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你只能待在我的身边
沈如期还站在医院长廊的尽头,尽头的墙壁上开着一扇窗户,夜风透进来,吹散了她的丝。苏蕴玲走之前的话还在耳边,她不讨这个接触不多婆婆喜欢,她心里清楚得很,所以苏蕴玲指责她如何搅起风浪,又如何赖在秦绍恒身边不肯走,她没有再辩驳,逞一时口头的上风,并不能让她心里的疲倦消散。
秦谦拉着苏蕴玲离开时,苏蕴玲脸上那副不甘愿的样子,嫌恶的眼神,恨不得要将她剐个干净。
她不知道自己站了有多久,正转身打算离开时,程毅腾走了过来。他就站在走廊的中间,离她隔了十几步的距离,焕白的灯光在他脸上打出一层浮动的光,脸上的本属于少年的神采渐渐黯去,只剩下眉间那一丝的落魄,他朝着她缓缓走来,她脑海里却浮现出当年约会,她飞奔朝他而去的场景,恍如隔世般的恍了恍神。
“如期。”他声音沙哑,轻轻开了口,但这一开口,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他该说些什么宽慰的话,肮脏的事实被温情的希望包裹在见不得光的阴暗角落,他再也无法义正言辞替她讨回公道,他有了想保护的人,可笑的是,他曾坚定地以为他会为了保护沈如期不顾一切,“对不起。”他过了好久,才说出这样一句话,他身子微微前倾,轻柔的抱住她,她下意识挣扎推开他,“程毅腾,你放开我,我们这样不合适。”
但他没有松手,沈如期耳畔他的声音又响起,“如期,借我10秒可以吗?”
她停住动作,脑海里属于他们的过去走马观花般回放了一遍,也仅仅是记忆,不再有惊天动地的喜悲。他们结束了,可能在她说出“程毅腾我们分手吧”的时候,就已经绝无可能了。
而他感受着她最后施舍的柔情,曾经她给过他无忧的时光,如今非要讨要才能换来,他什么都说不了,他不能告诉她当年因为他,她是如何落得如今这步田地,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本想带着她走的打算被现实硬生生破灭。
他于她,顶多只能再拥有这奢侈假似柔情的10秒。
在心里倒计时的10秒过后,他缓缓松开她,他的眼里闪烁着悲伤的水光,她不随岁月褪色,可爱的模样映在他眸子里,他说,“如期,我很抱歉。”那种不能被原谅的抱歉。
他没有等到她的回应,或者没有这样的颜面面对她的回应,他留给她一个很洒脱的背影,但其实他的心像是撕裂般痛得无以复加。
沈如期还愣愣怔在哪里,她在想,他在抱歉什么呢?抱歉他给她带来的麻烦,还是抱歉在曾可以的岁月里他没有牢牢抓住她?她没有再追究答案,这个答案已经不再重要。
落在视线里是秦绍恒走来的身影,他走近她的眼前,轻柔的理了理被风吹乱的丝,他眼里翻滚着太多汹涌的情绪,他牵起她的手,她被动跟在他后面,她突然觉得在这个夜晚,这两个男人,她竟然一点都看不透了。
她乖顺地走进车内,走进曾经住过很久的别墅,她也想逃,可事实证明,她怎么都逃不了。她很疲倦,打从心底的疲倦,她想,暂时就那么一刻,她放弃逃亡的想法,好好睡上一觉,于是,在车内,她就真的歪头倒在他的胳膊上睡了过去。
霖风今天开车开得格外平稳,十几分钟之前他接到秦绍恒的电话要来医院,就立马丢下和相亲对象的约会。
好在离医院并不远,霖风打了车飞速赶来。
车内的气氛异常诡异的祥和,之前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竟然又变得如此和谐,依然单身的霖风不仅感叹爱情真的像是以一场龙卷风的速度生变化。
到了别墅,霖风眼睁睁看着秦绍恒温柔的抱起沈如期走向了别墅,这虐狗一般的画面,让霖风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折腾到凌晨的沈如期在秦绍恒的怀里正睡得香甜,甚至还撒娇似的往秦绍恒的怀里钻了钻,像个乖巧的小猫咪,起码在秦绍恒的角度看来是这样一幅让人动心的画面,他的眸子里闪过温柔的情绪,嘴角勾了勾。
兰姨见秦绍恒他们回来,慌忙临了上去,见沈如期睡得正向,退在一旁,没有出声,等到秦绍恒再次下楼,她才又临了上去,她恭敬唤了一声“少爷。”
秦绍恒坐在沙上,松了松纽扣,忽然问出口,“兰姨,你在秦家多少年了?”
这么多年在豪门当佣人的经验让兰姨内心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豪门斗争她见了不少,虽然秦家没有什么摆在血腥争斗,这暗里的波澜诡谲不得不防,但好在她年纪在,不似初出毛犊,乱了阵脚,“30几年了。”她如实回答他。她在他出生之前就来了秦家当佣人,这些年勤恳忠心,没犯什么大错,又知分寸,自然得到秦家的信任,因为被信任,她从小被派在秦绍恒身边照顾他,一直到他长大,搬出秦宅,她也就跟着他出来,在这别墅待了不少年。不谈主仆情谊,她对秦绍恒到底有些类似母爱的情绪,她一生膝下无子,全付精力都放在了秦家,放在了照料秦绍恒身上。但她可能忘了,她对秦绍恒再有什么超乎主仆情谊的感情,他们到底还是主仆关系,这个是更改不了的事实。
“那兰姨也该知道,在这秦家,什么当讲,什么不当讲。”他眸子里冷冽无光,语调是明里的教训。
兰姨马上过来,他在怪责她将沈如期和他的事情告诉了苏蕴玲,她屈了屈身子,语气更加恭敬,“我知道了少爷。”
他起身,拧了拧眉,冷冷的视线扫过她,继续说,“兰姨知道就好,时间不早了,先去休息吧。”
话音刚落,他迈开长腿,上了楼。
床上的沈如期还睡得正香,他小心翼翼,轻手轻脚,生怕吵醒了她,走到浴室洗漱好出来,睡到她旁边,展开双臂,轻轻圈住她。
沈如期这一觉,睡到天大亮。醒时,他还睡在她身边,睁着眼看着她。
她原本以为,她醒来,他该自觉起床,他不是很忙吗?该有很多事情去处理,她动了动身子,想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开来,他却圈得更紧,话不对题“你不用再想着走了,护照和身份证我都收起来了。”
她心一沉,蹙着眉头,胸腔里像是团了一把火,她费力挣扎起身,从被窝里出来,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放过我呢?”
他也缓缓起身,隔着一张床,冷冷看着她,“放过你?好让你和程毅腾私奔吗?”
她蹙了蹙眉头,原来他以为她是和程毅腾约好了私奔,但事情巧合得确实不正常,两个曾经的恋人,一个出现在机场,一个下落不明,说不是约好了一起私奔,说只是巧合确实太难有说服力,但他有什么立场指责她?千方百计找白月光的同时,扣着她这个替身不肯放他走,还想坐享齐人之福,关键他也不爱她,难道仅仅是因为长得相似扣着她?如果有个更相似,那她是不是可以出局了,她脑海里突然蹦出这个想法,心上袭来一阵悲凉,是啊,一个替身而已,有什么非必要不可的理由,说不定等原身一回来,她这个替身就失去了利用价值。
她陷入可悲的现实,不想和他理论这样虚无的假设,但她的沉默在秦绍恒看来是默认,他重重皱了皱眉,这个默认让他的心猛地一沉,冷冷开了口,“只是可惜,你只能待在我的身边。”
他有资本的狂妄让沈如期有了一个认知,如果,他不放她走,她就只能一辈子被绑在他的身边,做一个替代品。她的神情恹了恹,说不出话来。
秦绍恒很满意她这样的顺从,长腿迈进浴室,洗漱好了出来,从衣橱拿出衬衫,慢条斯理穿上身,对着还站在床边的沈如期说,“过来。”
她并不想过去,但如果反抗似乎让秦绍恒会更执着地留住她,她暂时还没有什么好的计划,只好静观其变,她缓缓走过去,他舒展开身子,好整以暇地说,“替我扣好纽扣。”
沈如期咬了咬唇,为了降低他的防范心,乖顺的抬起了手,心里在酝酿着再次逃跑的计划,但他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嘴角上扬,满是自信的口气像是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沈如期,我劝你不要有那些想要逃跑的想法,你哪次逃成功过了?”
她赤着脚,离他刻意隔开的距离也并不远,她的头顶在他下巴的位置顿了顿,心猛的一惊,秦绍恒说得没有错,她哪一次逃成功了?他似乎每一次都能找到她。那天在废旧的工厂,昨天在机场,可他按他的身份和地位,在沪城找个人并不是难事。
难道她真的要一辈子顶着这么一个替身的称号,随时等待他厌弃的一脚踏开。
不,她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她还有孩子,肚子的孩子不能等,等得越久暴露的时间就越长,可下次逃跑的机会会是什么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