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女孩的心思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女孩的心思
且不论谈玮馨是准备轰轰烈烈地展开她的反盗版事业,还是用她深远的影响力和权力用诸多的小动作折磨得对方欲仙欲死,甚或是在这个传播不甚达的时代展开促进知识产权立法的行动,她一定都会以猫捉老鼠的心态去享受那一过程。
谈玮馨还向叶韬说起最近宝文堂书店正在进行排版的几部重量级的作品:《数学》《经济学》《群学》《设计与工艺》《建筑与结构》。这几本书都会是在一个比较小范围里流传的教材,前两本是谈玮馨将自己的知识按照这个时代的特点来改编的,其中一部分内容已经在小范围里进行过了传播。《群学》则是叶韬曾在弈战楼解说大厅讲过,后来有在几次讲座上补充过内容的“群体心理学”“管理心理学”等一系列内容组合而成,加上一部分案例分析而编撰的。《设计与工艺》《建筑与结构》则是两本等闲人等看不懂的教材,设计方面的内容,叶氏工坊的师兄弟们,还有在叶氏服务了多年的老技工们已经有了粗略的概念,也已经被叶韬结合实践进行过教学了,但对于其他人来说,颇多抽象内容的“设计”实在是很难于形容到底是什么。最后那本《建筑与结构》则是一本以建筑设计图纸为基础,以文字注释来阐明建筑与结构一系列关系的案例集,这本书里包含的主要案例就是叶韬前后几年里参与建造的那些建筑:瞻园,薰风阁,清泉村,丹阳新城改造工程以及七海塔,以这本书的内容和组织形式来说,哪怕放到叶韬和谈玮馨所来自的那个时代,也是一本极有质量的作品了。而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则显得更深邃也更经典。
这些大部头的作品,不但是叶韬和谈玮馨这些年心血的结晶,也同样成为了叶氏工坊地美术与印刷工坊、颜料与印染工坊、精雕版印刷工坊等机构的炫技之作。加厚了的洁白细致的纸张手感极好,而且,这是这个时代第一批带水印的纸张。
带水印的纸张还要经过一道底纹印刷的工艺才能成为几经改良的印刷机上地材料。精雕版印刷工坊一共准备了云水纹,雷纹,祥兽纹。花草纹,雀鸟纹五种图案。雕版的技工们无一不是从宜城开始就跟随着叶韬在工坊里服务的老工匠,他们都继承了叶韬的恶习——在作品里以不引人注目的方式留下签名。
经过了底纹印刷之后,正文内容的印刷也全都是金属活字,特制油墨来进行的。书中使用的图表,图纸,图片等内容,采用地全是金属蚀刻版画形式。在叶韬和谈玮馨所来自的时代。一直到二十一世纪,这种金属蚀刻版画的表现形式还在屡屡被采用,哪怕制作排版仅仅只通过电脑。而在这个时代,呈现这种技术手段和工艺手法,本身就是一项创举了。
乃至于书籍的装订。使用的也不是这个时代普遍流行地线装,而是热胶装订。每本书全都是硬卡纸外面贴上羊皮保护,再外面再加上更加厚了的云纹纸的护封套。羊皮的封面和云纹纸护封套上都以烫金印刷着书名,作者和出版社……除了没有版权页。没有一直到九十年代中叶之后才开始普遍出现地中国图书再版编号之类的东西,这些书籍带着的是完完全全的现代气息……除了,这些东西全部是“繁体中文版”。
以这样的手笔来印刷图书,成本是极为吓人的。按照叶韬的说法,基本上就是把书印在钞票上。以纸张、印刷以及油墨的技术难度来说,这个说法是事实,而非夸张。五套图书,每套地印数都只有区区三百套。这三百套里。除去作者,参与编撰者,出版方要留的样书,王宫、内府、国子监、太学等方面要留下存档的书之外,最多一百余套留了出来。除了留出二十套书用来作为未来四年最优秀的太学、国子监学生的奖励之外,其余的都被送给了当朝大臣,已经退休的老臣,对于国计民生有极大影响力的世家豪族。一方面是征求大家地意见。一方面也算是承认了这五套书对于国策地辅助决策作用。等到这套书正式颁的时候,还会有一条极有威慑力地法令随之下达:将这五套书或其中内容流传给他国的。将以叛国罪论处。
而这五套书,也让谈晓培等人,让东平的众多大臣们看到了理论的重要性。这些东西不是所谓的《平辽方略》《谏议海税商法》《二十年平西凌咨议》等针对性很强,操作性也很强的策略,而是从无数的历史与现实中,从具象的事件和数据中抽取出抽象的概念,并组织而成的作品,并不是分析具体的事件,针对具体的敌人,而是一种普遍性的总结。而对于东平这样一个领悟力极强的国家来说,这些东西的价值,至少不会比那些具体的方略低。
在《经济学》里流传出来的先进的经济思想,关于国家调控,经济实体展等等的想法,还有对于货币经济制度的探讨,都能让对于经济事务极为敏感的人们看到一副全新的展图景。然而,无论大家多懊恼,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情,在他们当初力阻谈玮馨关于货币改革的长期方案通过的时候,他们已经关上了让谈玮馨来主持东平经济展的大门。
无论是谈玮馨的聪明、才华、桀骜与固执,都绝对证明了谈晓培当初对于她的评价:假如她是个男子,假如她有一副好身体,那他将是能够让这个世界为之战栗的一代雄主。
没有兴趣成为雄主的谈玮馨,却似乎很满意于在宁河镇的生活。由于刚刚开始服用生机散,丰禾年要求谈玮馨在宁河镇待上一个月,等到第二服生机散服用的时候再离开。而他也将留在谈玮馨身边,针对谈玮馨的体质研究出用于辅佐生机散的药物系列,来加快谈玮馨身体恢复的进程,甚至于提出一些其他方面的养生建议。
这样一来。叶韬和谈玮馨都滞留在了宁河镇这个不大地地方,韩东固然是喜悦于自己有经常在总督大人和公主殿下面前露脸的机会,而现在驻扎在宁河镇和附近的总计两千官兵,也间接促进了宁河镇的经济展。
谈玮莳倒是有些气闷,她总不能一直在叶韬面前晃荡,她毕竟是公主,名义上是来陪伴姐姐的。于是,她只好拉着戴秋妍在宁河镇四周瞎转。戴秋妍虽然依恋叶韬。但同样珍惜谈玮莳这样的朋友,也就带着她的画具,跟着谈玮莳一起玩,将美景一幅幅保存在画卷上。
要说戴秋妍的画具,除了奢华,再没有其他形容词了。各种画笔、颜料和辅助用品,足足装了一辆马车。东平乃至整个大陆地绘画主流仍然是水墨,原因之一。可能就是颜料不好找,压根无法形成生产规模。戴秋妍却有水粉,水彩,油画,水性国画颜料。漆类装饰性颜料等等好几套东西。这些颜料大部分和同等重量的黄金差不多贵。
画画绝对是个体力活,很是耐得住性子,而且越来越深爱绘画的戴秋妍还不断有学习的机会。卡珊德拉这个来自爱琴海地区的少女虽然小时候没有受到过系统的绘画训练,但故乡的美术风格还是在她脑海里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地。最近来的那批挂在叶氏工坊和戴氏营建行下学习建筑技术的波斯工匠。又带来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美术风格。作为戴氏营建行老板的独生女,作为叶氏工坊地少奶奶,作为在美术方面注重技术但的确技术精湛的叶韬的未婚妻,这些掌握了不同美术风格地家伙不敢也不会得罪她,对于她的好奇心和好学全力帮助。小小年纪的戴秋妍已经很有些将不同的美术风格融为一体,灵活运用的架势了。连叶韬,每每看到戴秋妍在宣纸上绘制的人物肖像,风景与市井都有一种错乱了时空的感觉。这样的绘画。叶韬以前还是在一些中国画家作品拍卖专场上见到过……那种融合了西方地透视与技巧,又熟练运用国画传统介质的风格。
在丹阳,不少贵淑名媛都以让戴秋妍同意为自己画一张肖像为荣。但在所关注的仅仅只有“叶韬,画画,排列不分先后”的戴秋妍心里,那些都是好麻烦的事情呀。唯有这个热情洋溢的好朋友谈玮莳,总是拉着她一次次去画画。而那些被人看到过的国主谈晓培、王后卓秀、大将军卓莽,加上两位王子两个公主差不多是王室一家的各种风格地肖像。却让戴秋妍地名气越大了。
戴秋妍的想法是简单地天真的。但她往往在不经意之间,有时候。只是在选择肖像画的形式的时候,就做出了对一个人的评判。她以浓墨绘制的谈晓培的肖像,充分显示了东平历代国主极为统一的气质:像一个将军多过像一个国王。而王后卓秀的肖像,则以油画颜料,以极为细腻的笔触在画布上呈现,充分表现了卓秀雍容典雅,周密而丰富的特点。
然而,只有谈玮莳等很少几个人才知道戴秋妍最喜欢也最擅长的绘画形式却是素描。就如同她现在,正悠然地坐在山丘上的一片树荫底下,俯瞰着山脚下的运河河道,尝试用自己的笔将这劳作的现场容纳进纸张。
最让谈玮莳佩服的,则是戴秋妍那种将看起来凌乱的线条组织起来,丰富起来的手段。叶韬还没有将那种传说中叫做铅笔的东西做出来,于是,戴秋妍的素描画具还是那些脆弱的石墨条。戴秋妍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拈着缠着让石墨条不那么容易断裂的纸卷的“简易铅笔”,就那么让笔尖在粗糙的纸面上划过,就在简单的线条排布之后,蜿蜒的河道出现了,山丘和巨岩出现了,河道边上的工棚出现了。随着戴秋妍的笔,一个个造型简单的人物跃然纸上,却都带着鲜明的特点,有的是担送土石的民夫,有的是伸展一下筋骨好继续挖掘土方的力士,有的是呼喝着让大家加一把劲的工头,有的是站在稍高一点的地方在对着工程图纸看工程进度的官员,有的是在河道工地边上烧水做饭的妇女和老人,甚是还有好奇地注视着这热火朝天的场面的儿童。
诺大场面里不下几百个人物就这样一个个鲜活地出现在了画卷中。更让人赞叹不已的,则是戴秋妍看似随意地在画面空旷处平涂了几笔,又用手指将石墨棒留下的痕迹抹开,一下子,仿佛空气中随着劳动而到处飞扬着的尘土都能在画面里看见了,简直是神乎其技。
“秋秋,你为什么不肯用素描帮我画张肖像呢?你画得那么好。”谈玮莳叹道。有时候她也想自己能够画出这样的画来,但是,曾经在戴秋妍的画室里看过那些戴秋妍从开始学习一直到现在好多年的习作积累,光是那些画纸的重量就能扫灭她所有学习画画的勇气了。
戴秋妍挠了挠脸,不自觉地将一点石墨的痕迹弄到了脸上。“我和你一样嘛,脸有些平,画出来不见得好看。再说了,我都帮你画了好多张了。不差这一张。素描肖像又不好保存。”
谈玮莳无奈地说:“是哦。可是,苏菲的那张素描肖像,真的好漂亮哦。”
戴秋妍居然有些骄傲地说:“那当然,苏菲那么漂亮,所以叶哥哥才那么喜欢她嘛。”
谈玮莳哼了一声,说:“你这丫头也不吃醋。”
戴秋妍的脸红了一下,说:“大家都喜欢叶哥哥,何必在乎那么多呢。不过,你姐姐到底什么时候嫁过来啊。”
谈玮莳愣了下,呸道:“呸呸,什么叫嫁过来,你肯定比我姐姐后过门呢。……要等今年秋天,玮明哥哥成婚之后吧。内府一大堆事情要安排,仪仗什么的也短不了,肯定是明年了。其实我们谈家已经算是很不讲规矩的了。尤其是这几辈。要是以前,男孩子都是越早成婚越好,赶紧生孩子留后代,女孩子么,要嫁给那些军职高一点不那么容易死的才行。所以,我们谈家的女性,嫁给比自己大不少的老男人的不少。不过,姐姐和姐夫一样大呢。如果姐姐当初不是难产,应该生日都是同一天吧。”
戴秋妍歪着脑袋,她手里的笔没有停下,却问出了一个极有杀伤力的问题:“那你呢?你看中了谁家的少年郎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