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耳语

克伊尔德步履轻快地拉着碧安蔻回到他们的临时营地，拉诺妲与沃坎正在为不知道什么原因而打闹着，克伊尔德也没有兴趣去打断他们，他只想将自己的时间花费在有意义的事情上，比如说他身边的这个姑娘。

“你们回来啦。”拉诺妲最先现了他们，一把将沃坎的脸按到了地上，“有什么收获吗？”

克伊尔德摇摇头，坐到地上准备处理今天的午餐食材。

“没有出现什么新的东西。”他语调轻松地说，“那些机关零件都还好好地摆在那里，气息也没有产生变化。从好的角度来说，到目前为止，我们对这个结界做过的事情都不会对它的性质产生什么影响。”

拉诺妲怪异的盯着他，然后她又看向了一直低着头不说话的碧安蔻，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克伊尔德毫不在意拉诺妲的注视，他自顾自地处理被他们保存好的食物，虽然之前说长期进食同样的内容对他们并不好，但是在他们吃腻之前，短时间内还是可以用狼肉与蛇来解决一下食欲的需求。

他伸手想要去够碧安蔻的背包，它被放在少女的另一侧，因此他的手也从碧安蔻的面前探了过去。碧安蔻似乎被吓了一跳，她很快地意识到克伊尔德的目标，并且想要帮他将背包拿到他方便够到的地方，但是却被拦住了。

“没关系，我能拿到。”

克伊尔德用一只手揽住碧安蔻的肩膀，身体借着力道倾向另一边，看起来就像是用抱着她的姿势拿到了背包一样。

“哦……”拉诺妲拖长了自己的声音，“看样子，你们是有别的方面的收获。”

碧安蔻不安地动了动身体，她不太清楚拉诺妲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她直觉地感到那不会是什么让她轻松的话题。

“与其说些有的没的，不如让沃坎来帮忙准备午饭。”克伊尔德挑起了眉，“罗赛特呢？”

拉诺妲指了指身后的帐篷。

“罗赛身体不太舒服，进去休息了。”她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种环境对她来说确实有点……希望不会留下什么影响，出去之后就能够好好地调理了。”

克伊尔德留意到碧安蔻露出了有些奇怪的表情。

“碧安蔻？”少女没有回话，这让他皱起了眉，“碧安蔻！”

他的声音让碧安蔻打了个哆嗦，她有些慌张地看了看四周，最后茫然地看向了克伊尔德。

“怎么了？”

“‘怎么了’？”克伊尔德用一种挖苦的声音重复了少女的问话，“这该是我问你的问题，傻姑娘。你在什么呆？”

“……我……”

碧安蔻缩了缩脖子，眼睛也转而看向地面，似乎是打算含混过关，但是，克伊尔德并不想就这么让她逃走。

“看样子你还是想单独谈谈，碧安蔻。”克伊尔德平淡地说着，而少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而克伊尔德没有给她做心理准备的时间，“沃坎，你生火吧。”

“等等——”

碧安蔻弱小的挣扎被无意外地忽视了，克伊尔德拽着少女背后的衣服，轻而易举地将她从地上拎了起来。

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拉诺妲对碧安蔻报以同情的目光。

“你又不担心小羊羔吃亏了？”沃坎贱兮兮地凑到拉诺妲身边，“想想就在几天前，你还跟护崽的母鸡一样不想让他们单独呆在一块。”

拉诺妲为沃坎那不文雅的说法而一巴掌拍到了他的脑袋上。

“还要我像挤牙膏一样地一句句问你吗？”

克伊尔德把碧安蔻放在地面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碧安蔻想要低下头，但是她的下巴被克伊尔德的手轻轻地抬了起来。

“我……我只是在想罗赛……”

克伊尔德叹了口气。

“不久之前你才刚刚说过，骗人是不对的。”

“不是，我没有骗……”碧安蔻的表情纠结了起来，“我……我不知道，我不能说……”

克伊尔德眯起了眼，他不让她低下头就是为了观察她的表情。在昨天他就有留意到，在说到某些话题时，少女明显地出现了不自然的反应。

“为什么不能说？”克伊尔德凑到了碧安蔻的面前，温柔地低声询问，“有什么事情不能说？你在害怕我们没法离开花园吗？”

“我……我不知道。”少女混乱地摇了摇头，“我不能说。不知道……我们应该早点儿离开花园，是不是？”

碧安蔻错乱的言让克伊尔德确信她装着某个沉甸甸的心事，那与他们离开花园这件事情有关，但是他还没有办法揣测出到底是什么。

“你不信任我吗，碧安蔻？”

“不是。”少女快速地摇着头，“我相信少爷，相信。但是不能说，会困在这里。”

尽管碧安蔻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但是克伊尔德仍然从她的话语中得到了不少信息。

“……也许你是信任我吧。”克伊尔德低语着，“但是，你真的确信吗？如果你没有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给我，那么有可能会影响我们对于这个花园的判断，那才是真的很麻烦的事，不是吗？我们有可能会在这里受伤，甚至等不到解除结界的办法。”

那双黑色的眸子看起来产生了极大的动摇。

“不会有问题的。”克伊尔德笃定地对她说，“即使你说出来，我们也能够出去，或者说，我们更加有可能离开这里。”

“这个……”

少女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她的眼睛慌张地左右转动，似乎还拿不定主意。

“即使你说出来让我们真的会困在这里，那么也不是你的错。”克伊尔德安抚地说，“那会变成我的责任，因为那是我在明知道会有什么结果的前提下逼问的你。”

碧安蔻轻吸了一口气，幅度极小的摇了摇头。

“那样我就太过分了。”她小声地说，“把责任甩给了少爷……”

克伊尔德露出了一个微笑，揉了揉碧安蔻的脑袋。

“我不介意。”他温柔地说，“如果你觉得过不去自己那关，那么就可以当做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承担的责任。”

碧安蔻眨了眨眼，那双明亮的眸子中透着明显的挣扎，克伊尔德用手抚摸着她的脸庞，直直地注视着她。

“相信我，碧雅。”

少女因为被唤了亲昵的称呼而一瞬间涨红了脸，她看上去就像是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一样，只不过是被克伊尔德限制了空间而无法行动。

“还是说……”克伊尔德凑到了碧安蔻的耳边，用略带磁性的声音蛊惑着面前的少女，“你想要我再吻你一次才愿意说话？”

碧安蔻摇着头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她看上去完全没有听到克伊尔德说了些什么，这从她过了几秒钟之后才反应激烈地推开克伊尔德的行为上就可以看出来了。

“有人跟我说，我自己去把那些机关都收集起来，然后放很多血在那些机关上，大家就可以离开这个花园！”碧安蔻飞快地喊了出来，“大家都想要离开这里，罗赛更需要，她在这里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宝宝，她会很难过。”

克伊尔德的表情在一瞬间就变得严肃了。

“所以你想要去那么做？”他低声地问着，“你知道那样会给你带来什么影响吗？”

“我……”碧安蔻喊完前面那一句之后就像是泄了气一样，说话的音量又降了回来，“我……那个人说，我可能会很危险，但是、但是我不会死，他说，少爷是我的监管者，不会让我在这里死掉……而且，那个人说……”

克伊尔德紧紧地抿起了唇，他不悦地瞪视着少女，这让她不敢去看克伊尔德的脸。

“那个人还说什么？”

“……他、他说……”碧安蔻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少爷在意的人是……少爷不会在意我的，只要我不死掉的话就不会对少爷的任务有什么影响，用我一个人来换大家离开这里，这很值得，少爷也会……会表扬我……的……”

克伊尔德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让碧安蔻说着说着就把声音吞回了自己的肚子，她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散着一种惶恐不安的气场。

“是。谁。”克伊尔德咬牙切齿地说，“把这种荒诞的、可笑的、毫无道理的言论告诉给你的？”

碧安蔻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我……我不知道……”她小心翼翼地说着，仿佛是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点燃克伊尔德的怒火，“那个声音是直接在我的耳朵里出现的，我没有看见过……”

克伊尔德死死地盯着碧安蔻，他强压下自己的怒气，让自己尝试着用平缓的语气去对眼前的姑娘说话。

“那么，你认为他说的是正确的吗？”克伊尔德现自己的情绪控制能力也许还是不够，他只是能够做到让自己不要对着碧安蔻大吼大叫而已，“你认为我不会在意你？你认为如果我让你去牺牲自己来救我们剩下的这几个人，我还会为你这个愚蠢的行为而夸赞你吗？”

碧安蔻连连摇头，慌张地否认克伊尔德的质问，只是她看上去已经快要哭出来了。

“没有、没有……”少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呜咽，“我只是……我只是担心罗赛，我……我想帮上忙……”

看着眼泪在那双眸子中打着转，克伊尔德怎么也没有办法再去对碧安蔻进行任何的责备。

“好，我知道。”他的语气放缓了下来，刚才因为生气而用力抓着她的肩膀的双手也放松了力道，转而轻柔地拥抱住她，“我知道，你想要能帮我们，而不是只在旁边看着……”

少女明显地抽泣了一声，轻微地颤抖着的身体让克伊尔德不由得有些懊恼。他并不是想要对碧安蔻本人火，当然，她不爱惜自己的想法确实让他生气，但是真正让他控制不住情绪的是那个将这些错误想法灌输给碧安蔻的人，如果他没有留意到碧安蔻的异常，进而逼问出具体的情况来，谁知道少女会不会真的做出点儿什么来？

“收收眼泪，傻姑娘。”他俯下身子呢喃着，“对不起，我不应该对你火……”

碧安蔻用手擦着自己的眼睛，可以看出她努力想要抑制自己的哭泣，但是这对她来说也许有些困难。

克伊尔德叹了口气，温柔地吻了吻碧安蔻的额头。

“保护好你自己，永远都不要牺牲自己来救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