时，戒空在寺庙的后山处流连。他听着河水的声音，想象河水的形态。他听青蛙的声音，想象青蛙到底是什么样子。他的一切都靠想象，有一些想象，根本匪夷所思啼笑皆非，时常惹得寺庙里的寻常百姓笑。他知道，他所了解的世界是不完全的。有一日，他在河边静静地坐着，有个女孩和他说话。”

“他觉得那个女孩大概只有他肩膀高，离他足足有三米远。他听那女孩告诉他蓝天白云是怎样地令人向往，听她说俯瞰山川该是怎样地辽阔。从春日到冬日，那个女孩每天都在那，告诉他她眼中的世界。戒空一直以为，只要他低头，伸手，就能够摸到她的头，告诉她，有她的陪伴，他一点都不孤独。”

宋茗微听着听着，心里一阵颤动。

那雀鸟，就是那个女孩吗？

“直到冬日来临，戒空才现女孩的声音颤抖，像是承受冰寒带来的不适。他向她出了请求，希望能抱一抱她。女孩想要答应，却没有勇气答应，她不能让戒空知道，她不是人，只能拒绝。雀鸟冬日是该飞回南方过冬的，为了陪伴他，她忍受寒冷，看着同伴远走，她只能孤独地留下来。”

宋茗微鼻端一酸，已然看到了那雀鸟的结局。

“雀鸟太冷了，她还要不停地告诉戒空，南方的世界是怎么样的，那里多么地温暖。然而，她不敢流露出对南方的眷恋，她怕他察觉出她渴望温暖，渴望春暖花开的南方，渴望他和她一同去看看。”

一滴泪落在了宋茗微的胸前，她静静地听着，不敢打断孽灵。

雀鸟，她一定很冷，她一定渴望极了。

但是，她舍不得留下戒空一人。

她害怕有一天戒空来到这株小树旁，却只能失望。

“戒空想要摸摸雀鸟的头，雀鸟站在小树上。她哭泣，她也像，然而她不能。但是，有一个人却能让她视线梦想。”

孽灵扬起了笑，她的唇嫣红如血。

她倏然看向宋茗微，凌厉地盯着她。

“那个人就是我。”孽灵笑了起来。

“那一天，雀鸟来找我。说想要我给她能力让她化为人身。我笑她可怜，笑她竟然相信民间的传言。但是，我却给了她两个选择。一个，是用禁术让她拥有人身，一个是让戒空可以看见光明。”

宋茗微听到此，恼怒地瞪着孽灵。

“你好残忍！”

她怎么能给她这样的选择？

宋茗微仿佛身临其境，雀鸟当时一定是既兴奋又绝望。

北方的冬天一定寒冷极了，雀鸟需要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多么想能投入戒空的怀里，哪怕戒空只是伸出手来，摸摸她的脑袋，哪怕就只有片刻，她也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然而，这个拥抱，她这一生，将永远，甚至从来都不会属于她。

哪怕片刻。

宋茗微潸然泪下，如果她是雀鸟，她亦无从选择。

戒空他真正需要的是光明，像正常人一样可以看到蓝天白云，可以自己去享受这个世上的五彩斑斓。她的拥抱比起来，到底微不足道。

孽灵再次笑了。

“她告诉我，她选择让戒空看见光明。真是蠢！我便告诉她，我要雀鸟的双脚，这就是代价！”

宋茗微一惊，双眸血红。

好狠毒！

一只雀鸟没了双脚，她只能不停地飞着，她没有双脚可以休息！

她会累死的。

“你别盯着我，你猜，她答应了没有？呵呵，她答应了。她竟然答应了！”孽灵笑得猖狂。

宋茗微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心猛烈抽疼。

孽灵似乎觉得还不够，她继续道：“我又提了一个条件。我说我要代替她，让她在我怀里说话。我要让戒空抱我。”

宋茗微终于没有忍住，六条尾巴轰地一声朝她攻击过去。

雀鸟不会答应的，不会的。

她不会这么傻！

宋茗微却泪如雨下，答案已经在她的心里。

雀鸟的所有，都被孽灵夺去。

双脚，性命，还有……爱。

“她真傻，她又答应了。我看到她失魂落魄，我就越高兴。那天，雀鸟因为失去双脚而浑身颤抖，她却坚持要去见戒空，因为她知道自己活不久了。那天我去见戒空，用我的血给他喝下，他看见了。他第一眼看到的是我。他叫我小玉。雀鸟在我的怀里颤抖着回答他。戒空欣喜若狂，他把我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我的头。而雀鸟小玉，什么都没得到。”

宋茗微沉默地看着孽灵。

孽灵的眼中闪过宋茗微从未见过的柔情。

孽灵，这个窃贼！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可是，雀鸟心甘情愿。我日日把雀鸟带去见戒空，戒空却现了雀鸟。雀鸟泫然欲泣，而我却再也没让他们见面。我把雀鸟丢了，雀鸟不停地在那个小树上盘旋，而我决定去见戒空最后一面，乘他不备，吸了他的血。”

“孽灵，你难道就是为了吸他的血？”宋茗微吼道。

孽灵的眸子里闪过些许复杂，她笑了笑，“不然呢，只有鲜血对僵尸才是最好的礼物。”

“雀鸟在我刚咬到戒空之时出声了。雀鸟暴露了，而我被戒空打伤，戒空中了我的尸毒，根本无力回天。”

戒空中了尸毒……

宋茗微闻言，忙道：“戒空，他……没事吧？”

“他怎么会没事，他被我吸了血，又中了尸毒，他只剩下一口气而已。而我也沉睡了。当时雀鸟已经无力再飞了，她从空中落下，落在了一颗古树旁。尸读侵染，古树不停地吐出树脂，最后枯竭。雀鸟一声一声地叫着昏迷过去的戒空，然而戒空什么都没有听到。雀鸟绝望了，她不知道戒空是死是活。她后悔和我做交易。雀鸟被树脂整个包裹起来，她飞不动了，更没有脚可以离开。”

宋茗微听到这，心如刀绞。

她恨不得此刻就杀了孽灵。

“戒空醒了，他看到了雀鸟死在了那已经凝结好的蜜蜡之中，悲痛欲绝。而他也命不久矣，他最后只能抱着那裹着雀鸟尸体的蜜蜡，亲手戳瞎了眼。”

宋茗微捂住口，心仿佛被利刃狠狠刺入。

“孽灵，难道你天生就是这般无情，难道你生来就是僵尸吗？好歹戒空给了你拥抱，那般真诚而温暖的拥抱，你就没有动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