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林霂和梦魇

“交易而已。”陆云澈淡淡道：“虽然这么说有些没有人情味，但是事实如此，宁夫人先帮了我，我帮你是理所当然的。”

安初不再说话，只是和他默默走着。

气氛有些尴尬，但是安初却觉不出来，因为她心里更多的是别扭、难受、不舒服。

确实是她先躲着他的，但是现在好像挽回不了什么，而且，她也不懂如何去挽回，她甚至连挽回的意识都没有，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把他叫出来散步，聊天，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的目的，她只是隐隐觉得有些后悔，也许当初那些他打来的电话她接了，现在就不是这个情况了吧。

她脑子里很乱，心口像堵了一块大石头。

“你冷吗？”陆云澈见她抱着双臂，海风将她的长吹得乱七八糟。

“嗯？”安初回过神来，“不，不冷。”

陆云澈叹口气，“摩由逻族圣女是不允许谈恋爱的吗？”

“并……没有这个规矩。”安初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哦，那就真的是因为对我这个人没有好感了吧。”陆云澈带着些自嘲的表情，“或者你觉得那个养了一群瓢虫的小男孩更适合你？”

“我和子宴……”安初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去回答这个问题，“我们……”

陆云澈站住脚步，转身看着她，“你今晚把我叫出来，想对我说什么？”

安初想了想，“就是谢谢你……”

陆云澈点点头，“我接受你的谢意，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请我吃饭就可以，没必要在这么小的事情上纠结个没完。”

安初再次说不出话来，转头看着黑色的海面，海浪涌来，月光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如果没什么可说的，我们就早点回去吧。”陆云澈神情也有些闷闷的。

“还有。”安初突然说道：“还有要说的。”

陆云澈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安初顿了一下，“如果你……如果你再给我打电话的话，我不会不接的。”

陆云澈静静地看着她，她躲开他的注视。

渐渐地，陆云澈的嘴角微微翘起，他向前走了一步，凑到安初跟前，低头低语道：“我以前和你讲过，我每次交女朋友都是被甩的那一个，你都不信，现在信了吧。”

安初似乎在大海的潮汐声中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她憋得喘不过气，转身背冲着陆云澈大口地吸气。

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围上来，陆云澈从她的身后抱住她，温暖的气息吹着她的脖子，“你继任那天我在冥妖森林里，想着你这边不知道要出什么事，恨不得分个身出去……我晓得你的脾气，若不是万不得已，怎么也不会来求我，我猜着不会是小事……那天晚上我喝多了，苏真说我对你讲了很多难听的话……因为你不理我，我生你的气，但我更生自己的气，我很清楚我是因为喜欢你才会生气，才会郁闷，才会不开心，我以为你真的不喜欢我，你不理我不接我电话……我最近一直很难过，是真的，我喜欢你……安初，和我在一起吧。”

安初背冲着他，站着不动，眼泪噙着眼泪，紧紧咬着嘴唇，双手垂在身体两侧，紧紧握成拳头。

陆云澈将她的身体扳过来，双手捧起她的脸，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不过是因为你一句话，我就说了这么多，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喜欢这么倔脾气的你，我有预感以后我会受苦的……你不打算和我说点什么吗？还是很乐意看着我这样自言自语？”

安初眨眨眼睛，泪水从眼睛里流出来，顺着脸颊流下去，被陆云澈用手指抹去，她像是鼓足了极大地勇气似的说道：“我和子宴在二百年前曾经是情人，但是我们已经分开二百多年了，我们现在只是好朋友。”

“……我知道。”陆云澈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对自己解释这件事，他有些小得意地笑道：“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还傻。”

安初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谁和你讲过吗？”

陆云澈笑道：“我是说，我知道你们现在只是朋友而已，我看得出来，你们之间没有情人之间应该有的交集。”

“可是你……”安初还是很迷惑，“你昨天来找我的时候还说那样的话……”

“吃醋你不懂吗？”陆云澈紧紧将她一抱，“还要我说得多明白？”

安初不再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皎洁的月光映着她泛红的脸庞。

陆云澈情不自禁地去亲吻她的额头，她的眼睛，她的鼻尖和嘴唇。

安初躲闪着，用手推着他，似乎还有些抗拒。

“我不管……”陆云澈忽然霸道起来，“你不许再躲，这一阵子我已经被你气坏了身体，我每天想起你来就有一种被你始乱终弃的心痛的感觉，我的心肝脾肺肾都被你气坏了，你得补偿我。”

“我……怎么补偿你？”安初有些慌乱，“我现在……和你在一起了，我也不会再不理你的……”

“这不行，不够补偿的。”陆云澈抱着安初的手又是一紧。

安初愁似的看着他，“还要怎么办？”

陆云澈凑近她的脸道：“去我家……”说完了他见安初露出惊慌的神色，便又坏笑道：“不然就去你家也行。”

“我叫你出来只是聊聊天而已……”安初心慌得不得了。

陆云澈忍不住笑了一声，“我逗你的。”

安初松了一口气，又安静地低下头。

“我真的没想到你会突然和我讲这些，”陆云澈深深地看着她，“我很惊讶但更多的是开心，我会好好的，安初……不要不理我，不要跟别人走。”

安初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没想到这个传说中风流倜傥的男人会像个小孩子似的说出这样的话，她试探着抬起手，有些拘谨地摸了摸他的脸，“不会不理你了……也不会和别人走的，我和你在一起。”

陆云澈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异常的迷人，“终于有人愿意好好的爱我了，我一直以为我是天煞孤星的命，原来是你……”

安初的另一只手也轻轻地摸上他的脸，“我现在有点相信你总是被甩的那个了。”

……

血红色的月光照耀着黑色的森林，薄雾飘在空中，缓缓流动，远处黑色的秃树生长出细长的枝桠像蜘蛛网一般纠缠在一起，将红色的月光分裂成无数的斑斓的小光点。

远古的梦魇弥染为林霂盖了一栋巨大的木头房子，林霂坐在房顶上，看着远方无尽的黑夜。

“你在想你的师姐，她确实很可爱。”弥染出现在木头房子前的空地上，抬头看着林霂，红色的袍子在黑色的森林空地上很是扎眼。

林霂像是没听见他的话，依旧看着远方不动。

“很遗憾的是，她死的时候你没在她身边。”弥染不识趣地继续念叨：“你在逃避控制自己不去设想她死时的痛苦和样子。”

林霂转回头，“前辈是不是已经忘了如何与人正常的沟通？如果前辈想知道什么的话，晚辈可以以聊天的方式与前辈交流，前辈不用费心地钻到晚辈的脑子里去踅摸什么。”

弥染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点头道：“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但我已经习惯了去你们的脑子里找我想要的东西，你在我森林里，就要适应我的沟通方式。”

林霂将视线投向远方，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慢慢说道：“你知道我最喜欢我师姐身体的哪一个部位吗？”

弥染嘴角一歪道：“有趣的很，”说着他挥一挥红色的衣袖，一股冰冷的雾气一瞬间从他身上出，钻进了林霂的身体里。

林霂眉头轻轻紧了一下，问道：“找到答案了？”

“手腕！”弥染自信且有些得意地说道。

林霂淡淡一笑，“我第一次见到樱嬅的时候，她还是个小孩子，头顶到我的肩膀处，居然想以师姐的身份来摸我的头，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心里吓了一跳。”

“为什么？”弥染不自觉地问道。

林霂不动神色地继续说道：“因为她的手腕又光滑，又柔软，很细很细，像没有骨头一样的感觉，”他伸出自己的右手，在红色的月光下张开，再握拳，“那种触感，我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弥染听他的讲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然后紧紧攥成拳头。

“但是我躲了她上百年，就因为她太活泼，太亲近我，我就抵触她，其实是害怕她，因为她太耀眼、太灿烂，但是我内心深处却不愿意承认，还将自己的这种抵触归罪到她的头上，骗自己说她太烦人。”

弥染忽然冷笑，“所以我觉得还是用意识沟通来的更直接，因为每个人在和别人相处时，不是骗别人，就是骗自己。”

“但人心是复杂的，”林霂道：“如果在我刚刚认识樱嬅没多久的时候，你进入我的脑海，一定会认为我讨厌她，因为我那时候确实也是那么想的，但是，我真的讨厌她吗？你在我头脑里看到的一切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