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长耳兔
大家最近都知道师父心情不大好,现在戏曲业不景气,有人可以耐得住寂寞,在戏曲越来越没落的今天依然能够安心待在梨园,守着自己的一方净土,活的简单又纯粹,可也有更多人会被外面的光彩迷了眼,毫不犹豫的离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甚至更久的地方,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提起这些人,几十年如一日精心栽培弟子的容大师也忍不住一声长叹。
盛棠觉得师父的脾气也太好了,这种传统行当,都是小时候直接送过来做徒弟,师父不收一分钱,劳心又劳力,好不容易把人养大了,现在说走就走,将师父的栽培之恩忘得一干二净,要是换了她,估计早就提着八十米大刀砍人去了!
安师兄把她拉到一边,小声解释,“师父现在是懒得生气了,以前大师兄一走了之的时候,师父气的连饭都吃不下去,最后放出话来,直接给大师兄除了名,他要是还想回来,门儿都没有!”
盛棠若有所思,“走的人很多吗?”
安师兄点点头,也是叹了一声,“人各有志,咱们这种安安分分唱戏的,哪里比得上人家雄心壮志呢!”
他们唱戏是要唱一辈子的,就算是再有名的角儿,一场戏唱下来也赚不了多少钱,一般人也就是勉强糊口的水平,要是再不喜欢唱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复着相同的工作,确实能把人给磨死。
翻过来倒过去的说,终究也只是一句:人各有志。
有人爱戏,自然守得住寂寞;有人爱钱,自然要去光怪陆离的娱乐圈闯上一闯。
但凡是唱戏有点名气的,哪个没有点演技?在这种凭着一张脸就能拿到天价片酬的年代,随随便便就能赚到在梨园兢兢业业好几年的收入,又有几个人能忍得住不动心?
盛棠站在梨园门口,看向墙面斑驳的古建筑,这里经历过几朝风雨的洗礼,依然矗立在这里,不见颓靡之势,就像一代又一代戏曲人的风骨,哪怕外面的世界再繁华,也依然矢志不渝的坚守在这里,从未动摇。
无论哪个行业尤其是传统行业,都需要有人坚守和传承,当然,也需要一些真正有资质有天赋的人来推陈出新。可戏曲的受众太少了,而且普遍年纪偏大,学戏的付出与收益完全不成正比,所以戏曲行当才会无奈的走向没落。
这是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无论是在梨园待了半辈子的容大师还是仅仅学戏十年的棠姑娘。
她摇了摇头,拎着她的小抹布往里走,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反正她又不会走。
当然,这就和个人品质无关了,她主要是不缺钱,所以可以任性妄为。
就连她自己也不敢保证,如果她是那位传说中生于贫寒饱受辛苦的大师兄,一朝见识过更繁华热闹的世界,会做出什么选择。
只是,至少换做是她,她是没有办法做出改名换姓背叛师门的事的,一腔心血付之东流,他伤的何止是师父一个人的心。
盛棠很快就把这些事丢在脑后,为了第一次登台的事做起了准备。
第一次登台的意义是不同的。
大多数人从幼时学戏,到了十五六岁甚至二十岁小有所成时才被允许登台,即使是这样,也依然有很多资质天赋一般的人会临场挥失常,迎来满场倒彩。
盛棠是不一样的,她从六岁就登过台,老城里但凡有上了岁数的老人家,大多都听过棠姑娘的名字,至少也该听过她的一支曲儿,只是后来她上学之后,出场的机会越来越少,也很少有机会走街串巷放飞自我,尤其是近几年,她几乎没出现在梨园之中,不少人已经渐渐遗忘了这个幼年便逐渐崭露头角的小姑娘。
所以,这次久违的亮相就让人格外紧张,也格外期待。
盛棠深吸一口气,这次亮相是她作为师父的小徒弟第一次出现在人前,她绝对不能出错!
这么大的事,要是出了点差错,以后一定会被人嘲笑好几年!
是的,棠姑娘的偶像包袱时刻如影随形!
从容锦那儿听说盛棠即将登台的消息时,虞清月吓了一跳,脸上的面膜差点掉下来。
“登台?”她摘下面膜,难掩惊讶,“这么快?”
容锦被她的反应气的吹胡子瞪眼,“快什么快,她都学了多少年了,难道还得七老八十了再上台不成!”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前几天不是还在打杂呢吗?”
并不是她这个当妈的不关注女儿,都怪这个世界变化太快!
按照以往的经验,盛棠的性子要想登台怎么也得磨上一两年才能看到成效,难道她真的跟不上时代的展了?
完了,她果然已经是个被时代抛弃的中年妇女了!
其实虞女士还真的想过送棠姑娘去学二人转,一小部分原因是出于身为人母的恶趣味,更大的原因则是她怕盛棠的性子压不住场。
小姑娘家家的爱唱爱跳,尤其是在她看到过盛棠舞手绢,不,或许那只是一块可怜的小抹布,的场景,就更加肯定了棠姑娘能够将二人转文化扬光大的信心!
比起其他师兄最近格外温柔格外小心的态度,当事人盛棠差不多算是最轻松的一个。
她甚至趁着师父不在,即兴来了一段《墙里墙外》,手里的小抹布甩的特别熟练,一看就是经常放飞自我!
“繁星眨眼月牙弯呀哎,微风清吹柳树尖啊,二嫂我探黑巴火,来到那墙根前……”
她转着抹布一回头,就看见陆骁和容师父表情各异的站在门口,四只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
盛棠:???
你们两个是鬼吗?走路都不出声的吗?
瘦高的小师兄弱弱的提醒她:“小师妹,是你唱的太忘我了!”
盛棠立刻跳起来敲了师兄的脑门一下,“是不是自己人?是不是自己人?怎么能吐槽自己的亲师妹?完了,你变了,你不再是那个爱我的小师兄了!”
嘿呀,这届师兄不行啊!
陆骁眯了眯眼,气定神闲,“嗯?”
他们平时就这个相处模式的吗?什么爱不爱的,肉麻!
容锦拎起棠姑娘的领子就往外走,“臭丫头,没大没小!”
还敢聚众唱二人转,简直无法无天,胆大妄为!
容师父甚至忍不住迁怒,瞪了陆骁一眼:都是你惯的!
陆骁:对,还真是他惯的,这一点无法反驳。
无法反驳的陆先生手臂上搭着刚脱下来的西装外套,沉默的站在一边,看着容师父揪着耳朵教训小徒弟。
可怜巴巴的棠姑娘费力的憋红了眼睛,奋力一眨,声音娇柔的能滴出水来,“师父,您最可爱的小徒弟马上就要变成长耳兔了!”
小花瓶的声音娇气的让人不忍苛责,仿佛刚才大庭广众之下放飞自我二人转唱的惊天动地的人并不是她本人!
容锦哼了一声:没错,你师父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当然,善良的容师父最终还是松开了她的右耳,换了一只耳朵揪!
“你看,对称了吧?”
盛棠:嘤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