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不为妾 第36节
那个人着了浅蓝色的直裰,生的甚是方正。屋里的小伙计见着他皆是垂手行礼,恭敬的叫着掌柜的。
于是沈绰便知道,这个人正是这什锦阁的掌柜的,周林了。
沈绰便合起了手里的扇子,朝着一旁招了招手,沈进忙走了过来,俯身贴耳过去。
沈绰便用扇子挡着,在沈进的耳旁轻说了一句话。但见沈进点了点头,随后便朝着周林走了过去。
周林此时正站在柜台后面翻看着账簿,核算着这几日的收入情况,忽然就见着一个人走了过来,对着他拱手行了个礼,而后说着:“周掌柜,我们公子请您过去。”
周林抬眼顺着沈进的手望了过去,就见着一位年轻的公子双手张开,分搭在两边的扶手上,全身没骨头似的坐在圈椅里。见着周林的目光望了过来,他笑的眯起了一双丹凤眼,对着他点了点头。
于是周林便合起了手里的账簿,从柜台后面绕了出来,走到了沈绰的面前。
“周掌柜?”
沈绰先慢慢儿的开了口。但他依然是维持着双手搭在扶手上,全身懒洋洋的坐在圈椅中的姿势。
周林拱手行礼,态度十分的客气:“小子真是周林。不敢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鄙姓沈,”沈绰只说了自己的姓,却没有说名。
周林也并不以为意,只是依然客气的问着:“请问沈客人叫小子过来,可是有什么指教?”
沈绰两根手指拎着手里的折扇,随意的指了指一旁空着的那张圈椅,笑道:“周掌柜若不忙,可否坐下与我闲话两句?我对你和你这什锦阁倒是很感兴趣的呢。”
刚刚周林已经是暗中打量了一番沈绰。见他相貌俊美,身上的穿戴皆是精品,且说的这几句话也大有文章,想来这定然是个有来头之人。
他不敢大意,当下便又对着沈绰拱了拱手,而后坐在了另一侧的圈椅上。
沈绰撑开手里的扇子摇了两下,忽然笑着问了一句:“周掌柜是哪里人?怎么我以前在京城倒是没有见过你?”
“小子只是一山野粗人罢了,沈公子金贵之身,又怎么会见过在下。”
“周掌柜谦虚了,”沈绰侧头望了他一眼,而后笑道,“似周掌柜这样的经商人才,短短时日就能做出什锦阁这样一个让全京城人都知道的铺子,放在哪里都会是很引人注目的。”
周林笑了一笑:“沈公子谬赞了。人才二字实在是不敢当。不过是胡乱的讨碗饭吃罢了。”
沈绰就笑道:“那周掌柜的这饭碗定然是金子打造的。”
周林笑了笑,正打算再说两句谦辞,却忽然见着门口进来了一伙人。
这些人身上都是粗布衣衫,手中或是拎了木棍,或是拿了铁器,个个神情凶恶,瞧着就不像是个正经客人的模样。
周林忙起身拱手对着沈绰说了一声失陪,而后便迎着门口的那一群人过去,拱手陪着笑,问着:“请问各位客人有什么吩咐?”
为首的那一人满脸横肉,身着黑布大衫,却又半敞着上衣,露出一半长了浓郁黑毛的胸口来。
他一双□□眼上下打量了周林一番,而后直接伸手将他往后一推,说着:“我不与你这小伙计答话。快叫你们的掌柜的出来。”
那人手劲颇大,周林又没有防备,一时只被他推得往后踉跄退了两三步。
周林心中有气,待要发作,可见着这群人凶神恶煞的模样,还有手里拿着的那些家伙,知道来者不善,所以也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强压下了心口的那股子气,又走上前来陪着笑说着:“小子正是这里的掌柜的,敢问各位客人有何指教?”
为首的那一人复又打量了周林一番,而后转头对着身侧的一人笑道:“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什锦阁的掌柜的。穿的也不怎么样嘛,倒让我还错认成了个小伙计。”
他身后跟着的一群人哄堂大笑起来。
周林忍着心里的怒气,面上还得陪着笑,并不敢发怒。
而沈绰则是一手搭在圈椅的扶手上,一手闲闲的摇着手里的扇子,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一旁站着的沈进上前,示意是否要他过去帮周林一把,沈绰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管闲事。于是沈进便又退至一旁垂手而立。
这时为首的那位凶恶大汉已是伸手重重的拍了周林的肩膀两下,而后笑道:“今日哥几个来,是有件事要跟掌柜的你商量商量。”
周林忙道:“客人请说。”
心里想着,瞧这情形,这约莫是一群泼皮,瞧着他这什锦阁近期进项大,所以便赶着来敲诈的了。也罢。正所谓是破财免灾,只要他们要的银子是在合理的范围之内,给了他们也就是了。
为首的大汉就说着:“哥几个最近手头有点紧,想问掌柜的借几个钱花花,不知道掌柜的可方便啊?”
活脱脱一副无赖的面孔。但周林还只能面上陪着笑,转头叫着店里的小伙计:“快去柜上取一百两银子来。”
店里的小伙计都没有见过这阵仗,只吓得全身筛糠似的抖,早就是躲在了柜台后面了。这会听着掌柜的吩咐,虽然是心里害怕,可少不得的也只能依言取了一百两银子,抖着一双腿送了过来。
周林接过那包银子,而后双手递到了为首的大汉面前,笑道:“这些银子就当是小可请各位大哥喝杯酒。”
为首的那大汉伸手接过了那包银子,拿在手里掂了掂,而后递给了一旁站着的小弟。
周林心里松得一松,暗自的舒了一口气,想着这事总算是对付过去了。
但下一刻,就将为首的那大汉忽然就板起了一张原就生的凶神恶煞的脸,用力将周林往后一推,怒道:“你这是将我们哥几个当做要饭的呢?一百两银子就想打发我们?”
周林不提防他这一推,一下子就跌坐到了地上,于是心里也就有些气了。
他撑着手,从地上爬了起来,但依然还是竭力的忍着心里的怒气,只是问着:“几位大哥到底想要多少银子?直说吧。”
那为首的大汉就竖起了左手和右手的食指,相互搭在了一起,成了个十字的样子,笑道:“十万两银子。”
周林面上变了色,怒道:“你们这是存心来找事的。”
“我们本来就是存心来找事的,怎么,你现在才看出来啊?”后面的几个汉子掂了掂手里的木棍和铁器,笑的甚是嚣张。说罢,就只听得为首的那大汉说了一声砸,接着就只见众人飞蝗似的扑了出去,一时只听得哐啷之声不绝于耳。
于是等周林回过神来的时候,但见屋内所有的架子都已是被推倒在地,架子上摆着的招财猫、招福猫、古董花瓶等物,皆是被砸得粉碎。
周林一时懵了,只气得全身都在发软。
他颤着手指着那群人,怒骂道:“青天白日,天子脚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只听得为首的那大汉嗤笑了一声,随即拿了旁侧汉子手里的一根木棍,劈头盖脸的就朝着周林抡了过来,而后笑道,“跟我说王法?老子手里的这家伙就是王法。”
周林只被他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一旁的沈进便又请示着沈绰,是否要让他出面制止一下?但沈绰依然是摆了摆手,让他站在原地不要动。而他自己则是闲闲的摇着手里的扇子,颇有兴趣的看着屋子里发生的这一幕。
这定然是有那等眼红什锦阁之人,花钱雇了这群泼皮来闹事,想着将这什锦阁给整垮了,将这周林给挤走,然后自己再来开了这样的一间铺子。倒不知道是何人这样有眼光,赶着就先下手为强来了,倒让他坐在这里平白的就看了这么一场砸店打人的好戏。
而周林此时已是被那大汉打的头破血流,全身是血,浑没个人样了。那大汉一边抡手里的木棍使劲的砸在周林的身上,一边还转过头,大笑着对旁边的人说道:“还别说,这什锦阁的掌柜的打起来就是跟其他人不一样,肉松皮软的紧,一点儿都不费力。”
跟着他来的那一群人也跟着大笑了起来,说着:“什么什锦阁的掌柜的,也不过就是这样罢了。”
周林先时还在怒骂,可这会却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是身子蜷缩在地上,双手抱着头。身上早就不知道是挨了多少下棍子,只觉得浑身都痛得紧,骨头都要碎了。
为首的那大汉也并不想闹出人命来,那样就不好收场了。他见着打得差不多了,就哐当一声扔了手里沾满了鲜血的木棍,伸手指着周林,甚为嚣张的就说道:“哥几个过来,是要告诉你一声,这京城并不是你待的地儿。麻溜的,关了你的铺子,收拾着你的东西赶紧的滚出京城。若是再教我看到你这铺子明日开张了,哥几个就再来砸一次,打一次。只怕到时就不光光是打你这么简单的了。是卸胳膊还是卸腿,到时你自己掂量着办。”
说罢,就想转身带着一群人离开。但这时就只听得一道带了笑意的声音徐徐的响起:“拿了银子,砸了铺子,又打了人,现下就想着离开,这天底下有这么便宜的事么?”
作者有话要说:在看哈儿的移动城堡,每看一次都会觉得哈儿真是太帅了。大长腿啊有木有,说话超温柔啊有木有,撩妹技能满点啊有木有,这样的哈尔请给我来一打。。
第49章 怒而飙
为首的那大汉姓冯,因在家里排行第二,所以诨名就叫做冯二。手下的那等小泼皮都是赶着叫他冯二哥。
冯二听见声音转过身来,就只见一位衣着精美,年轻俊秀的公子从旁侧慢慢的走了过来。
冯二见他生的粉面朱唇,身材俊俏,倒和那小倌院里的小倌似的。
他就面上带了轻薄的笑意,调笑着:“这是哪里来的小倌?不赶着回去伺候你的恩客,倒是学着咱们这些爷们做起了路见不平的事?“
他身后跟着的一伙人全都大笑了起来。还有人起哄似的在叫着:“你是哪家小倌院里的小倌啊?留下名号来,爷几个得空了就去翻你的牌子。”
沈绰面上原本还带了他一贯招牌似的笑容,可是听了这话,却是面色一沉,唰的一声就收拢起了手里张开的折扇,冷声的喝叫了一声:“沈进。”
沈进忙上前两步,垂首恭敬的问着:“公子有何吩咐?”
沈绰眯起了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伸了手中的折扇指着冯二,声音淬了冰渣子似的冷:“去,给我卸了他的一条腿。那个接话的,废了他一只手。”
沈进应了一声,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但下一刻,冯二就只觉自己右肩膀上搭上了一只手,用力的往下一拉一拽,只听得清脆的卡拉一声,他的右胳膊瞬间就脱臼了。同时右腿弯里也是被什么给踢中了,一阵钻心似的痛,他整个人立时就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
冯二只嗷的一声痛呼出声。跟随他来的那一群人见了,面上变色。互相看了一眼之后,立时就同时举起了手里的木棍和铁器想要扑过来救他们的老大。
但沈进一面用力的按住还在不停扑腾挣扎着的冯二,一面直接就踹飞了最先扑上来的那几人,然后他抬头请示着沈绰:“公子,要卸哪一条腿?”
沈绰居高临下的看着不停嗷嗷痛呼的冯二,面上没有丝毫表情的问着:“你觉着你哪一条腿是多余的?还是两条都是多余的?”
冯二只痛的满头大汗,但还是不肯让手下看轻了自己,便强自镇定着,色厉内荏的喝叫了一声:“你敢!我可是祖爷的人,你敢动我,我就敢担保祖爷会掀了你全家。”
“我不敢?”沈绰嗤笑了一声,索性是半蹲在他面前,扇子撑着下巴,眯着双眼看他,用着很是不在意的口气在说着,“祖爷?你是说祖飞昂啊?前两日他倒是想来给我请安呢,我都没那闲工夫搭理他。”
说罢,起身站了起来,对着沈进冷声的就吩咐着:“把他的两条腿都给我卸了。”
沈进应了一声。下一刻就见他手中寒光一闪,竟是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把泛着寒光的森冷匕首。
他举起了匕首,就想朝着冯二的双腿切了下去,但沈绰开口制止了他。
“这匕首可是削铁如泥的,切了下去,他还没察觉到痛呢,这两条腿就被卸了下来,那岂不是太便宜他了?”他一面手拿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自己的手心,一面就笑眯眯的,慢慢的说着,“给我用脚慢慢的,一根根,一寸寸的碾碎了他两条腿上的所有骨头。”
冯二一时只惊恐的望着沈绰,连身上的痛都忘记了。
但沈绰已是从又从从容容的走至先前的圈椅中坐了下去,端着茶盅喝茶,面上带了笑容,闲闲的看着沈进用脚慢慢的碾碎冯二两条腿的骨头。
沈进是练过武的,曾经赤脚踢碎过一块铁板,其脚力可想而知。相比较而言,碾碎冯二腿上的骨头实在算不得是什么难事。
他知道冯二方才嘴贱,犯了沈绰的大忌,所以这用脚的时候他还并没有一下子就用全力,反倒是先用了一点点的力,然后再慢慢的加大。
一时只听得满屋子都是冯二的惨叫声。那些跟在他身后的人都吓的没一个人敢上前来制止的。
而周林则是在两个小伙计的搀扶下费力的走到了沈绰的面前,央告着:“沈公子,还请看在小子的面上,不要将这件事闹大。不然若惊动了官府......“
虽说方才是冯二领着人来他铺子里闹事,若是有官府前来是再好不过的了。但周林心中也深知,既然这冯二敢这么光天化日的来他铺子里闹事,那指使他来的那人自然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京城水深,指不定那人就和官府背地里有什么勾连,所以即便是官府来了,那也是无济于事的。可是现下沈绰指使人这般的对待冯二,无异于用私刑,若是官府来了,这事毕竟是发生在他的铺子里,到时只怕他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沈绰瞥了他一眼,见他满头满脸都是粘稠的鲜血,便笑着说了一句:“方才这冯二那般的打了你一顿,我现下帮你报仇,怎么,周掌柜竟然不乐意?“
周林心里就想着,你若是真想帮我,刚刚这帮子人砸铺子打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出手,倒只是闲闲的坐在这里看喝茶好戏?这当会明明是冯二嘴贱冲撞了你,你泄私愤罢了,倒打着帮我报仇的旗号来了?
但这些话自然是不好说出来的,所以他便只是简单含糊的说着:“我并不想惹事,还是息事宁人的好。”
沈绰笑道:“周掌柜不想惹事,我却是想惹的。别怕,就算是这事闹得再大,那也有我顶着,牵连不到你身上去。”
一面又招呼着周林:“来,来,周掌柜,坐下来,与我一起听听这冯二的惨叫声。我觉得他叫的还算凑合,并不算太难听,勉强可以就着喝喝茶。”
周林都直接无语了。
他觉着,就着冯二这样杀猪似的惨叫声,沈绰到底是怎么还能有那闲情雅致的喝得下茶水去?这沈绰也是个人物了。
但其实这时沈进已是将冯二两条腿的骨头都给碾碎了,正在跟沈绰汇报着:“公子,他两条腿的骨头都已经被我硬生生的碾碎了。”
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碾的跟灰尘似的碎。”
沈绰赞赏的对着他点了点头,随后又扬了扬头,吩咐着:“方才接话的那个,他的右手,切了吧。”
沈进应了一声是,转身就伸了手去抓那人。
早在沈进慢慢的碾着冯二双腿骨头的时候,跟随着冯二来的一群人就都已经吓傻了,站在原地雨中鹌鹑似的抖,甚至都忘了要跑的事。而现下沈绰又说了这样的一句话,别人尚可,嘴贱的那个人已是吓得面上煞白,转身就要跑。
但已是晚了,就见沈进两步上前,一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而后寒光一闪过后,就只听得吧嗒一声,一只断手就落在了水磨青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