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小心翼翼的愧疚
江昭从此之后很久没再出现在我眼前,但我经常在电视上看到他,美国特训回来之后,他已经开始参加国内比赛并且崭露头角了。而我和傅则慕的婚礼延后了一个月,那一个月里我在为奶奶吃斋守孝,我又开始了更为严重的失眠,几天几夜无法深度睡眠,经常是看着天花板一直到天亮。
我知道我的病复且更严重了,我也知道我终究还是成为傅则慕的拖累了。
心理催眠和药物治疗再没办法让我像当初一样迅速恢复且恢复如常,但也足够我勉强休息吃饭,维持身体消耗。从医院回来的路上,傅则慕始终牵着我的手,他在害怕,甚至比我还要害怕。
“傅则慕,我们……”
傅则慕站定,突然紧紧的抱住我:“你别说,什么都别说。”
我被他抱着,他的手臂轻轻松松环绕过我,似乎我瘦的只剩下一副骨架了。他松了松手,似乎也怕稍一用力就把我揉碎成了齑粉。
“林辞,我们马上要结婚了。”
是啊,我点点头:“我知道,但我还是要说……”
傅则慕突然捧住我的脸,一双唇印了过来,温柔的描绘着我的,却又带着些心急的情绪。我深深地贪恋他的鼻息和衣服上好闻的味道,似乎闭上眼睛会让我感受到久远的宁静。
傅则慕亲昵的蹭了蹭我的鼻子:“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健康的,我只知道我认定了是你,就不会放弃。”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让我内心一动,可我还是很无奈:“傅则慕,我们走错路了,奶奶家在那边路口右拐!”
傅则慕尴尬的笑了笑,假装拉着我的手,拖着我向前,“再过几天我们去属于我们的新家住,绝对不会迷路……”
我很想笑,但我没力气笑出来,我每时每刻萦绕在负能量里,我只能挺着,除了我自己没人能为我分担这份痛苦。
婚礼那天来了很多的人,我也只是远远看着,没有各种繁琐的流程,所有的一切都被简化了,但我仍然由傅则慕爸爸牵着走上红毯,亲自将我的手交到傅则慕的手里。
他站在红毯的另一端,耀眼又夺目,而我前些日子还合身的婚纱,如今套在身上又变得松松垮垮。好像不合身的不是婚纱,而是我,是我根本与这场温馨浪漫的婚礼不配。
我似乎听到很多来自红毯两侧席位上的声音,窸窸窣窣,像是老鼠过街。
“新娘子怎么看着这么单薄?”
“听说刚满二十岁,单亲家庭,奶奶前不久也去世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心计的人才能嫁进这么好的家里,啧啧。”
这些声音我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来自席上,还是来自我脑子里无聊的幻想,但是我亲手,搞砸了自己的婚礼,我想这也是为什么傅如斯没有留存婚礼录像的原因。
婚戒递上来的时候,我将那对婚戒甩的远远地,将所有手边的东西砸了个粉碎,然后我拿起碎玻璃片划向自己的手腕——但我划开的却是傅则慕的手背,他不顾流血的手,紧紧的抱住我:“林辞,冷静一下,别伤害自己。”
我看到所有人眼里的失望,我也一样,连我的婚礼,我都没能控制住自己。
我来到了傅则慕为我买下的房子,我坐在窗前看白桦林,天色将晚,我知道婚宴还在继续,但我不用再出席了,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议论傅家取了个如何如何的儿媳妇,我也不能再去想。
我不能再让心底的悲观情绪占据主导地位。
傅则慕也陪我回来了,他帮我换下婚纱,卸妆,还喂我煮了粥。我很想抱住他和他说声对不起,但他根本毫不在意,他知道我在内疚,所以不断安慰我:“那只是一个仪式,只要我真的娶到你了,就足够了。”
我看着他,就好像溺水的人看到一片漂浮的芦苇。
我踮起脚尖,主动地吻了他,柔软的婚床是我和傅则慕亲自挑选的,卧室的智能灯在自动渐暗。傅则慕突然停下来,一双眼睛像是含着雾,他问我:“可以吗?”
我知道他在担心我的身体,或者我的心里都还没有准备好,我没说话,再度勾住他的肩膀,将他拉进。
如果余生是你,如果爱情是你,那么我早已准备好。
我轻轻地吻了他的额头,难得的做了个美梦。
我们没有选择很远的地方去度蜜月,旅途的劳累和颠簸对我的病并没有好处,所以我们选择了泰国的普吉岛,我们住在木屋里,睁眼便可以看见大海和深蓝色而广阔的天空。
三月份的时候天气并不炎热,我和傅则慕会在附近走一走,买一些热带的水果,我吃不惯海鲜的味道,所以我都是在吃菠萝饭这样的甜食,吃的腻了,又去吃几颗青芒。
更多的时候我们都窝在床上,蜜月完全变成了不良活动月,我真的怀疑傅如斯以前说的傅则慕是个冰山一样冷冰冰的人,至少他现在像个牛皮糖一样粘着我,片刻也不肯离开。
我总觉得自己太瘦了,该育的地方还不够浑圆,偏偏傅则慕喜欢的紧,每每逗得我羞红了脸。
蜜月结束了,我也现了一个最重要的事情,我们忘记避孕了。
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我们不能要孩子,所以我们去医院检查,好在并未怀孕,但检查结果也并不乐观,我一直以为我是原性痛经,但真实情况是我的子宫有多卵巢囊肿,很难怀孕。
傅则慕并不想让我知道检查结果,所以将检查报告撕碎了丢进垃圾桶,告诉我什么问题都没有。
我不信,所以我让叶澜陪我又去检查了一次,她看了报告,却不知道怎么安慰我。
“其实没什么,像我根本没想过要孩子,老了之后买养老保险,打打游戏,过得自在。”叶澜拿自己举着例子,但见我脸色并没有好看几分,也就不再说了。
我心里也知道服用pht期间不能备孕,但很难怀孕这件事仍然是一个心结,毕竟傅则慕那么喜欢小孩子,却害怕我担心而瞒住不告诉我检查结果。
有时候他越是小心翼翼,我反倒越愧疚。
蜜月之后傅则慕开始了往返于郊区和市中心的公司,我在家望望白桦林,拉拉琴,自己亲自动手做一些糕点,我烤糊了几次饼干之后也终于做出香喷喷的能吃的了,我也学会了煎牛排,为傅则慕准备晚餐。
新的生活让我有了新的节奏,我一直保持着平缓的心情,减少波动,但是渐渐地,这样的生活太孤寂了,似乎我的一天都只为了等待傅则慕回来的那一刻。
我决定复学,但是傅则慕想了很久,没有同意。
“如果你觉得生活太单调,我可以请个阿姨来照顾你,和你聊天。”傅则慕拉着我的手,一点一点把我说服:“等你完全好了,我和你一起去读大学,我们可以去国外进修,你喜欢音乐学院,我们就去伯克利……”
我屈服了,我已经学会承认自己的病情,并与一切情绪和平相处。
当然这是在没有任何变数生的情况下,但即将来到傅宅的阿姨就是一个变数,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穿着很朴素的衣服,看起来老实憨厚的笑着。
“我姓王,你喊我王姨就行了,傅先生说你喜欢安静,我会注意的,我还有拿手的好菜,你一定会喜欢。”
她极力的推销着自己,我能看到她背后生活的心酸,我点了头,却没主动告诉她我的抑郁症之类的事情,但我想傅则慕会交代清楚。
那时候我还在想着要安安静静的吃药,早点好起来,和傅则慕一起去留学,但我不知道这个梦想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仍旧没能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