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迫不得已

“究竟怎么回事, 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说话的口气虽然依旧努力的保持着沉稳, 但赵祯知道，自己的情绪已经濒临失控的边缘，他也实在是不明白, 庞煜怎么会认为辽国西夏和吐蕃的那帮人, 会打上秦无歌的主意。

庞煜定定神, 也稳住自己的心绪，这才开口道：“是这样的，昨日……”

却原来, 此事其实是秦无歌曾经养伤的同福客栈的一个小伙计无意中听到的。

同福客栈不算大，但因为坐落于大宋都城开封，所以也常会有一些别国的商人来此吃饭住宿, 伙计们虽然见怪不怪, 但模样服饰比较特殊的人, 他们总是会不自觉的多留一份心。

前日, 一个伙计去给一个身着辽人服饰的客人往客房送酒菜之时, 瞥见他招待的客人是大宋人，不由就留起了心眼。

因为一个宋人和辽人，在客栈的房间里谈事情，而这辽人又是虽一身商人模样, 伙计却觉得他并不像, 而他的客人也是一身文人打扮。

这事儿不寻常。

正逢热血年纪的小伙计忙跑去向掌柜的报告了自己的现, 掌柜的本觉得他多事, 但恰逢当时店里客人少, 就让他自己去玩去，伙计便屁颠颠的跑去了隔壁房间，用房间里的凳子垫了脚，悄悄抽出了两间房公用的那堵墙的靠近房顶位置的一块砖头。

这是他有一次打扫时无意现的，因为左右别人抽出来了也看不到对面，掌柜的也就没理会。

虽然看不到对面的情况，但砖头抽出之后，隔壁屋子里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不大，但听得很清楚。

“嗯，依着你的意思，那个被八王府收为义女的女人，很有可能就是你们大宋皇帝的私生女？”

小伙计听见那操这一口不怎么标准的中原话的辽人如此说，先是一惊，随即又很疑惑，这到底是在说机密还是八卦呢？咦，对了，那个被八王爷收为义女的女人，不就是……

他忙掩住了嘴，凝神继续听。

就听那文士道：“对，就是这意思，但也只是很有可能而已，具体是不是，就要看皇上，对贵国所行之事的反应了，不是么？”

辽人哈哈一笑：“说的是，那女人的事我也听说了一些，感觉皇帝也的确对她有点特别，待我大辽向你们皇帝求了亲，端看皇帝的反应，就能大致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什么情况，大辽要向大宋求亲？求谁？那位姑娘么？八王爷的义女，也会被推出去和亲么？原本很羡慕秦无歌遭遇的小伙计开始同情她了。

但他刚想到这里，却又听那文士悠悠道：“届时，朝廷若是同意，贵国少不得能拿一大笔嫁妆，若是不同意，皇帝也免不了要给赏赐表达歉意，无路如何，此事于贵国都大大有利啊。”

“说的有理！”小伙计听见了那辽人有些含糊的声音，大约嘴里吃了东西，但随后他又听那辽人话音一转道，“可是，我可不相信你如此好心，说罢，你们是不是还派了人去找了西夏和吐蕃的人？”

小伙计没忍住吞了吞口水。

那文士轻笑了一声道：“找谁说是我们的自由吧？而且……”

接下去的话，小伙计已经无心再听，匆匆忙忙的跑离了房间，找到掌柜，一股脑儿的把话都倒了出来。

掌柜的没料到他竟然真的听到了这么劲爆的消息，也是唬了一跳，大宋国内竟然有人勾结外人打自家的主意，虽说只是钱财，但大宋国库里的钱，还不都是他们这些老百姓的血汗钱？更何况被打主意的姑娘还是他们家五爷的朋友！

于是他忙不迭的找到了白玉堂通报了此事，这才有了白玉堂第二日私下找庞煜说事一幕的生。

不告诉秦无歌，一方面觉得她是女子，身在其中不好动作，另一方面其实也是想看看庞煜要如何应对而已。

当然他对庞煜所说的，也不过是得到这个消息，让他看看如何处理，具体如何得到的过程自然不会说。

赵祯也不会知道，但他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于是听完庞煜的简单陈述也没有追问，他清楚阴谋者谋划的这件事可操作性太强了。

大宋目前没有公主，八王爷的女儿，可以说是郡主，哪怕是义女，只要没指婚，别的国家来求取，大宋就不好拒绝。

前朝有公主的还找“义女”和亲的例子少么？说到底，还是因为大宋武力太弱了。

想到这里，赵祯一个没忍住，从刚才起就一直紧握的拳头重重的锤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庞煜不由担心的开口：“皇上？”

赵祯回过神，对庞煜道：“此事朕知道了，你说的事，朕也会尽快考虑的你先回去吧，这事儿别告诉阿秦。”

“那是当然，不过我想阿秦接下来大概也没时间理会这个，还就就是，丁定的斩日期快到了，我觉得这事儿很有可能是丁家和王家弄的。”庞煜斟酌推测道。

点点头，赵祯道：“行了，朕心里有数，你回去吧。”

庞煜告辞离去，赵祯则是在御书房辗转半晌之后，着人去请了八王爷和包拯过来议事。

天圣五年九月，就在一小批的死刑犯即将被集体处斩前夕，几个月前还风光无两的丁谓因密谋换囚被全家下狱，等候落。

而王家这边，则是因为丁氏与王老夫人毒杀王婕被当场逮到而被赵祯怒斥藐视皇权，剥夺诰命，王钦若官降六级。

两大奸臣同时落难，朝廷之上，晏殊，范仲淹，王曾等人趁机痛打落水狗，上本揭露丁王二人过去的种种罪行，最终，看着那些累累恶行，仁慈如赵祯，也沉痛的批下了丁家全家处斩，王家只斩恶的决定。

时人都在感慨，五鬼①终于都退出朝堂之时，百姓们却都在都说，这定然是平阳郡主给王家求的情，要不然，以王钦若这种鼓动真宗不好好处理国事，追求仙道的奸臣，应该全家处斩才对！

是的，平阳郡主，这是秦无歌的封号。

就在丁家和王家在同时被抓到把柄下狱的下狱，禁足的禁足之后不久，赵祯便下旨，封秦无歌为平阳郡主，掌天策军，指婚安乐侯庞煜，另辟侯府居住，待安乐侯府修建完毕，择日晚婚。

一道圣旨，直接扔下了两个大雷。

先是百姓热烈讨论的郡主嫁侯爷一事，本来此事算不得什么大事，人家两成亲么，跟老百姓也没关系，但是这侯爷是安乐侯，那就不一样了，大家都有一种感觉，这郡主难不成是因为皇帝的愧疚才封的么？嫁给安乐侯那样的人，也够可怜的。

但是大家想想前一条，能掌军的郡主，那必然不简单啊，据说会功夫呢，纨绔小侯爷会不会被揍呢？再加上，庞煜的姐姐嫁给了皇帝，皇帝的堂义妹嫁给了庞煜，咦，瞬间脑补出一大盆的狗血戏码呢。

另外一个，自然是时人所关心的女子掌军了，其实此事并不算特别出格，当年杨宗保的妻子穆桂英也曾经挂帅出征，力抗大辽，如今几十年过去，很多早已被遗忘的记忆再度被人重温，杨门女将的传奇再次被人传颂，百姓们都好奇这位与汉武帝的姐姐和唐高祖的女儿同一个封号的郡主，能干出什么样的成绩。

而关于天策军，百姓们也了解一些前朝的事迹，知道了他们浴血保卫洛阳城之事，纷纷感慨他们的事迹，也很期待天策军的重建，听说天策军目前以娘子军为主，很多也有或英雄情节或不愿此生在内院度过的女子也纷纷打听着跑来参军。

也幸好上辈子经历过这种事的秦无歌早有准备，经过一系列的考验和她们家人的同意之后，将合格的人也都一一收编了。

人数越来越多之后，知道建营之事迫在眉睫的秦无歌现了一个以往被她忽视的严重问题，开封府的地理位置，实在是太不适合做都城了，四面平川，北方只有一条黄河天险，敌人一旦渡过黄河，开封危在旦夕！

后来细查才知道，真宗时期，辽国对开封的威胁哪一次不是让这个国家濒临倾覆的边缘？

为什么不迁都呢？后来，秦无歌跟赵祯提出了疑问，然后赵祯默默的让陈林给她翻出了一大堆的先帝时期的朝臣所上的奏折，通篇表达“不可迁都，迁都很麻烦”意思的奏折让秦无歌看得头痛不已。

最终，她还是没忍住摔了奏折恨声道：“这帮人，分明就是不舍得这汴梁城里他们所有的东西，咬文嚼字的乱找借口！”

“对嘛，我也这么觉得，不过阿秦，其实，咳，那个，迁都一事会大大消耗国库钱财，也是一个很大的原因之一啊，无论是长安还是洛阳，重建都不容易呢。”

自从两人被指婚之后，每天只要处理完了自己手头的事情，就恨不能每时每刻都粘着秦无歌的庞煜也拿了两本旧折子看了看，一面附和一面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赵祯对他真的能看出朝臣们隐晦话语之下意思这件事表示怀疑，但庞煜那句“没钱”倒是戳中的重点，于是也只能赞同道：“你们说的，都是迁都一事根本无法进行的原因，所以，阿秦，你还是继续忙建你的天策军吧，只要我大宋的兵力可以强起来，迁不迁都，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

秦无歌摇头道：“此事与兵力强不强无关，再强的兵力，也挡不住自家人拖后腿。”言外之意，卖国贼自来少不了。

事情不了了之，而当天夜里，一场新的梦再次如狂风一般刮进了秦无歌的脑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