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常思齐守在医院陪伴卢峰打了一上午的王者荣耀。
“吴尘怎么还不回来?”常思齐给卢峰当助攻,却心不在焉的。
“你能不能专心点?敌军已经攻陷我方两座防御塔了!”卢峰抱怨。
“你哥以前就认识宸光吗?”常思齐问。
“卧槽,你进入敌方防御塔攻击范围了,快闪出来!”
“聊个剧本至于这么久吗?”常思齐自言自语。
卢峰摔手机:“你个猪队友,我他妈又被你坑死了!”
常思齐瞪他:“你凶我。”
常思齐:“你这样子,我就退出来不玩了。”
这局还没玩完,还有挽回的余地,对于男孩子来说,胜利高于一切,他立即变脸,作举手投降状:“好好好,我不对,能不能继续打完这一局?”
常思齐这才继续低头看手机。
费雪娜推门而入,走到常思齐身边:“玩什么呢?哦,王者荣耀啊。”
卢峰微微抬头,小眼神飞快地看了费雪娜一眼,又连忙低头重新专注地看手机屏幕,小声地“嗯”了一声。
费雪娜昨晚在夜店通宵,上午回家睡了一觉,就精神抖擞了,便来医院看看卢峰这个名义上的表弟。
常思齐打趣卢峰:“金刚芭比娇羞咯!”
这回,轮到卢峰瞪常思齐。
费雪娜一屁股坐到卢峰的病床边,将身子挨近他,低头看他玩游戏,卢峰的手顿时停止了,仿佛费雪娜身上有什么魔咒,让他动弹不得。
费雪娜身上的香水气息就萦绕在他鼻尖,她身子跟他胳膊挨近,女人柔软温热的身体令他心脏突突跳得飞快。
“咦,怎么不玩了,你要被砍死了!”费雪娜看不下去,提醒他。
卢峰连忙专注于游戏,在女神面前可不能输啊。
费雪娜看不下去,指责常思齐:“四七,你也太坑了吧?”说着夺过她手中的手机,“让我来!”
费雪娜思路清晰,嘴上分析着敌我势力和卢峰所玩英雄人物的技能,一边手指不停,笑道:“让爸爸来带你躺赢。”
常思齐观战,夸她:“fsh,看不出啊,这么厉害,私底下没少玩吧。”
费雪娜道:“那可不?从最早期的魔兽、穿越火线、DOTA、LOL到现在的手游,什么阴阳师、王者农药、守望屁股,我可都不落的。”
常思齐:“这么沉迷于游戏,玩物丧志啊。”
“不然怎么撩汉?我跟你讲,要想攻克男人,就得先攻克男人爱的一切,包括手游、桌游、英超、NBA……”
“哦,合着你玩这些都是为了壮大你的后宫?”
费雪娜道:“那可不?哎哟我说卢峰你怎么也变成小坑逼了?你不去推塔在这儿打什么野?你打野吧还打输了?敌军派来的卧底吧?”
卢峰面红耳赤,他刚才听到费雪娜说什么“撩汉”、什么“攻克男人”的,一颗小心脏就像被针戳到,难受得很,无意间就操作着英雄走进中区一片草地,居然被怪兽给打死了。
卢峰连忙跟上节奏,重新站到费雪娜身边去,跟她推塔。
常思齐的手机在这关键时候忽然显示有人来电,胜利就在眼前,手机却卡壳了,费雪娜受到一万点暴击,单手作刀状直插自己的心脏。
常思齐接过电话,那头的声音轻柔,却令常思齐整个人精神紧张。
费雪娜在一旁抱怨:“又是营销电话吧?”费雪娜做出售楼小姐的模样来,“这位小姐你好,这里是千科国际售楼中心,蓝色港湾项目位于城东工体街……”
常思齐面容严肃,比了个噤声的姿势,费雪娜还在自娱自乐:“精装样板间哦,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常思齐一直乖巧地“嗯”、“哦”,伴随着点头,然后挂了电话。
“你大姨妈来了。”常思齐道。
费雪娜愣了愣:“啊?”她还转身低头,去看自己的白裤子,“不应该啊,这个月刚来完。”
常思齐:“真的来了。”
卢峰反应过来:“阿姨来了?”
费雪娜也终于明白过来:“啥?吴尘妈妈来了?”
吴尘家里的司机老袁开车送吴尘的妈妈洪子晴来到医院,她的高跟鞋踢踏声响在医院走廊中,常思齐和费雪娜老早从病房中走出,一左一右站在门口,低眉恭顺地迎接等候,那模样,像是等候皇后驾到的两小宫女。
常思齐跟洪子晴见面不多,但在她面前,常思齐可一点儿不敢怠慢。
她犹记得上回,洪子晴忽然派司机老袁到天鹅骑士堡接她到西山花庭,当时吴尘也是有事不在,她一个人面对着洪子晴的考验。
常思齐被单独接到西山花庭,洪子晴优雅端坐于花厅中红檀木椅上,身穿一件丝绸旗袍,显得身材瘦削颀长,皮肤白皙,头被一根精致的簪子盘着,修长的脖子上围着丝绸围巾,远远看着竟然像古时候绘画在扇面上的美人,而往近了看,就能看出她精致的五官跟吴尘有些相像。
她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各类茶具,而她,正亲自涮洗着一只透明玻璃茶杯。
“阿……阿姨好……”常思齐打了个招呼,有些紧张,甚至不敢正眼与她对视。
吴尘妈妈听了她的招呼,才抬起头来,朝着她微一点头,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变化。
还是一旁的保姆孙阿姨开口:“思齐,你坐吧。”
待常思齐磨磨蹭蹭地在吴尘妈妈对面的红檀木矮椅上坐下了,洪子晴将一杯泡好的茶水摆在她面前,开口语气倒是挺温和:“你尝尝看。”说话跟吴尘一样,语调平淡,轻声细语。
常思齐顿时想起自己有一位女性朋友被豪门男友家拒婚的经历:那位姑娘给男友长辈敬酒的时候,自己的酒杯比长辈的酒杯高了一截,男友家的长辈认为该姑娘没教养,就把小情侣拆散了。
所以,她想,吴尘妈妈私底下把她叫到家中,难不成也是想要考察她这个儿媳?
常思齐抱着一种面对考试的心态,很认真地用双手端起了玻璃茶杯,谨小慎微,注意着自己的姿态,严格按照品茶的顺序,鉴尝汤色、品啜甘霖。
洪子晴给她的这杯茶,茶叶卷曲如螺,色泽嫩绿明亮,茶水银澄碧绿,清香袭人,还带了点果香,常思齐喝完一口便报出了茶名:“江苏洞庭碧螺春?”
洪子晴听了,冷淡平和的脸上终于现出点惊讶的神色来,对一旁的孙阿姨道:“你去把家里上好的茶都拿过来。”
常思齐心道:果然是来考验我的!
于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战。
孙阿姨将常思齐眼前才喝了一口的茶水收走了,又摆了几套干净的茶具在她面前。
这一回,洪子晴没有替她泡茶,只道:“你喜欢什么,自己挑便是了。”
常思齐心中更紧张了,她不仅考验她品茶的能力,还要顺带考察她泡茶的能力?
她选了一套紫砂壶的茶具,泡了一壶乌龙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乌龙茶入了茶盅,她以“三龙护鼎”的手法将茶杯端到嘴边品饮,开口道:“武夷岩茶。”
她才喝了一口,又自顾自取了新的玻璃杯,为自己泡了一杯绿茶,这一回的茶叶外形光扁平直,绿中透黄,带着隐隐的火功香,常思齐喝了一口:“西湖龙井。”
她速度飞快地将桌上不同的茶拿过来冲泡、品饮,一旁的孙阿姨为她收拾茶杯都来不及,差点没跟上她的速度。
洪子晴一直沉默地看着,不置可否,常思齐很想从她的表情中读出些情绪来,可是没有。
常思齐只能更卖力地泡茶、喝茶。
手中正端着一杯新泡的茶水,茶叶是象牙色的,外形像雀舌,颜色绿中偏黄,泡了茶水之后汤色清澈,滋味鲜醇,她开口道:“黄山毛峰。”
她将桌上的茶品了个遍,从太平猴魁到君山银针,从信阳毛尖到祁门红茶,一边喝一边在心底叫苦不迭——吴尘家怎么会有这么多种类的茶,这是要把她给喝死的节奏吗?
喝到最后,她满嘴杂乱的茶香,生怕味蕾受到太多不同品种的茶水刺激,一个不小心品错了茶名,她就要被婆婆嫌弃。
吴尘妈妈始终以极度优雅端庄的姿态坐在她对面,偶尔换一个姿势倚靠在红檀木椅中,伸手托着腮观望着她,不一言。
常思齐品完了所有的茶,只感觉小腹涨涨的,尽管每种茶水只喝了一两口,十多个品种的茶一圈儿喝下来,还是想上卫生间,她憋得实在受不了了,问孙阿姨:“阿姨,请问,卫生间在哪里?”
常思齐离开之前,洪子晴让家里的佣人拿来了一个小箱子,常思齐虎躯一震、脊背一僵,心想:这一幕多熟悉,挑剔的婆家看不上姑娘,用钱打姑娘离开自己的儿子,那小箱子里,莫非是钱?
她跟吴尘的婚事,算是被吴尘的爷爷敲定的,但是这位婆婆从未表过态,是以被婆婆单独请来喝茶,常思齐总觉得没好事。
她苦恼极了,心道如果她有超多钱就好了,可以在这种场面下霸气地从身后拿出一个更大的箱子,告诉婆婆:“给多少钱,你才能不反对我们?”
洪子晴芊芊玉手将那小盒子往常思齐面前推了推:“这个,你拿去吧。”
常思齐视死如归地接过了盒子,却见上头印着一行英文字:KrsKaff。
是克莱士咖啡?!
那,便是常思齐上一回被婆婆请回家喝茶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