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假死的药
田参军瞪大了双眼,这是他这辈子听到的最大逆不道的言论,他被扔进了木头笼子,惊恐地指着樊黎:“你……你知道你说了什么吗?你就等着满门抄斩吧!”
樊黎咧嘴一笑,两排大板牙,看上去特别憨厚:“我说什么了?我说的是,我坚决拥护景盛帝,你听到什么了?你可别忘了,你是个反贼,你说的话,有人信吗?”
田参军愣怔间,他和项家门客的木头笼子被吊上了营门口的箭楼。
京前折冲府刚收到樊黎派人用箭射过去的战书,现在军营里能掌事的人有四个执金将军,还是四个谁都说服不了谁的执金将军,司马和参军都不在,这四个关于怎么和樊黎打,是先后撤休整还是冲锋以攻代守,这方面完全打不成共识,四个人还没吵出个结果,京北折冲府的骑兵已经冲了过来。
京前折冲府简陋的防守在樊黎准备充分的进攻面前根本不堪一击,箭雨、重石、巨大的流星锤,轮番砸过来之后,京前折冲府的防守已经彻底崩溃,拒马、营门、箭楼全都支离破碎,等到四位将军组织人手,京北折冲府的轻骑已经冲进了营地一阵砍杀。
执金将军们合力刚刚打退仅仅百余人的轻骑,重骑攻来,此时营地里已经到处都是死人了,军心涣散,死伤惨重,士兵们没有死的就是想着跑的,跑不掉的就想着投降,执金将军们别说是组织阵型进攻,就是撤退都组织不起来。
战斗从天没有大亮的时候开始,不到中午就彻底结束,京前折冲府的营地化为一片废墟,四名执金将军一名战死,另外四名被生擒。
京城百姓眼睁睁看着几十辆囚车把以前威风凛凛的将军们押解至大理寺,而那些在战斗中被俘的士兵不论是不是受伤都被关押在了城门外的临时监牢中。
京南折冲府的司马闻讯,赶紧进宫向景盛帝负荆请罪,称自己没有拦截京前折冲府的府兵是因为京前折冲府的田参军抓了他的家眷相要挟。
而此时,距离京城不远的郡县中,蒋瑞写给蒋家军旧部的信差不多也都送到了。
何子兮不仅抓了项直,还抓了项家门客们的家眷,这些消息也都传到了。
当那些分布在各个郡县中的项家门客们面对蒋家军或者是异族军人的屠刀的时候,当他们想到他们家人的项上人头都掌握在了何子兮的手里的时候,大多数人选择了跪下投降,甚至有人为求活命,把项直这几年干的贪赃枉法、良心泯灭的事全都写成状子递交给了何子兮。
何子兮命人把这些状子誊抄好几份,在京城中张贴,昭告天下。
这些告示中,项直强抢民田已经不新鲜了,甚至还有强抢男童为性奴之事,至此,项直在天下间的名声已经彻底臭了。
其实当项直在狱中听说樊黎没有攻城的时候,他就知道大势已去了,他没有想到樊黎竟然能抛却个人的荣华富贵,更没有想到何子兮竟然有胆子夜闯卫安军,有樊黎和董怀坐镇京师,还有董怀和蒋瑞遥控全国军队,他的人就算能泛起浪来,最终也不过就是砸起一朵水花,这一轮项直输得心服口服。
项直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子,倒出两粒红色的药丸,没有就水,干嚼着吞下了肚。
项燕先看到父亲吃东西,他心中一紧,问:“爹,你吃什么?”
项直说:“能让人假死的药。”
项燕和他的弟弟两个人的眼睛都亮了,他们原先以为死定了,谁知道居然有这种好东西!
项直给了二儿子两粒,可没有给项燕。
项直说:“这天让我捅塌了,总要有人命去填补,燕儿,你是嫡长子,只能你去填补了。我们出去以后,就会找个说书的,把我们想要对世人说的话,让说书的都说出去,其余的能蛰伏的人手就蛰伏,不能蛰伏的就转到山里当土匪,假以时日,也能拉起一支队伍。有朝一日,我们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项燕疯了一样狂吼:“为什么?为什么是我?你年纪大了,不应该是把活命的机会让给我吗?”
项直靠着墙,看着项燕,用那种永生再不能得见的眼神,他说:“再喊,我和你弟弟也都活不成了。”
项燕一挥手:“要死大家一起死,凭什么只让我一个人去死?”
项燕的弟弟惊异的看着大哥:“大哥……你……”
项燕:“你什么你?就因为你比我小两岁,从小我什么不让着你?不管怎么说,你也该让着我一会了吧?”
项燕说着就要来抢项直手里的药丸。
突然监狱外有狱卒走过来的声音,项燕一愣,项直赶快把药丸塞进了二儿子的嘴里,等项燕反应过来,他弟弟已经把药丸吞进了肚子。
项燕抓着弟弟的脖子扳开他的嘴,把手指探进弟弟嗓子眼去扣。
狱卒过来看了一会儿,问:“搞什么呢?”
项燕立刻吓软了,瘫坐在地看看狱卒,又看看项直,他声泪俱下,口齿不清地念叨着不成句的话,甚至有液体顺着大腿流下去。
两刻钟后,何子兮得报,大理寺走水,在大牢中关押的人贩都被烧死了,很多尸体因为被烧得面目全非,很难辨认身份,只能通过残余的肢体勉强判断出男女来。
项直以及他的追随者还有门客和门客家眷们,加起来将近五百人的死给各地的反军提供了一个为忠良报仇的借口,而那些在各地郡县中因为想要保住家人性命才投降的项家门客们,就算没有再反,也在心里为何子兮记上了一笔,这灭门之恨任谁能遗忘?
何子兮赶到大理寺,坐在马车上看着大理寺的衙役们从里面把焦黑的尸体一具一具搬上板车准备送出城去,看的她头皮麻。
别人家的小姑娘,十五岁的年纪,正是养在深闺,含苞欲放,整日里想着风花雪月,可何子兮这个公主,这几年看见的死人,遇到的事情比一般人家的男人都多,就连何子兮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看见死人以后连心跳都不会加快,这实在不是个好现象。
可就像是现在,何子兮明明知道她如果下车,就会遇到各种根本无解的刁难,可她能怎么办?逃跑吗?她逃了,她的弟弟怎么办?所以,就算是硬着头皮,她也得顶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