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迷失·竟然被监视了 (1)
1．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过，这个规律在宁多多身上却是完全无效的。一个星期里两次住院、数次弄裂伤口的人，竟然第三次从病房里“越狱”了。
第一次的时候，她用天使般的笑容，告诉年轻的护士小姐，她想要去买点儿水果。护士小姐爽快地放行了。于是她屁颠屁颠地把医院附近逛了个遍。这一逛，就是一整天。当郁锦把满脸尘土的她逮回来的时候，她的绷带上已经开了数朵美丽的血花，据说是在附近巧遇了几只可爱的蜃怪。那天郁锦的脸色非常不好看。
第二次的时候，她再次用天使般的笑容说想要去厕所，护士小姐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在宁多多饱含委屈的眼神中答应了。可这一回她更是过分了，因为医院附近已经逛腻了，于是她开始拓宽疆土，逛到繁华的大街上去了。可惜半天后还是被人架了回来，这次的情况比之前那次更严重，那伤口的惨状简直让人怀疑绷带的颜色本身就是鲜红色的。问她为什么总要逃跑，她居然说因为在病房里待得实在太无聊了。那一次郁锦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两个字来形容了，宁多多一度以为郁锦就要对自己狠下杀手，但是他却在对护士小姐无数遍的叮嘱之后，理都没理她就离开了。
于是被反复嘱咐不要弄丢病人，又被这病人反复折腾的护士小姐暗下了决心，这一次，说什么也不会理会17床这个据说是某学院高才生的小恶魔了。
“护士姐姐……”宁多多扑闪着大大的琥珀色眼睛，甜腻地询问，“为什么你要一直注视着我呢？”
小护士用眼角斜睨她：“因为怕你逃跑。”
宁多多眨眨眼睛，睫毛像把小扇子一般翻飞，笑起来的时候，两个酒窝格外惹人怜爱。她又问：“护士姐姐，为什么要把我的手脚都铐起来呢？”
“因为怕你逃跑。”
“护士姐姐，既然我已经被铐起来了，为什么你还要看着我呢？”
“因为怕你逃跑。”
“护士姐姐，你还会说第二句吗？”
“会，你别想跑了。”
宁多多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两眼一翻，瘫倒在床上。我怎么就撞上这么个尽职尽责的护士呢？难道她上班都没别的事要做吗？她这样怎么对得起花钱雇她的院长啊！
可惜无论宁多多如何义愤填膺并且为医院深感不值，小护士仍是雷打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她的梢。
宁多多眼球骨碌碌一转，脸上的笑容越甜腻了：“护士姐姐，我好饿。”
小护士推了推眼镜，用无视回应。
“真的好饿，我有家族遗传的胃病，如果不好好吃饭，可能会比较麻烦的，护士姐姐……”宁多多说得声情并茂，眼神显得格外楚楚可怜，眼角甚至带着可疑的泪花。
小护士有些许动容，犹豫地问道：“什么胃病？”
宁多多满脸悲怆地说：“以前有过胃穿孔。”
“真的？”护士惊呼。
“不骗你，护士姐姐，我不要你帮我解锁，只是……能帮我弄点儿吃的来吗？”宁多多低垂下眼眸，露出如同小动物一般可怜的眼神，令人觉得如果连这点儿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那就实在是太可恶了。小护士难以抵抗这样的眼神，又想到还有手铐锁着宁多多，她也逃不了，终于答应下来。
等小护士跨出病房门，宁多多立刻像兔子一样蹦起来欢呼雀跃，哪里还见得到刚才的那一脸痛楚？
她骄傲地昂起下巴，哼哼，这两把小锁就想铐住她？不过是用针一挑就能解开的玩意儿，太小看她了吧？起码该换上密码锁啊！
宁多多脱掉病号服，换上自己的衣服，再把头塞进鸭舌帽子里，大摇大摆地走出了病房，远远地，她看见了小护士在值班台前翻箱倒柜找食物的身影。
宁多多伸了伸舌头，一溜烟地逃出了医院。
外面的空气如此清新，宁多多深吸一口，觉得神清气爽。明明只是一点儿小伤，所有人都硬逼她住院，头两天她还觉得吃完了睡、睡好了吃、吃饱喝足了看电视的日子乃是人间极乐，可时间一久就觉得无聊了，这也就是宁多多之后屡次“越狱”寻找乐趣的根本原因。
医院位于黄昏国晨曦城的中心位置，只要步行十几分钟，就能到达晨曦城最繁华最热闹的商业街——早安街。这也是前一次宁多多探索的疆域之一，只可惜没溜达多久，就被郁锦给拎走了。贼心不死的宁多多一出院就往早安街奔去。
黄昏国从来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早晨，所以“早安”也就渐渐地沦为了这条街道的代名词，比如一个人相约好友去逛街，一定会这样说 “今天去早安不”，或者是更简略地说“下午早安”，这种奇怪的说法也成了晨曦城的特色。
所以当宁多多走进上次“越狱”逛过的一家古董店，对于有人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怎么来早安了？”这句话的时候，她一点儿也没有感到意外。
可是当宁多多回头瞅了一眼背后的人之后，她瞬间呆立在了原地，意外得心脏都快要停止跳动了。
长了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头顺得能去拍洗水广告、俊美得摄人心魂的翼生居然在这种一点儿都不符合他气质的地方出现了。而且，居然一眼就认出了自以为伪装得很成功的她，最重要的是，他居然还用晨曦城特有的说法如此厚脸皮地跟受害者话家常！
宁多多一连用了三个“居然”来表达自己的惊讶，并且将嘴张大到几乎能吞下一个鸡蛋的程度。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该去回应他，还是该立马转身就逃。
翼生站在对面，一脸平静，甚至还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所措的女孩。
宁多多好不容易调整好情绪，脑中飞快衡量了形势：这里人流密集，再怎么凶悍的BOSS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施暴吧？
思及此，宁多多这才尴尬地回话：“我凑巧来逛街，你也是晨曦人？”
“不，只是最近住在这里而已。”
翼生连话家常都如此面无表情，实在令人叹服。等等，他说他最近住在这里？原来他真的不是人形蜃怪？
“那你是哪里人？”宁多多趁机问道。
“黄昏人。”翼生坦然相告。
宁多多一怔，在黄昏国，“黄昏人”并非泛指黄昏国的人，而是特指都——黄昏城的居民。能居住在那里的人非富即贵，个个身份非凡。宁多多心想，怪不得他会被那个变身男光琉称做“殿下”，原来是有钱人啊。不过，既然是黄昏人……
“你们为什么要袒护邪恶的蜃怪？”宁多多一不留神，心里想的话居然脱口而出。她慌忙地捂住嘴，眼睛忽闪忽闪地偷偷瞄着对面的翼生。
翼生瞧了她一眼，倒也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淡淡地道：“不是袒护，只是看法不同而已。你们厌恶蜃怪，而我们把它们视作朋友。”
明明只是句简单的话，却人深思，宁多多思考良久，也觉得无法反驳。人总有坚持自己观点的自由，即使这个观点看起来很偏执。
唉……只是持有不同观点，为什么要斗个你死我活呢？
不对，宁多多，你在想些什么啊？是他的手下光琉先打你的耶！
宁多多的一腔怒火再次腾地燃起，无奈翼生恰恰就是她碰上的第二个想打但怎么也打不过的人，所以她只能再次选择沉默，安静地低下头继续欣赏古董，没有再去理睬他。
她相中的是一把绢扇，温润白玉制的扇柄，薄如蝉翼的扇面，扇坠是小巧圆润的一颗珍珠。整把扇子不盈一握，精致无比，除了扇柄上巧夺天工的芙蓉雕刻之外，最夺人眼球的莫过于整个扇面了。打开整个扇面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幅写意的黄昏图：夕阳西下，天空与海面交相辉映，湛蓝、橙红，万分动人。虽然这一幕每天都能见到，但这画却仍能带给人无限的遐想。宁多多自从几天前看见它之后，就再也忘不了了，这一次的“越狱”，有一半原因也是为了多瞧它一眼。
宁多多圆圆的脸趴在玻璃柜台上，看着里面的绢扇，想要得不得了，再数数那标价上的夸张的“0”，整张脸顿时垮了下来。大概自己省吃俭用一辈子，也就只够买它的一个吊坠。
“你喜欢这个？”被她无视的人也低下头一起欣赏。
“嗯。”宁多多已经全然忘记了身边的人，只是全神贯注地看着绢扇。
“那送你。”
“嗯……咦？”
宁多多猛地看向翼生，后者则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神色如常地掏出皮夹，抽出一沓厚厚的黄昏币。常年用鼻子看人的老板立刻从柜台里钻了出来，满脸堆笑地一边数钱，一边介绍这把扇子，吹得那叫一个天花乱坠。
宁多多捧着价值连城、梦寐以求的绢扇，过了好久都没能反应过来。她看看扇子，又瞧瞧翼生，再瞧瞧扇子，又看看翼生。简直就像做梦一样啊，太不真实了！一个前几天还算是仇人的人今天却送了她一把卖了她都买不起的扇子？这个世界太虚幻了……
宁多多抚摸着扇子，嘴角已经快咧到耳根了，嘴上却仍在推辞：“这怎么好意思呢……不能要，我真的不能要。”
翼生轻飘飘地说了一句：“那还给我好了。”
宁多多一听这话急了，一把将扇子紧紧地掖到了怀里，嘴里继续客气道：“你一片心意，我怎么能不给面子呢？呵呵呵……”然后无耻地绽开一张美丽的笑颜。
2.
有钱人就是有钱人，花了这么多钱眉头都不皱一下。宁多多把扇子藏到口袋里，本着见好就收的原则，她开始盘算起了如何自然地与翼生道别。
是说“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没办，真是没办法啊，失陪了”，还是“我的伤口突然好痛，我觉得我得回医院了”呢？
不过还没等宁多多拿定主意，就被一个跌跌撞撞的小孩子撞了个满怀。
那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粉红色的小礼服，扎着两个高高的小辫子，脑袋上还有一顶漂亮的小礼帽，一张可爱的苹果脸粉嫩粉嫩的。似乎是被撞疼了，她乌黑的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小嘴委屈地向下张开。
“哇——”小女孩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哭起来，两只小手不停地抹着眼泪。
宁多多面部开始抽搐，她一向拿小孩子没辙，只好胡乱地安抚起地上的小女孩来。可那小女孩却越哭越大声，路人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像是在谴责她的暴行。宁多多的眉头很快就皱成了一座小山丘。
“小妹妹，你是不是迷路了？”这时，翼生突然蹲下身来，询问的声音里带了些许轻柔。
小女孩停下了动作，一瞬间停止了哭泣，用一双小鹿般清澈的眼睛在翼生脸上望来望去。
呃……翼生，你的魅力好大啊，五六岁的小女孩都能收服，宁多多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是，还没等宁多多开口赞叹，那小女孩又皱起了鼻子，把自己蜷缩成了一小团，然后——爆出了比刚才更响亮的哭声！
原来是被吓到了啊！
宁多多无奈地抓抓头，苦着脸看向翼生。翼生则仍摆着原先那张面无表情的扑克脸。宁多多在心里鄙夷他，怪不得会吓到小孩子，看看你那犀利的眼神！
由于这个不速之客的眼泪攻势，宁多多的撤退想法就此烟消云散了，两个没有小孩缘的人开始商量应对办法，经过缜密的计划，他们终于得出了“宁多多照看小孩，翼生去买糖”的最佳方案。
在翼生离开去买糖的几分钟后，小女孩终于因为体力不支而停止了哭泣，她吸吸鼻子，对着宁多多摊开双手，语气坚决地说：“抱抱！”
这是一句带了明显命令语气的话，不过宁多多相信是自己听错了。她张开双手把小女孩抱了起来，心想，原来还是有小孩子喜欢我的……
“难受！”小女孩扭动着身体，出不满的声音。宁多多只好换了个姿势抱，没想到听到的却是——
“笨蛋！你连抱抱都不会吗？”
宁多多很是郁闷，终于确认这是个十分刁蛮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手攀上了她的肩头，一下子压到了宁多多的伤口上，宁多多吃痛，慌忙把她放在了地上。小女孩立刻生气地嘟起了一张小嘴：“你这个笨蛋！”
宁多多怒火中烧，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小破孩按在地上狠狠地抽一顿。可想归想，但当看到小女孩那张充满稚气的可爱脸庞时，宁多多还是收敛了怨气，好脾气地耐下性子问道：“你是不是走丢了？”
“哼！”小女孩不屑地别过了头。
“你叫什么名字？”
“夕容。”
“你妈妈在哪里？”
“没有妈妈。”夕容咬着下唇，小小的脑袋耷拉下来。
宁多多心头一窒，突然觉得很悲伤，因为她也没有母亲，所以夕容的心情她能够体会。她喘口气，又问：“那你爸爸呢？”
“爸爸不要我。”夕容说得很小声，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宁多多眼眶一阵热，忍不住把她拥进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那瘦小的背。
柔情戏码刚开演，一个巨大的棒棒糖就在旁边探出了头，夕容立刻一把推开了正在多愁善感的宁多多，把手伸向了棒棒糖。
翼生把棒棒糖递给她，夕容拿在手里折腾了很久，又递还给翼生，从嘴巴里吐出两个字：“拆开！”
翼生一声不吭地剥开糖纸把棒棒糖塞进了她的手里，看着夕容小口舔着棒棒糖一脸幸福的模样，他的嘴角有了一丝淡淡的笑意，整张脸顿时柔化，在金色晚霞的映衬下更添风华。宁多多揉揉眼睛，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