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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府试中

江云不知莫名就被主考官盯上了,此刻正在答题。

府试的考卷跟县试相差不大,也是贴经,墨义题,一试帖诗,一道策问,最后一篇文赋。

贴经题和墨义题已经做了七七八八了,也有几道做不成,或者没有把握,不过这很正常,在这上面能得满分的极少,只能是那些博闻强识的才子,靠着几分运气才有可能。

做完贴经,墨义题,江云接着看试帖诗的题目。

“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要求写一五言四韵诗。

看到题目,这是一句庄圣的话,意思不难明了,不过要以此写一五言四韵诗,对于诗才匮乏的江云来说,就有些着难了,寻思片刻,还是先放弃,等到后面再来磨。

接着看策问题,是关于兴修章湖堤的。章湖是青陵城外的一个大湖,梁明涵新官上任,有意在此修筑河堤,在这府试策问中就出了这么一个题,询问此事的利弊。

这个策问题,那些消息灵通的本地世家子弟,肯定不会有其它选择,一定会投其所好,大赞此事可行,乃留名青史之功绩。

一些消息闭塞,不明其究竟的,可能还真要认真对此辩上一辩,有冥顽不灵者,可能极力反对,言此乃祸国殃民,劳命伤财之举,实为不妥。

虽然这策问题在童生试中只占极小的比重,答得如何原也无伤大雅,不过若是被主考官梁明涵见到反对的意见,因而心中不喜,是否就此会把卷子黜落,就不得而知了。

江云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梁明涵既然在这里出了这个题,应该就是有意修堤的,他也没学那些愣头青,非要跟对方抬杠不可,还是写了兴修河堤的利处,表示赞成,写了两三百字也就打住了。

答完策问题,誊写上去,时间只是过了一小半,江云目光又落在整篇考卷中的重头,一篇文赋的题目。

“德之不修,学之不讲,闻义不能徙,不善不能改,是吾忧也”

“安不忘危,治不忘乱,虽知今日无事,亦须思其终始。常得如此,始是可贵也。”

“贤者不悲其身之死,而忧其国之衰。”

“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

“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同样是列出几句圣人之言,选择其中之意,写一篇文赋,体裁不限,可以是议论文,也可以是散文,或者辞赋。

江云开始仔细琢磨起这篇文赋怎么写。刚才在学宫门外见到王璇之后,他心中还是颇有危机感的,王璇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各县的府试,要他这个县学教谕带队,并不是专为他这个小小学童而来。

不过江云却不敢过于乐观,若是能够顺便打压一下自己,这个王璇一定不会放过的,自己已经把他得罪惨了,对方又怎么会轻易的放过自己,县试中把自己的名次列在榜尾,就是一个很明显的信号,对方是在记仇,不过实在不敢黜落,或者黜落不了,这才不得已让自己上榜,否则以自己的那篇文章,不可能只是榜尾的水平,案也当仁不让啊。

虽然对方只是一县教谕,按说这府试他应该插不上脚,不过这些士林之人,本就交游广泛,人脉深厚,在这府城认识一些人,真要给自己使绊子,也不得不防。

所以为了确保稳妥起见,这篇文赋他必须写成虫形文章,而且必须是上佳的虫形文章,让那王璇就是想搞什么小动作,也有所顾忌而下不了手。

这童生一关实在重要,踏过去就是有功名位格之人,真正的读书人,跻身士林,踏不过去,就只是小小学童,任人鱼肉也只得忍气吞声,无所作为。

所以他必须过这一关,确保万无一失,得到这童生功名,所以这篇文赋就由不得他不慎重再三了。

他目光落在卷面的题目上,脑中寻思开来,不多时,似有所得,眉梢现出喜色,一下子疑虑尽去,变得神清气爽,一身轻松了。

有此一句,何愁童生功名不得?一时信心十足,这次那个王璇还能有什么伎俩,再使什么绊子,也挡不住他府试榜上有名的脚步,这个童生功名,他要定了。

心中有了底气,精神一振,选好了破题切入点,就开始自己琢磨酝酿起行文字句,又过了一阵,就开始提笔在稿纸上落笔书写起来。

考场中,一片沉寂,只听到众考生提笔在卷子上书写的沙沙声。这些考生,都是经过了县试千军万马挤独木桥杀过来的,都是有一定才学水准的,这次府试,依旧十分残酷,虽然录取比例比县试高了许多,但依旧注定要有一半人被黜落下榜,功亏一篑。

这样的府试,若是不能写出一篇虫形文章,基本就是丧失了竞争力,被黜落下榜的结局了。

不知不觉间,时间已到中午,不少考生搁下了笔,暂且休息,喝几口水,拿出带来的干粮点心,吃了起来,一边吃着,一边还在琢磨文章。

江云的这篇文赋,也已经写了两三百字,开头算是完成了。他此刻也搁下笔,打算休息一下再写。

“吧唧吧唧——”耳旁听到一阵大口咀嚼的声音,转头看去,只见旁边一位考生正大口吃着猪肉韭菜包子,吃得吧唧作响,毫无顾忌,引来旁边几位考生的一阵侧目。

“肃静!小口吃,不得惊扰考场!”也许是这名考生吃的动静实在太大,连场边巡视的书吏都看不过去,走过去喝止。

那考生吓得一哆嗦,手上的半个肉包子掉在地上,也不要了,直接又从食盒中拿出一个大肉包子,咬了起来,这下不敢再大声了,只是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

江云也拿出带来的干粮点心吃了起来,一边吃着,偶一回头张望,看到旁边的那位老学童,此刻还在埋奋笔疾书,神情专注,眉宇透着几分激动,手中下笔飞快,几乎停不下来。

看到此状,江云心中一动,这是思路泉涌写上手了的节奏,看来这位老学童这篇文章写的不会太差了。

对方须皆白,看着像已过六十花甲,至于真实年龄,就不知多少,十足就是一位老学童,不知在这场屋上考了多少寒暑,饱受几多挫折,这次,莫非就是真的老树逢春,要有所突破了。

他草草吃了一番,然后又提起笔,开始继续做这篇文赋,在稿纸上书写起来。

过了一会儿,旁边的老学童也停住了笔,看着笔下的文字,忍不住欣然色喜,点了点头。这次的考题,他选的破题点是“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没想到一路写来,竟然触动伤怀,一时文思泉涌,下笔若有神助,一篇锦绣文章竟然已经初现规模。

凭着他多年提笔作文的经验,自己现在的这篇文章有戏,一篇虫形文章大体是逃不掉的,甚至文采不凡,脱颖而出的希望大增。

天可怜见,这番总算要守得云开见月明了,他一时老怀大慰,心情激荡,若不是身在考场,就要大声悲呼出来。

从食盒中,取出带来的馍馍,小口小口的咀嚼起来,这时回头一看,就见到旁边正在提笔作文的江云。

看着对方也是神情专注,一丝不苟的下笔,他心中却生起几丝不以为然,今天这篇文赋的考题,大抵是讲忧患,讲忧国忧民,可见那位知府梁大人却是颇有眼光识见的,他们这等年长阅历丰厚之人无疑大占了便宜。

不过,像这样年纪轻轻的少年郎,年轻识浅,天真烂漫,又哪懂什么忧患,知道忧国忧民的情怀了,若要他们写繁华锦绣文章,他们可以写,但写这等深沉忧患文章,他们哪里又写得出多少深意,最多也只是拾人牙慧,为赋新词强说愁罢了,真正要写出胸中的浩然之意,只怕是不成的。

这位年轻小哥,这次终究是要折戟沉沙,榜上无名的了。听说先前那场县试,他就是侥幸上榜,得了教谕王璇大人的特别提携照顾,王璇大人爱惜声名羽毛,深怕众人指责他打压报复一名小小学童,这才把他提携上榜,名列榜尾,实属侥幸,但这次,就没有这般运气了。

不过这样也好,年轻人哪能就这么一帆风顺得了功名位格,总要受点挫折也好,那时才知道科举功名之道艰难,不是这般容易攀登的。

老学童摇了摇头,替某人叹息几声,也没有再多理会,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眼前的这篇文章上,打算趁热打铁,一鼓作气把这篇文章作成了。

考场上,众考生或是皱眉苦思,或是奋笔疾书,一片安静,不知不觉中,日头也渐渐的西移,向着西边落了下去,和煦的夕阳照进考场,照在一个个伏案奋笔的考生身上,洒下一道道长长的影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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