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断章娶亲(2)
都这个时候了,她要是还看不出什么来的话,那她才是真的痴了傻了。
紧紧压住突突直跳的心,倾歌深看了依旧冷着眸子的哥哥一眼,扯出了一抹笑,对着他低道:“本宫听闻大将军此番战场刀伤未愈,不如便早些回去歇了吧。”
她说完,暗暗扯了扯身边人的衣袖。
萧玄景反手一把将那只作乱的小手抓住,抬眸,低醇而笑:“大将军常日上阵杀敌,怕是拿不惯小杯小盏,来人,换大杯。”
倾歌只想转头一口将某个妖孽咬死,她要他与她打配合,他在做什么?
“皇上,您之前与臣提的那几家小姐都不错,正房也好,姬妾也罢,全凭您做主。”
却在此时,断章突然抬眸浅笑,眼角的细弧却泛了更深的冷意。
门口,那道身影微微一颤之后,大步离去。
萧玄景凝眸低笑:“断章不必过于心急,此事南妃私底下也多般留意,不妨听听这些时日她为你这兄长又觅得何种佳人。”
觅你个头!这要是让哥哥知道连她这个妹妹都不替他着想,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见他?
南断章突然深看了她一眼,“如此,微臣便谢过娘娘了。”
倾歌真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蔡康竟当真差人换了大杯!
倾歌看着哥哥一杯又一杯不知餍足地灌着酒,倾歌在一旁看得阵阵心惊,让丫头去请太医,却被他三言两语拒绝了。
偏偏周围众人都只无事人一般,倾歌心下狐疑骤升,这些人,哪个不是见识广博机智过人,她就不信他们一点都不看不出来!
然而,未及她腹诽完,院外突然悄摸摸拐入了一道身影,是小蚁子。
倾歌见他身后无人,高高悬在心口的一颗心终于缓缓落下。
“大将军好酒量,修佩服,来,咱们共饮一杯!”
万俟修朗声而笑,举起杯子,凑到了南断章身前。
“喝!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南断章倾杯与他相撞,仰头一饮而尽,伸手又去拿酒壶。
倾歌看他已有了几分醉意,生怕他酒后失言,只想设法将他支回去。
萧玄景是靠不住了,她想着,只得将希望寄托在高云何身上,他与她之间,隔了皇帝。有萧玄景在身边,倾歌不敢轻举妄动,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倾歌连忙朝他使去一眼,谁曾想,这位以智慧著称的大理寺卿根本看都没看她一眼,转眸便小口啜饮着酒,与左那个生面男子说着话。
倾歌气得不轻,抓起酒壶往自己酒杯满满倒了一杯举起就朝嘴里送去,酒入咽喉,又呛又辣,她瞬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透过泪意迷离的眼,她分明瞥见某人微弯的唇角。
哼,他故意的!
曲终人散,已经走到院外的玄舞突然奔回来,一把扑入倾歌怀里哭得天昏地暗。
“嫂嫂,嫂嫂,嫂嫂……”
倾歌被她大动作险些扑倒在地,危急之刻幸得被人自身后扶了一把。
倾歌只以为她是因着这几日的相处舍不得叶卡青走,便连连抚着她的后背,“傻丫头,又不是从此便不能见了,快莫哭了。”
“别管她,她活该。”皇帝冷冷盯着哭得涕泗横流的玄舞,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倾歌骤听,顿觉内里玄机,未及她细思,耳边,玄舞突然呜咽出了声:“嫂嫂,他明日便走了,他说回去争皇位,一旦他得掌大权,就退亲……”
什么?!!
倾歌心头大震,猛地想起方才哥哥大饮特饮之时,万俟修似乎也喝了不少酒。
将军府,断章跌跌撞撞闯入将军府院中的一霎,险些将伫立其中的那道身影撞翻倒地。
迷迷糊糊,他向后仰了仰身子,一把将眼前碍眼的“物事”一把推开,径直便要朝前走去。
却在迈腿的一霎,被人自身后一把抱住。
熟悉的气息刹那充斥鼻尖,在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之前,南断章倏地回身,一把将那个朦胧的身子抱起,转身便拐入了房中。
将玄舞送回宫中安顿好,早已子时末。
倾歌躺在榻上,全无半点睡意。
“还不快睡。”某人低斥之声自头顶传来。
“不睡。”倾歌冷哼一声。
“身子才刚刚好了一些,你再折腾试试。”低斥中暗含薄怒。
眼前黑漆漆一片,倾歌胡乱摸着他胸膛而上,突然翻身一把攀住了他的脖子,开口的语气满含娇嗔:“某人今天对人家的暗示几度故意视而不见,还会关心人家的身子吗?”
她话方出,身下的男人倏地冷哼了一声:“言则,‘人家’今日光天化日之下都敢打朕妃子的主意,‘人家’又该当何罪?”
他刻意将“人家”两个字咬得有些重。
他竟然知道了!
倾歌腹肚之中的怨愤之气陡地泄了个精光,本来她是见元景也在其中,便想差人去将沈姐姐请过来,及至眼见叶卡青离席,哥哥失态灌酒,她才暗觉不妙,然而,再要差人去知会那边早已不妥,她便只能在心中祈祷,祈祷沈姐姐千万不要来……小蚁子回来后没多久,六王爷却突然以府中有事托辞离去……
倾歌突然想起一个事,在这宫中,皇帝从来没去过沈妃宫中是众所周知的,许清尘被赐死之后,萧玄景也从未去过忘忧宫……
她不自禁攀紧了他的脖子,阿玄,你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想着,眸色不期然又是倏地一顿,今日与皇帝一行人同来的那个陌生男子,又是谁?
冷宫,荒草枯塘,偶有寒鸦飞过,平添落寞。
熬过了一个冷冬,韩嫔早已清瘦得不成人形,厚重的冬衣换下之后,她整个人越瘦骨嶙峋,走起路来活像一具行尸走肉。
她被打入冷宫那刻始,身边的奴才便都被撤去了各宫,只有贴身丫头画屏,怎么赶撵都不走,最后被侍卫打得半死不活,方留在了她身边。
那丫头被拖进冷宫时早已鲜血淋漓,本以为她已活不成,没曾想竟拖着病躯与她的主子一起熬过了整个冷冬。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一场大火烧得主仆二人改头换面,那丫头双腿都被打断了,一只手臂也不灵光,而今,反倒是做主子的照顾起了她这个丫头的起居。
冷宫凄清,主仆二人自食其力,时不时还得受守院太监侍卫的欺侮,然而,人活在这世间,但凡懂得一个忍字,好歹,总能苟且活着。
方才,一个太监抱来了一堆他们的脏衣物被褥,此时,韩嫔正佝偻着腰蹲在地面搓衣板上搓着长长的被褥。
起身打水的一霎,头脑轰的一声,她摇晃着险些栽倒在地,伸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液,她抬起脸来,午后微炽的阳光打在脸上,晒得一张小脸又青又白,全无血色。
“啊!救命!娘娘……娘娘救我……”
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女子凄厉的叫喊,伴随而来的是男子尖锐的狞笑,韩素素浑身陡地腾起热汗,明知房门关着,她却不敢回头看一眼,及至将唇角咬出了血,她猛地蹲下身紧紧捂住双耳,痛苦不堪地摇晃着头。
“啊!我不活了,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啊……”
耳边的惨叫越渗人,韩素素惊得身心俱颤,她呜咽着倏地一把抓起木盆里面的被褥一口咬在嘴里……可是,惨叫还在,狞笑还在,它们化成风雨,化成刀剑,狠狠地朝着她扑来……
“啊!”
她突然大叫出声,一把抓起搓衣板便迎着紧闭的门撞了进去,内里两个太监淫笑着正在玩弄着身下的女子……那丫头早被他们咬得浑身是血……
“禽兽!去死!”淫靡的场面狠狠刺激着她的眼球,她厉声尖叫着,疯一般将手中的搓衣板往那二人后脑勺打去,她使尽浑身力气,根本全然忘记自己在干什么……
两个太监脑袋都流了血,怒吼着朝她狠扑过来,其中一个操起桌上的茶盏便迎着她摔将而来,她完全失去理智,只下意识挥着搓衣板挡着,一时间,房间里弥漫着尖锐嘈杂的杯盘碎裂之声,一个太监瞅准机会,一把抓住她的头便朝着墙上狠狠撞去,画屏此时几近赤Luo,她浑身颤抖着,猛地跳下床榻,跌跌撞撞跑到屋中央,一把拾起地上的碎瓷片,狠狠朝着那个太监的脖子上划去……
鲜血猛地喷溅到韩素素脸上脖颈,她吓得腿脚软,瞪着干枯的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太监呜咽了一声之后软倒在地……
砰咚一声,瓷片落地。
画屏颤着身,脚下似有千斤重,她终于来到韩素素面前,使尽了浑身力气,握紧了她的手。
“娘娘,没事了,没事了……”
“杀人了!救命啊,韩嫔杀人了……”
另一个呆滞在原地的太监一把仍了手中的茶杯,面色惊恐地尖叫着冲出了屋子……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画屏看着那道冲出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自己染血的双手,眼前一黑,突然软倒在地上。
狂风暴雨骤至,雷声响彻长空,黑云笼罩大地,天,阴沉得骇人!
一把抓起地上染血的碎瓷片,韩素素鬼使神差地跟着那道身影跑了出去,却在出得门口的一霎,立时瞪大了眸子怔在原地,她愣愣地看着那柄穿透刚奔至井边太监胸膛的剑,愣愣地看着那个太监的身子在剑拔出的瞬间直杠杠迎头倒进了木盆,鲜血刹那染红了地上的积水,盆中的被褥……
看也没看那太监一眼,那道身影执剑一步步朝她走来,韩素素瑟缩想要往后退,却现自己根本没有一点力气……
好半晌,她才找到了自己的声音,抖着双唇开了口:“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