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懿桥术法
袅袅还在床上着疯的时候,殷离同安盈站在黑夜里的懿桥上,男子看着月光下平静的水流,听安盈讲着有关那几个死者鬼魂的事情,眸色越来越深。
“冥王大人,这并非常人所为。”
“嗯,我知道,钱云死的那一晚,懿桥上有个女子,红衣红伞,妖媚诡异,应当不是三界之中的。”
殷离听安盈的描述,生起不好的预感来,李宽早便猜测这几个落水溺亡的人并非自杀,而是他杀,可是他应该没有想到,凶手不是凡人,如此一来,那几具尸体无故失踪,倒也是意料之中了。
男子轻微挑了挑眉毛,平淡启唇,
“如此,你便多加小心,跟在我身边查探吧,也好有个照应。”
殷离对安盈也算照顾,冥界之中,能得上殷离青眼的女子便只有奈何桥上的孟婆安盈而已,安盈其人,也不知前生为何,她成为孟婆之日,记忆中便只有一段场景,便是为往来游魂送上一碗泥浑汤,除了李判官,她算得上是陪伴冥王最久的属下,在这幽幽的时光中,她见过男子孤独地立于黑海那只小船上,终日想着事情,也看过他铁甲银胄与冥界叛军击杀的英勇模样,安盈每每自奈何桥上眺望,看汹涌澎湃的三途河水汇入黑海口,便总是翻来覆去的要想到殷离来。
这个男子,冥界的王,是她永远高高仰望的存在,从她与他初见,男子一袭黑色衣袍从桥上走过来,道一声,
“往后,孟婆一职,便由你来。”
随后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那时女子的心便微微一跳,低头回一句,“好”。
安盈敬他,畏他,可几万年的漫长光阴却无法阻止女子的情愫慢慢萌芽,直至今日,看到殷离和祁袅袅交握的双手,那个种子便突然窜出几尺高,连叶片也张开来,要诉说自己绵延情谊。
等殷离说完话,要挥退女子时,安盈突然抱拳,躬身一礼。
“冥王大人,安盈还有话要说。”
“嗯?”
“您是冥界至尊,动了感情便是忌讳。”
您不可能和蛟鱼族的公主在一起。
安盈并不敢将后面那句话说出来,她只是殷离的属下,没有权力来管束主子爱何人,恨何人。
“嗯。”
听到女子的提醒,殷离的眉心极快的一皱,但还是低沉的回应一声。
“如此,属下告退。”
冥王的反应,安盈摸不着头脑,可是话已出口,她再没有什么要说的,未免场面尴尬,女子便先离开,留下殷离一个人站在夜色里。
良久,盯着河水愣的男子回过神来,勾起嘴角清淡一笑,一挥衣袍也离开了。
而原本早走了的安盈却是隐在暗处,敛了气息,冷眼看着祁袅袅所住的那一间客房窗户,周身温度,越来越冰冷,夹着恼意,肆虐开来。
一夜无话,等晨曦初现,祁袅袅他们聚在大厅的时候,就见队伍里多出一个女子来,正是祁袅袅昨夜见过的安盈。
女子丝毫不羞涩,和昨晚拒人与千里之外的冰冷不同,目光友善,唇带笑意,与乌羽,卫衡和袅袅三人问好,一举一动便像是大方识体的大家闺秀,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三人也是点点头,算是回应。
而祁袅袅摸摸刚才因为贪吃而鼓起来的肚子,有些莫名其妙的尴尬,等殷离带着关怀的目光对上她时,少女明媚的一笑,没有说话。
两人的眼神互动在乌羽和卫衡看来,并无多大不适,甚至,鲁莽冲动的少年压根就没注意到,但是安盈却是蹙起眉头,眼底闪过一丝恨意,很快的又攒起一个得体的笑容来。
“冥王大人,可有安排?”
安盈恭敬的问道,后者只将眼色从袅袅身上收回,冷下目光看着前面的懿桥,
“这几人,都与幽兰有着关联,便先从这个女子身上找起吧。”
“诶,幽兰不是早就死了吗?”
一旁的卫衡疑惑道,
“死了还有死的找法啊,你看那钱云,沈春芳不都和幽兰扯上一点关系吗!详细的找找便是了,不过,去哪儿找我还没想明白。”
祁袅袅道,
“不如,去一趟幽兰生前在的龙门渡,之前的酒客也总该有几个知道她的事儿的。”
“嗯,也好,”
殷离点点头,
“不过在此之前,先去一趟懿桥,可能有线索。”
男子说完,将头转向安盈,得令的女子有些激动,带着些许欣喜点了点头。
安盈善用释虚之术,便是从亡魂身死之地看他们生前经历了什么,故而殷离的打算便是先去懿桥一探。
五人到达懿桥时还没有百姓从此经过,本就是时辰尚早,又因为近日懿桥频繁出事,百姓就觉得这桥有点邪门,也便不敢走了。
不过,无人之时,倒是有利于安盈施术。
“几位要站稳,桥下便是河水,若是安盈施术过程中有人心智不定,坠入幻境便糟了。”
安盈浅浅一笑,把术法的危险先告诉几人,等收到几人的眼神示意后,才手掌翻飞,捏出一个复杂的符文来。
一时之间,但见懿桥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自结出图案复杂的暗黄纹路来,而后随着安盈周身淡黄法力不断放出,那四个符文竟是一连一,二连二的串起来,形成玄妙莫测的图案,把五人包围在其中,而安盈则是站在符文正中间。
几人未觉地面有所震颤,只听耳边呼呼风声,渐渐大起来,还带着河水腾起的水花,扑到几人脸上,等心神甫定,眼前场景早已变幻,化为幽深黑夜,连月亮也看不见。
“不不不,不是我害了你,你别杀我,别杀我!”
妇人凄厉的喊叫出来,直直刺进几人的耳朵,
袅袅寻声望去,便见沈春芳整个人吓得瘫软在桥石旁,大口喘着气,双眼惊恐的瞪大,就像是面前出现了可怖的东西,可幻境之中,妇人前面只有一团空气,可是袅袅却在沈春芳惊惧的瞳孔里,看到了一个女子身影,红衣红伞,看不清面容。
随之场景一换,还是沉如水的黑夜,只是多了半轮明月,落至懿桥的光却是淡红色,诡异非常,桥石上,竟是出现钱云的身影来,
“你别过来!是人是鬼,敢吓小爷我!”
男子虽是极力维持镇定,可是声音抖,整个人也缩成一团,而他面前,不再是一团空气,而是具象的,一个红衣女子,还是撑着那柄红伞,背对着几人,袅袅只能看见女子玲珑有致的背影,和钱云越来越惧怕扭曲的脸孔。
“不,不要过来!”
随着钱云叫喊出来,几人只觉周围空气又冷下几分,鸡皮疙瘩都起来,卫衡的脑子在这时有些胀,好像有什么东西一团一团强塞进来,少年晃一晃头,才觉得好受一些。
可是袅袅心头仿佛被什么给压住了一般,难以呼吸,她迈出脚步,想要走到那女子面前,手便伸过去。
在法阵中心的安盈虽是输送法力,可神情不见半分疲惫,反而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祁袅袅他们,等看到祁袅袅的脸变得有些苍白,并且不断的朝桥石走过去的时候,女子的眼中突然出精光,嘴角冷冷勾起,朝四周看了一下,确保众人心神都落在幻境中时,空着的左手掌心一翻,一团极其细碎的黄光朝祁袅袅的后背心刺去。
少女并没有太大感觉,只觉后背突然出现刺痛感,她便当是后背的双翼间歇性疼痛罢了,没有放在心上,她现在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的,是那红衣女子的身份。
因着这,袅袅把胸口那处钝痛也抛之脑后了。
场景又是一转,懿桥竟是漫出奶白色的烟雾来,只是此时月色格外清冷,照不透那浓厚的迷雾,但是袅袅分明看得清楚,团团迷雾后,有一个红色身影。
只是却是这个人跌坐在桥旁,背对着她,哭得十分伤心。
女子嘤嘤的低泣,落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清晰,又是穿透了白雾进到袅袅耳朵里,少女胸口的疼痛便越来越厉害,脑海中也乱起来,像是有一股极大的外力要把她的记忆给撕扯开。
“青云,是兰儿害的你,兰儿配不上你这样好才情的儿郎。”
那哭泣的女子擦擦眼泪,慢慢站起身来,血红色的裙摆便有似嫁衣,如火一般,可在黑夜之中,分毫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兰儿不会放过他们,这些人,兰儿一个也不愿意放过。”
红衣女子的语气突然就变得坚定起来,还带上一个恨劲,袅袅便见那女子赤着双脚,雪白的肌肤踩到幽黑的望柱上,
那女子,竟是要跳河自尽吗?
袅袅心下一惊,顾不得其他,小跑着向前要去抓那女子,
只是袅袅抓不到,她只见女子长至脚踝的黑翻飞在风中,迷了她的视线,可是她却看得清楚,
她看见那要自尽女子的眼睛,一双极其艳丽的眼睛,却尽是悲哀与绝望。
那女子,那女子,为何如此熟悉?
少女落水前,脑海中只问出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