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皇后之路 上
“这还只是小事。”玉红蹙了眉头,道:“最大的麻烦是,皇上从不招幸其余的嫔妃,只专宠您一人。不说后宫,连前朝都有些躁动了,那些劝诫之言……”
她还未说完,便从外头进来几个内监,是凤昭宫当差的传话人领了御前的安公公进来。小安子笑着上前打千儿,道:
“皇后娘娘,皇上叫您过去呢。与往常一样,您多带些宫装什么的,今夜应该还是会宿在龙吟殿。”
此时的后宫与往日已经大不相同。皇帝即使在白日里也会传召皇后,或者驾临凤昭宫,很多时候皇后在龙吟殿一呆就是一天一夜,有一次甚至连宿了三日,住在龙吟殿不挪窝儿。按着礼制,即使皇后有正大光明留宿龙吟殿的权利,这个样子也是不像话了。
江心月稍稍蹙眉,简单地“嗯”了一声道:“本宫马上拾掇了就过去。”
凤撵在宫门处静候。宫女们扶了皇后上撵,其身后便举起了明黄顶盖、大红宫绦的华盖,皇后仪仗威仪地一路行去。
乾清宫里一切如旧,甚至江心月对这里的熟悉更甚于凤昭宫。只是今日,龙吟殿的大殿门前多了几位妆容艳丽、身姿聘婷的宫装女子,她们远远地看到皇后仪仗,悉数屈礼下拜。
江心月下撵道一声“免礼”,又问道:“你们在此求见皇上吗?”
昭容陆氏是几个女子中位分最高的,她趋前一步答话道:“臣妾等正是在求见皇上。可是……”她说着面目中显出一丝隐忍的怨恨:“可是王公公传了话,道皇上忙碌,不见后宫。”
她的话说得也明白,皇上不见后宫,可为何偏偏要传召皇后?她身后的景嫔和几个婕妤、贵人均伸长了脖子来看江心月的反应。
皇帝已经晾了后宫女子数月了,后宫因此闹得鸡犬不宁,怨恨与相思满天飞。很多宫妃不甘于此想出了无数的法子,称病什么的是家常便饭,另有重金贿赂敬事房内监与司寝姑姑、在太和殿下早朝的必经之路上长跪不起、每日往龙吟殿送吃食珍宝古玩等等,不胜枚举。可惜的是,皇帝似乎真的遗忘了除皇后之外的三千佳丽。
江心月对视着陆昭容的面目,一时之下也不知怎样回答。皇后霸宠的事连朝臣们都议论纷纷了,遑论后宫。她干咳了一声,只得道:“皇上这些日子的确忙碌。传召本宫应也是为着什么事。”
陆昭容显然不服,想要再说些什么。然江心月身侧的小安子却上前,正色道:
“几位主子、小主,您们怎么还等在这儿?皇上已经说了不见,这就请回去吧。皇上传召皇后娘娘还有正事。”
陆昭容等人见小安子这样,也不好强求;况且皇后的威仪也是不小的。几个嫔妃面上郁郁地,一一转身离了乾清宫。
江心月推开龙吟殿的殿门时,果然见皇帝正闲闲地坐在,手上描绘着一幅“秋松”来打时光。江心月笑道:“皇上明明没事情做,也不请几位妃妾进来见一面。”
皇帝“唔”了一声,也笑着道:“那些女子对朕无非是利用,她们博宠,哪个不是为了身后的氏族?朕看着都烦。”他抬手对她招了招令她坐在自己身侧,一手拉住了她的臂膀,道:“今日我的事情少,我们来作画吧?你的画艺在我之上,我们俩一起,你拿一支笔,我拿另一支。”
“什么时候,皇上你也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做事了呢?”江心月说得并不客气,她一手拉着皇帝的衣袖,秀眉微微蹙起:“皇上,你每日总想着和我一起,不论是白日还是黑夜。可是,这些日子为着后宫嫔妃的事,群臣的上表你怎能不管不顾?你甚至将敬事房的绿头牌悉数撤掉。”
不知何时,她与皇帝已经你我相称,皇帝在她面前懒得说“朕”,她在皇帝面前也越来越懒得守礼。只是这一切只能在私底下做,若有旁人在场,该怎样还是要怎样的。
皇帝放下了笔墨,面上也积了几分不快:“你要为那些女子说话?你真的想让朕去宠幸她们?”
江心月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江心月,你知道我的心思。我不喜欢她们。”皇帝握着她的手道:“我去宠幸她们,你不会难受吗?”
江心月苦苦一笑,道:“我怎么会不难受。可是皇上,您是天子,我是皇后。您不能专宠,我不能霸宠。这后宫里的每一个女人都不简单,皇上您不能这样晾着她们。朝臣们已经在戳我的脊梁骨了,也在不断地以此事来烦恼皇上,长此以往,后宫与前朝都会出问题的。”
这一次皇帝不说话了。他慢慢地低下了头,道:“我很想与你一起,只要你一个……可是为什么做不到呢?”
“当然做不到啊。”江心月的手臂缓缓移上了皇帝的胸膛,她摇头道:“你不仅仅有我一个,还有这个天下。你不去理会那些嫔妃,你逆着朝臣们的意思,这些都是不可以的。你就想想我们的将来,我们的大周天下,皇上你不是要建一个明德盛世吗?你不是要留给我们的润儿一个太平天下吗?你晾了嫔妃们也就晾了她们的氏族,那些臣子们还怎样对您效忠?他们还指望着您宠爱他们的女儿来得到权势低位。”
她继续絮絮叨叨地说下去:“还有,皇上如今只有五位皇子,其中两位都是不成大器的。皇嗣方面,仍然不够充裕。皇上,您还要为大周的开枝散叶考虑啊。”
说到开枝散叶,江心月是最为难过的——真正喜欢自己夫君的女子,是不会容忍其余的女子为他生儿育女的。然而她必须容忍,不仅要容忍,而且要做一个贤德大度的嫡母。
皇帝默然不语。半晌,他却突然地道:
“江心月,原来世间最简单不过的心愿却这样难以实现。做一个帝王即使拥有了情爱,也不可能奢求一生一世一双人了。江心月,你不觉得……我在委屈你吗?”
“没有。”江心月极为坚定地道:“在接受封后的诏书时,我已经预料到今日所有的一切。但我……终究抗拒不住你的执着啊。而且我也不会很难过,喜欢一个人就要为他承担重量,皇上,我是皇后,我会支持着你开创这个明德盛世,我会为你打理这个后宫,我会帮你做很多事。我们无法安静地在一起,但是我已经满足了。”
的确满足了。他是帝王,她怎能要求地更多呢?爱并不是自私,而是有担当。
皇帝抬眼,用极深邃的眸子瞧着她。终于他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道:“你真好。”
江心月笑出了声。一声真好,她再多的委屈也都能承受了。她从广袖中掏出一卷笔墨,展开了放在皇帝的书案前,伸手指着其上的名字道:
“你来看,我都给你圈好了。陆修仪的父亲是北地二品辅政,皇上你前日不还赞赏了此人的才干吗?你第一个就招幸陆修仪吧。北地是一块需要治理的国土,不能没有良臣。”
皇帝不情不愿地点头,嘴里嘟囔道:“陆氏那女子……说话的声色太娇声娇气了,我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江心月看他一眼,皇帝触及她的目光,轻抿了抿嘴唇没再说下去。当年的陈氏都能忍,今日的陆氏……不就是说话难听吗?忍就忍吧。
江心月又指了另一个名字,道:“这一位景嫔,她的大伯是翰林院大学士,皇上您曾指名要了那位大人,令等润儿到了上书房的年纪就请他做师傅。皇上,景嫔的氏族这段时间还安分吗?若是安分,景嫔也可以获宠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