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逃跑
“……这样的决定没问题吗？”
罗赛特那极力压低的声音在静悄悄的空房间里也依旧能够听得非常清楚。
“这是最好的方法。”拉诺妲也同样压低了声音回答她，“就像纸条里说的，咱们没有自保能力，拖得越久咱们只会越难以逃跑——这个地方有古怪的气味，虽然暂时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是万一是积累之后才起作用的类型呢？”
“但是咱们也都没有办法长时间的逃跑。”罗赛特轻声地说着，“如果不是在监狱里的房间还有空间让我们活动，不被允许离开那个房间的我们早就连走动的能力都失去了。”
一阵衣物摩擦的声音传来，两个脚步声先后地靠近了碧安蔻的身边，轻轻地坐到了她的旁边。
碧安蔻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摸上了她的头。
“只要我们离开这个牢房，我就有办法。”拉诺妲不是特别自信地说，“沃坎给了我一个能传达所在位置的通信器，当时我含在了嘴里——万幸我没把它给吞下去。那些人也没想到要搜我的嘴巴，但是现在这玩意儿没有办法接通，也许是这间牢房有屏蔽。”
“……如果出去之后还是不行？”
“……那就拼了吧。”拉诺妲听上去颇有些听天由命的意思，“他们三个现在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没准就来找咱们了。”
罗赛特轻笑了两声，有些揶揄地说：“盲目的信任？”
“难道你不信任你的莱提？”拉诺妲毫不退让地反击了回去，“得了吧，也就碧雅还不明白你们的关系。不过说实在的，这三家的继承人如果能那么容易被拿下，这个魔王大陆才真的是要完蛋了。”
房间突然陷入了沉寂，过了一会儿，罗赛特的叹息才打破了它。
“我有的时候在想，我教给碧雅的那些东西是不是不对。”罗赛特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才继续说了下去，“你也知道曾经生过的一些事情，那个人和碧雅长得很像，而克伊尔德先生很明显并不愿意去仔细分辨她们的区别。我是想着那样能让碧雅在诺比勒家过得好一点，但是似乎又让碧雅和克伊尔德先生之间越来越生疏了。”
“这可不是你的错，罗赛，那是克伊尔德·诺比勒的问题。碧雅虽然懂的东西少，但是她不是分不清别人好意的小孩子。”
闭着眼睛装睡的碧安蔻在心里默默地赞同。她本来是睡着了的，但是不知道哪里的嘈杂声把她吵醒，正好又听到拉诺妲与罗赛特在交谈，她本来想慢慢地起来以免打扰她们，结果没想到她们的话题突然转移到了她的身上，这让她觉得现在似乎不是醒过来的好时候。
还是拉诺和罗赛好，虽然她没太听懂罗赛在说什么，但是她才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呢。
“而且，罗赛，他们就算生疏也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情。”拉诺妲若有所指地说，“你不是在期望他们也变成和你们一样的关系吧？这可不是魔王大人要求他们必须做到的事情。”
“……这么说也对。”罗赛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苦恼，“好吧，拉诺，也许我想得太多了……”
“咱们现在只需要想咱们怎么逃出去。”拉诺妲安慰她说，“看看明天会是什么情况……”
拉诺妲接下来的声音被一阵莫名其妙的声音压下去了，碧安蔻皱起了脸，那个声音吵的她头有些痛。
【“……试验品……”
“黑色的……”】
“碧雅？”罗赛特现碧安蔻的手在抽动，“我们把你吵醒了吗？……碧雅？”
她的声音没有传到碧安蔻的耳中，但碧安蔻还是可以感受到她的碰触。碧安蔻睁开了眼，茫然地看着眼前嘴巴一张一合的两位友人，但是她仍然只能听到那个乱七八糟的声音，而不是她们的。
【“……羽翼……特别的能力……”】
在一瞬间仿佛世界都变得安静了下来，那股噪音消失了，而那个正在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清晰完整。
【“按照之前的记载，她们应该拥有与听觉、视觉和思维相关的能力。观察她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如果要逃跑也随她们做，象征性地阻拦一下，收集她们的能力数据。”
“是。确认计划：明天将由不具备战斗能力的清扫机械运送食物给她们，钥匙会放在稍微隐蔽但可以拿到的位置——”
“好了，不要说太多，万一我们的小试验品……正好在这个时候触了她们的能力呢？”】
碧安蔻的意识猛然间回到了自己所处的房间，她左右看了看，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的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碧雅！你还好吗？刚才我们怎么叫你都没反应！”
拉诺妲和罗赛特脸上的焦急与关心让碧安蔻感觉那股渗人的寒意稍稍地褪去了一些，但她没有再沉浸在这种温暖中，急忙将刚才自己听到的话语转述给了她们。
“……我听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是拉诺和罗赛应该会懂。”碧安蔻睁着大眼看着她们，“这些话有用吗？”
拉诺妲和罗赛特震惊地相互对视了一会儿，她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后，轻柔地摸了摸碧安蔻的头。
“非常有用，碧雅。”罗赛特温柔地说，“我和拉诺会想办法，你先好好睡一觉。这几天在马车上你没好好休息，等着逃跑的时候体力不够可不行。”
“哦。”
碧安蔻眨了眨眼，听话地躺了下来。她知道自己的脑子不够用，没办法帮助讨论，她要在逃跑的时候不拖后腿才行。
“你觉得这意味着什么，拉诺？”
“我觉得已经很明显了……”
在两位友人的轻声交谈下，碧安蔻很快地进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她们从小在监狱生活的时候，她便经常这样听着她们的聊天入睡。这是她在监狱生活中为数不多的温暖来源，而她在监狱中全部的希望都来自于她的两位朋友。
不能让拉诺和罗赛失望，她们是她最好最好的朋友，最重要的人。碧安蔻在入睡前模糊地想着，然后下意识地摸上了胸前的那个木盒。但是……少爷也很重要……
不知道少爷那边怎么样了……
“该死！”
三名形容狼狈的男性在一片森林中收拾着自己，而沃坎的拳头狠狠地砸向了一棵粗壮的树木。
“我知道你现在很烦躁，沃坎，但是你这样只会把那些人留下的痕迹给搅乱而已。”克伊尔德严厉地瞪视着他，“既然想早点找到人，那就别在那里自怨自艾。”
沃坎几乎从原地跳了起来，他一个箭步冲到了克伊尔德的面前，揪起了他的领子将他逼得退后了几步。
“你倒是在那里说了些风凉话——”
“沃坎！”
莱提赶上前来试图拦住情绪激动的沃坎，虽然他自己的脸色也非常难看，但是他仍然保持着他的冷静。
“我说的不对吗？”克伊尔德眯起了眼，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你在这脾气有什么用？只会耽误时间而已，就算她是你的被监管者，你也不应该焦虑到这个程度。”
“克伊。”莱提用一种息事宁人的语气说着，“你也少说两句——”
“哈？！”沃坎瞬间抬高的声线打断了莱提的话语，“‘就算她是我的被监管者’？‘就算’？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她对我来说到底有多重要，克伊尔德！我承认你的话是对的，但这不代表着你就可以去否认我的心情！你也应该明白吧？当时那个女人刚刚失踪的时候你不是也很慌张吗？那个吉阿朵——”
“沃坎！”
莱提这次的吼声甚至震到人的耳朵在嗡嗡作响，但克伊尔德仍旧清晰地听到了那个名字。
“……”
克伊尔德觉得自己应该大声地去反驳沃坎才对，但是他的嗓子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以出任何声音。而沃坎也突然没了声音，只是紧紧地抿着嘴，松开了克伊尔德的领子。
“我为我戳痛了你的伤疤而抱歉，但是我不会后悔用那个女人举例。”沃坎干巴巴地说，“不管她是怎么样的人，我都认可当时你对她的真情实意，所以克伊，也请你尊重我对拉诺妲的感情。”
克伊尔德没有回答他，而是扭开头走到了一边，沃坎也走到了相反方向的另一处蹲了下去。莱提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知道的，克伊，沃坎只是太激动了。”莱提在克伊尔德的身边坐了下来，拍打着自己身上的尘土，“他并不是有意要提起那件事。”
“……”
克伊尔德也慢慢地坐了下来，但依旧没有开口。他在瞪着不远处的空地出神，突然被提及的名字就好像身上一个已经结痂的伤疤被猝不及防地掀掉一样，尽管里面已经愈合了，不再流血，但依旧让人感到疼痛。
更何况他甚至都不确定自己的伤口是不是真的已经愈合了。
“……我觉得碧安蔻是个好孩子。”莱提微笑着转移了话题，“虽然懂的东西少，会闹出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笑话，但是她很纯粹。”
听到莱提说到碧安蔻，克伊尔德觉得嗓子里那块堵着的东西似乎消失了一些。
“那是用懂的东西少就可以形容的吗？”他挖苦地说，“那分明是什么都不懂的傻姑娘，所谓的纯粹也是因为这个，等到她学到更多的事情之后，她还会纯粹吗？”
“唔，这可说不好，克伊。”莱提沉思道，“一个人的性格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尤其是她保持着这份纯粹一直到18岁，这份纯粹早就在她的灵魂中扎根了。即便之后学到的再多，也难以影响到她。从这个角度来讲，你要操心的也许会更多——这么单纯可是很容易被骗的。”
克伊尔德轻哼了一声，对他的说法表示不认同。
“为什么要我去操心？”克伊尔德反问道，“就算我家里真的要有人去操心，那个人也绝对不该是我。”
莱提轻轻地咳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在忍耐某种笑意。
“那你在战斗的时候也在下意识保护着的东西是什么？”
克伊尔德一瞬间噎住了。他的衣服内口袋中装了一些东西，他虽然没有瞒过任何人，但碧安蔻没有注意这一点让他忽视了别人也会从这个现点儿什么。
“这是基础的礼仪。”他有些别扭地说，“那个盒子本来是我要给……那个人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应该把它去拿给别的人。当时的我失态了，只想赶紧摆脱它，但既然我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就不应该放着不管。”
所以他才带了便于携带的工具与一些细小的材料。主料的木材是从路边的树木上直接获取的。天知道碧安蔻到底是没看见还是看见了也没有提问，就算那个傻姑娘提问了他也不想回答她。
收回送出去的礼物当然非常失礼，但是那总比将原本要送给别人的礼物拿给另一个人要好得多。他重新做一个盒子来将原先的那个盒子换回来，这样也能极大程度地减少自己的失礼，对，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