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第140章 :这个女婴是我
“你是想告诉我,那个女婴就是我;那个女皇就是我的母亲,月儿;而你,就是那个国主,也就是我的父亲么?”
霁日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错,那个婴孩就是你,拥有一双能够让别人看清心底之欲的‘碧墨梦瞳’的‘雨霖铃’;那个女皇就是你的母亲,霜月国国主霜月铃;而我就是那个国主,你的父亲,同时也是害了你母亲的刽子手!”
“而我就是那个国主,你的父亲,同时也是害了你母亲的刽子手!”
青蔓铃听着他的话,以往与苹姨交谈的景象再现:每每提及父亲,苹姨立马闭口不言。问得急了,便会十分生气地骂上一句:“不许再提那个负心汉、刽子手!”
隐在广袖下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良久,力竭镇定却依然有些许颤抖的清泠声音缓缓荡出:“我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霁日霖苦涩一笑,“月儿,是因我而死。”见青蔓铃有些愤愤,却犹有不解,又解释道,“若非我如此巧合地‘病’倒,月儿她也就不会死;若非我要与她相爱,月儿她也不会死;而若非我野心勃勃,要一统天下,要西征,月儿她就不会遇上我,那她也不会死。说来说去,月儿她终究是被我所害……”
“我不但害了她的性命,还害她成了亡国之人,更害得我们唯一的女儿,你,流落天涯。雨儿,你……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青蔓铃侧望向那跳跃的烛火,心却渐渐静了下来,清晰的话语自唇齿间流出:“还行。”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便囊括了所有。
“还行?一定过得很艰难吧。对了,当年你失踪时还不足一岁,这么些年,是谁把你抚养长大的?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他们!”
“是苹姨和鹿叔。”
霁日霖沉吟半晌,忽而一拍脑袋,问道:“是野苹和鹿鸣?”
青蔓铃有些讶异地转过头:“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知道,”霁日霖笑了笑,深深地感慨道,“野苹从小便是你母亲的贴身侍女,而鹿鸣则是投靠我军下的昔日江湖第一剑客,也是我派去保护你母亲的人。这么多年,有他们两人照顾你,那我也就放心了。对了,他们俩现在人在哪?我一定要好好谢谢他们!”
“不用了,”青蔓铃微微低头,幽幽地道,“他们,已经故了,被人杀害了……”
“什么?被人害了?是谁,查出来了吗?”
青蔓铃缓缓地摇了摇头,“还没有。”忽而反问道,“依你之言,我母亲虽因你而死,却并非为你所害,那么,这么多年了,你又查出了是何人害了母亲吗?”
忽明忽暗的烛光中,青蔓铃看到霁日霖,据说是她父亲的人,沉重地点了点头,沙哑的声音在这四面砖墙中游来荡去:“当年,被我派去支援月儿的便是周尽,这事多半与他脱离不了关系。只是,便是查出是他做的又如何,他是我霁明国的第一大将,战功累累,我不可能因一己之私杀了他。”
“那他现在在哪?”
“月儿的事过去后没多久,他就去镇守南疆了,至今未归。”
青蔓铃听了扭头欲走,却被霁日霖唤住:“雨儿!”青蔓铃止了步,听到霁日霖沙哑而沉重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这几年来,雾辰国一直对我霁明国虎视眈眈,你若是要杀了周尽,只怕不出几日,这世上便再无我霁明国了。”
“虽然,我早已厌倦了这个国主的位置,也无所谓霁明国存在与否,但是,只要想到月儿的国家,霜月的版图在我霁明国内,霜月的子民在我霁明国内,我便不能让雾辰国的军队踏入霁明!”
“这便如同我早已厌倦了独自存活于世,只是,想到我和月儿的女儿,雨儿你还下落不明,我便不能放任自己这样死去一般。幸好,霆弟不负我所托,终究是将你给寻着了。如此,我便再无遗憾了。”
听到这话中透露出的不详,青蔓铃旋身折回,快步走到他的身边,探手,准确地搭在了他的脉搏上。虽然日观其色,便知他的身体早已被多年的酒色*所掏空,却不知,他竟已病入膏肓,如同朽木,救不回来了。
霁日霖抬起另一只手,轻拍她的手背:“不用看了,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已是时日无多了。一直没有追随月儿而去,只不过是因为心有所牵罢了。”
“来,”他一拍身边的空位,“陪为父坐坐,和为父说说你这些年的事……”
次日晨,一夜未眠的青蔓铃拖着疲惫的步伐从【明寐宫】出来,却在殿门口处撞见了一个人:柳丞相!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青蔓铃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有些奇怪:这般早,宫门还未开吧,他怎么就进宫来了?
想归想,脚步却是不停,随着昨夜引她前来的小太监一路七折八绕地来到了就近的一个独立小院,门圆如月,上书:【眠月宫】。
说是宫,道是院,却是一个独立而完整的居家。小桥凌流水,竹林伴卧居。更为奇特的是,小桥头、流水中、竹枝上、卧居檐,全部挂满了各种各样的铃铛,风吹铃响,水流铛鸣,高高低低,错落有致,如同天籁,真真一个世外乐园!
青蔓铃笑着走进那古朴而别致的卧居,躺在石床上,聆听着那自然奏响的铃曲,脑中想的却是一个盒子,那个苹姨临终前还紧紧握着的玄铁盒,那个她母亲留给她唯一的物什。
不错,对于霁日霖的话,对于霁日霖口中的往事,她并没有完全相信,当然也不是完全不信。那二十年前的旧事,终究如何,自己的身世,是否如此,看来,都要等打开那个玄铁盒才能知晓了。
只是,当时,为查芜山一事,玄铁盒被她放在了【双一客栈】,交给了方年保管,而如今,方年,依旧下落不明。似乎,留在湑杭追查袁十的随形也许久没有消息了……
青蔓铃正想着,忽觉一阵风过,猛一睁眼,却是一个身穿紫衣的妙龄少女。“坠紫!”呼声脱口而出,“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禀宫主,东晚重伤,请您移驾!”紫衣人低头恭声禀报着,她的声音着实奇特,明明站在你的面前,却似近似远,男女莫辨。
“什么?怎么回事?”青蔓铃一听赶忙坐起,不顾此时正是白天,与她一同出了门。
还好此时天色尚早,坠紫的轻功又是一流,带着青蔓铃一路踏风而去,也没有引起什么宫内的骚动。路上,两人只说了一句话,便是坠紫的回答:“属下不知。”
“禀宫主,东晚重伤,请您移驾!”
两人一路不停,踏风飞行。一柱香之后,来到一个极其普通的四合院。进门直奔厢房。绕过屏风望向床上的那个人,青蔓铃的心顿时一阵紧缩。
那个一身黑衣浸血,面色苍白如纸的人,便是几日未见的随形吗?
“随形……”青蔓铃走近她,坐在床畔,伸手轻抚她的脸,柔柔地唤道。
她的眼睫毛颤了颤,睁开了双眼。见到青蔓铃,乌黑的眸子中散出安心而又欣喜的光芒。一开口,语未成,先带出了一串咳嗽。
青蔓铃赶紧为她把脉:怎么伤得这么重?她倒出一大把“百和丹”,让随形服下。
随形吃了后,并没有休息,反而挣扎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四方盒。
“玄铁盒?!”青蔓铃惊呼,“这?”
随形费力地点点头:“是。我暗中监视袁十,结果现接应之人竟是与我们断了许久联系的玄魅。我跟踪他离开,却被其他人偷袭。”
“还有其他人?”青蔓铃微微蹙眉,听得随形继续道来:“我被关在了一个院子里,在那里,我见到了失踪多日,同样被制住了武功的方年。”
“我们用了两天的时间,勉强恢复了些武功,打算用计闯出,没想到到了最后,碰到了一个身穿白麻儒衫,戴着一个木纹面具的人。他一眼看出了我们的伪装,和护卫们一起要把我们拿下。”
“正当我们即将被擒的时候,突然间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一个醉醺醺的人,把我们救了出来。只是方年他伤势过重,在了路上就已经……临死前,他把这个玄铁盒交给了我,让我转交给你。”
“方年他……”青蔓铃叹了口气,看了一眼玄铁盒,将悲伤忍住,转问道:“那个救了你们的人是谁?现在在哪?”
“他看到彩女们来接我就走了。”随形又仔细回想了一会儿,补充道,“他穿着海蓝色的长衣,左手拿着一个酒壶,右手拿着一支判官笔,看起来,似乎是失踪了的沧庭派前任掌门云海。”
“云海?”青蔓铃有些惊讶地重复了一遍,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在【宁谷飞瀑】的绝壁上奋笔狂书的醉汉。他怎么在这个时候,如此巧合地出现了?转眸间,见到随形满脸疲惫,遂柔声嘱其好好休养。
出了门,细想之前的对话,突然间捕捉到另一组敏感的词:白麻儒衫、木纹面具!
在庭院中定定地站住,脑子高速运转:白麻儒衫、木纹面具,究竟在哪听过?为何会与这次随形被劫有关?
这些话,似乎,很耳熟……
突然,青蔓铃眼前一亮:
【双宜客栈】的屋顶,自己问潜渊,指使他杀害平水诤谨的幕后之人是谁,他低低地答:“身穿白麻儒衫,戴一木纹面具。”
那日,与随形、式微相见后,李菲儿泣涕涟涟,讲到了一个令她至今都胆颤心惊的人,在问及那人长像时,她答:“他穿着一件白麻儒衫,戴了一个木纹面具,看不太清楚长像。”
难道这一切都是这个人在幕后掌控?可是也不对,李菲儿曾经说过“那个人过来,说什么,幸亏没影响到主子的大计,不然就是我死几遍都弥补不了。”
他还有一个“主子”!
平水诤谨口中的“主子”至今也未查明,他们两人口中的主子,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即便不是,依照目前所有的消息看来,估计也脱不了太大的关系。
这个“主子”,他究竟是谁?为何要如此针对我?
青蔓铃在心底叹了口气,微微垂目,视线落在了在袖口半隐半现的玄铁盒上,难道是因为这个东西?
举起手,望着那乌黑冷硬的玄铁盒。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盒子,盒面上是一幅雕图:一个女子披散着,背身坐在花间,倚窗外眺,窗外横亘着一条大江,江上东西两边各有一个或明或淡的圆圈。中间是两行小字:小轩窗内花含香,左明右淡双照江。
那女子的头很长,一直铺到了盒子的右侧,纤长的手指在雕上无意识地来回摩挲,几次之后,那头竟向两边散去,露出了一个狭长的缝隙,这个,似乎是锁孔……只是,这个锁的钥匙会是什么呢?
自己从来都没有看到苹姨手中有这么奇特的钥匙啊。青蔓铃不死心地回想着,却悲哀地现,虽然苹姨说过,这玄铁盒是母亲留给自己唯一的东西,也待之如若珍宝,但是,自己真的从未见她开启过。难不成,连苹姨都没有钥匙?
可是如果是这样,那么母亲为何会交给苹姨这样一个开不了,砍不破,只是累赘的东西?一定有什么地方是自己疏忽了的。只是,到底疏忽之处在哪呢?
青蔓铃随意拨弄着玄铁盒,望着那幅雕像上的两个圆圈,百思不得其解。心中郁结,她猛地一呼气,抬眼望天,广阔的天空让人的思维无限拓展,电光火石之间,青蔓铃抓到了那条被她忽略了的重要线索!
东边一个明圆,西边一个淡圆……
霁日霖说,母亲是霜月国的国主,而霁明国在二十年前,还叫霁日国……
她调整玄铁盒的位置,明圆对着东边渐现的太阳,淡圆对着西边渐隐的月亮,而她自己,则站在轩窗一侧。等待了片刻,她的心按捺不住地激动起来,因为在那左明右淡两个圆圈之间,那两行小字竟然变成了另外十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