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防人之心不可无

景盛帝完全觉得可以，可何子兮不同意。

何子兮说：“皇上，南召蝶族祖地就是定王的咽喉，坤弥折冲府就是勒在定王咽喉上的绳子，皇上把绳子交给了定王本人，皇上手里还有什么是能够制约定王的呢？”

景盛帝皱着眉头想了半天，说：“可他是外公。”

何子兮说：“防人之心不可无。”

景盛帝长叹一口气：“是啊，先皇还是我们的父亲呢。”

何子兮和景盛帝陷入了难言的沉默。

新任折冲府司马的事就这样耽搁了下来。

项直逼宫的后续处置基本上都是按照朝廷既定的流程来办，一桩桩一件件地查，查到任何人都不姑息，几乎所有涉案的三品以上官员何子兮都要亲自审问，何子兮同样在这些人身上看到了那种说半句留半句的隐瞒，还有就是未受牵连的官员们私下使阴招，对政敌栽赃陷害，对同党包庇做假证。

何子兮第一次独自面对这么一大摊子烂事，回想起来德顺帝对查处庞月柔封后那天的闯宫事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是有道理的，何子兮现在觉得就算她有十六只眼睛都看不出究竟她拿到手里的材料上写得是真的还是假的，所有人背后都有一个世家，世家之间组成了庞大的政治集团，他们只想从朝廷上得到更多的利益，都想踩着别人的人头往上爬，都不会为这个国家着想，说白了就是都是一群没有良心的畜生！

何子兮越是想把事情查清楚，越是现只能看到一团乱码，理不顺，揪不断。

还有很多跟项家有关联的官员们害怕被株连，大批量地请辞，虞朝的朝廷这几日几乎空了一半，很多人身兼数职，忙得脚不沾地。

何子兮一个人几乎在挑战一整个朝廷。

何子兮无奈地放下手中的奏折，朝臣们得知太皇太后昏迷，最近她打理朝政，这写上来的东西都是在糊弄人，简简单单的人口数量都在糊弄人，一个郡报上来三万人，剩下的都死了吗？不就是为了争取减少明年的税金嘛！

何子兮传了户部的尚书来见，这户部尚书一口咬定就是三万人。

何子兮听了都想笑，她特意让柳毅跑了一趟尚书房，把太皇太后前几日刚刚批复过的基本奏折拿了回来，其中一本上，户部尚书明确写着该郡人口二十三万。

尚书一听，赶紧跪下磕头，说是自己疏忽大意，请公主责罚。

何子兮一听就觉得好笑：“郡守说是三万，你也说是三万，本宫问了两次，你还说是三万！皇上就坐在本宫身边，居然还是谎话连篇，欺君之罪，轻轻地责罚能管什么用？来人，拉出去砍了！”

尚书一听，这回彻底慌了，那脑袋磕得像是捣蒜，他可没想到一个公主真能记得住那么多郡县的人口，更没想到公主敢在太皇太后昏迷期间斩杀朝廷大员！

可他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当天这个尚书就被拖到午门砍了脑袋，而那个郡守也被下旨赐死。

朝廷上现在风雨飘摇，世家们都要看看风向，公主这几日把持朝政，等太皇太后醒来以后又会是一个什么光景？世家们都奸贼得很，凡是何子兮催的急的事就急着办，催得不急就拖一拖，甚至朝廷上现在有这么多空缺，却没有那个世家愿意出来接任。

看看朝廷上能用的人这么少，何子兮真觉得捉襟见肘。

景盛帝悄悄问何子兮：“这怎么办？我这个当皇帝的，手底下没几个大臣，还怎么统治天下啊？”

何子兮问景盛帝：“你还记得太皇太后以前说过，太祖皇帝本来想推行科举制的，可是后来没能成功。”

景盛帝点了点头：“可是，真的从泥腿子里选拔人来当官？奴隶可封侯……不太好吧？”

何子兮问：“要是这帮泥腿子都听你的呢？”

景盛帝又点了点头：“那就很好了！”

何子兮和景盛帝相视一笑。

笑过之后还是沉默，科举，那也要在很久之后，等朝廷上的这一团乱都处理好了之后才能开始准备，要不连个出卷子的人都没有。

那天何子兮要为景盛帝重新选太傅，坐在御书房里恨不能把虞朝所有有才学的人的名字都翻出来考察一遍，程童进来通禀说霍肆求见。

何子兮把手里的一本诗集扔到桌子上，抱怨道：“他来瞎参合什么？”

程童提醒道：“霍肆进京好几天了，按规矩，皇上是应该见一见他了。”

景盛帝把脸抬起来：“那就让他过来吧，朕见一见这个有三头六臂的西北魔王什么样。”

何子兮小声嘟囔：“什么样？还不是个人样？”

景盛帝：“……”

霍肆带了好些贡品进了宫，该有的礼数竟然一样不差，三叩九拜，规规矩矩进了御书房，他真把自己装成个人样，何子兮倒是有点不习惯了。

景盛帝和霍肆说了好一阵子话，霍肆没提一句正经事，景盛帝也没说一句正经话，都说些什么西北的风土人情，何子兮就坐在御书房的角落里，把自己埋在一堆书当中继续为景盛帝选老师，霍肆当做不认识她，她也装作不认识霍肆。

谁知道霍肆请辞的时候突然向景盛帝说，那天晚上大长公主夜闯卫安军，跟他有一笔交易，今日他想问问这买卖还做不做，要是不做，他可就要退换押金了。

景盛帝莫名其妙地看着何子兮，他知道姐姐聪明，可姐姐什么时候学会做生意的？

何子兮把头从一堆书里抬起来，无奈地看着霍肆。

霍肆问：“公主不愿跟在下去商议一下钱款拨付的事宜吗？其实在下跟皇上也是可以谈的。”

何子兮从书堆里站起来：“本宫正好累了，卫安侯随本宫去花园走走吧。”

何子兮和霍肆一前一后离开御书房，景盛帝给两个隐卫打了个手势，让他们去跟着。

隐卫在宫室上面腾转而去，景盛帝坐在桌案后面若有所思。

霍肆走在何子兮身后半步远的地方，阳光照在霍肆身上，霍肆的影子投在何子兮身上，把何子兮几乎完全笼罩在了霍肆的阴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