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八章 官司了结
刘朝宗瞟了对方一眼,心里就不大乐意,心说这案子已经判你胜诉了,给足了你面子,你还想怎样,至于要再给周文明额外的惩罚,他是不会这么做的,他若这么做了,那下面的那些秀才书生们岂不是要闹翻天了。
他倒不是怕这些秀才书生们能把他怎么怎么的,他堂堂一个两榜进士,岂会怕了这些乳臭未干的秀才书生但是人言可畏,这些人一人不足惧,但百人呢,这些人呼朋结党,一人登高一呼,群从响应,若是就此被安上一个“昏官”的帽子,那他一世清名就此毁了,岂不是冤枉大了。
不过此刻在公堂之上,也不能不让对方说话,当即他就沉下脸,道:“你还有何话要说”
江云道:“此案还没有了结,学生还要状告周家村秀才周文明,出言不逊,对学生侮辱谩骂,玷污学生清誉,有辱斯文之罪”
这话一出,堂下又是一片哗然,无耻,太无耻了,众人都是这般的心思,心说你就是一个声名狼藉之徒,士林败类,自己做的事,难道还不能让人说了侮辱谩骂你都是应当的,还说什么玷污了清誉你一个声名狼藉之徒,哪里还有什么清誉可言还说什么有辱斯文之罪有辱斯文的不恰恰是你自己吗。
堂上的周文明也笑了,他觉得对方实在是自不量力,竟然状告自己侮辱谩骂他,这不是自己凑上脸来讨打吗,他当即轻笑一声,斜睨对方不屑道:“不知我怎么就侮辱谩骂,有辱你的清誉了”
江云冷冷道:“刚才你不是骂的很痛快么,这时候倒不承认了。”
周文明又是一笑,道:“你是说我刚才骂你是品行低劣,卑鄙无耻之徒吧,我承认,我说过这样的话,那又怎么了”
江云道:“你说我品行低劣,卑鄙无耻,那你就拿出证据,若是拿不出证据,那就是恶意诽谤污蔑,玷辱士子清誉,自该领罪受罚。”
周文明哈哈大笑起来,堂下的秀才书生们也齐声大笑,只感觉对方现在的行为十分的可笑。
周文明一脸戏谑,指着堂下的众人道:“拿出证据这还需要什么证据,你只要随便问问堂下的任意一人,若是有人说我周文明刚才的话有任何不当之处,是污蔑诽谤,玷污你的清誉,我就领罪受罚,怎么样”
“此人声名狼藉,乃我临水县的士林耻辱,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还需多问么”
“就是,就是,这人实在是鲜廉寡耻之极,实在没有自知之明”堂下的一众秀才书生们纷纷出言讥讽嘲笑不已。
江云没有理会这些,好整以暇的道:“事情当然都要讲究个证据,没有证据,你就是污蔑诽谤,这不是很清楚明白的道理。”
周文明摊摊手,一脸无奈道:“你刚才耳朵聋了,没有听到么,大家都这么说,难道还不足以是证据”
江云摇摇头,道:“当然不足以是证据,他们说的话不算。”
周文明道:“好,他们说的话不算,那么府君梁大人说的话算不算府君梁大人在童生宴上,亲口下了评语,你就是一个狂徒耳,这话当场闻者众多,证据确凿,没有冤枉你吧”
江云又摇摇头,慢条斯理道:“不,府君梁大人说的也不算。”
这话一出,堂下又是一片哗然。狂,简直是太狂了,竟然连堂堂的府君大人都没有放在眼里,这人简直是怎一个狂妄无人了得。
周文明更是哈哈大笑起来,他觉得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太有趣了,事情展之妙,简直出乎他意料,他乐得跟对方斗下去,斗得越热闹,他收获的名气就越大,他突然觉得,对方简直就是一个专门来给他刷名气的小丑。
“原来府君梁大人的话都说了不算啊,那么我倒是要问问,谁说的话算呢”他以一副猫戏老鼠的姿态,戏谑的问道。
江云一本正经的道:“人民,人民的话说了才算。”
人民全场听到,全是一片愣神,人民是什么东西,众人一时没回过神,脑子里都没有这个概念。
江云看向堂下,见到堂下虽然大部分都是周文明请来的秀才读书人,但也有一些看热闹的平民百姓,他当即就走了过去,拉着一位灰衣龙钟老者走上大堂来,向他问道:“这位老伯,你来说一说,我江云是不是一个品行低劣,卑鄙无耻之徒做了什么伤天害理,十恶不赦的事情没有”
那灰衣老者正在堂下看着热闹,却不妨被卷入是非漩涡,被江云拉到堂上来,此刻脸上一片局促之色,只管呆愣着,哪里说的出话来。
“这位老伯,不要害怕担心,只管说就是了,我江云是不是一个品行低劣,卑鄙无耻之徒”江云又道。
灰衣老者呐呐的道:“老朽跟公子素不相识,公子是何样的人,老朽不知,不敢妄加评断。”
江云鼓掌道:“老伯,你说的很好,你没有人云亦云,起码比那些听风就是雨,拾人牙慧的人好多了,我谢谢你,为我证实了清白声誉。”
无耻,太无耻了,看到他在这里自得其乐的作戏,全场众人都是一脸的唾弃。
“这人的无耻已经是无可救药了。”众人纷纷摇头,都不屑于言语谩骂了。
江云又转而朝着堂上的刘朝宗拱手一礼道:“周家村秀才周文明,无端辱骂污蔑学生,玷辱学生清誉,又拿不出证据,请县尊大人明鉴,治他一个信口雌黄,有辱斯文之罪”
“哈哈”堂上堂下的人都大笑了起来,只觉得某人此刻的表演实在是太有趣了,就像是一个白痴小丑。
“荒唐,胡闹,成何体统”
刘朝宗脸色却是一片铁青,腾的站起身来,一甩袖子怫然道:“退堂”说罢就径直大步走入后堂去了。
“哈哈哈”周文明还在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笑过之后,从衣袖中掏出那两枚银币,扔到了江云面前的地上,道:“给你,你今天的表现实在让我太满意了,这二两银子,就当本大爷给你卖力表演的赏钱好了,哈哈”
说罢就哈哈大笑,走出大堂去了。
周文明等人以及看热闹的人已经散去了,周世民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二个银币,看着还站在那里不走的江云,摇了摇头,把银币塞到对方手上,说道:“平川不必介怀,能够要回这二两银子就很好了。”
江云收起银子,没说什么,只是有些茫然的问对方道:“我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难道很可笑吗”
周世民心中暗道,不可笑就见鬼了,你说什么府君大人说了不算,人民的话说了才算这不是又犯呆气了么,有你这么说话的么,人民是什么东西,难道就是指那些不读圣人之书的老百姓,他们说的话才算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心中腹诽,口中倒是安慰道:“平川,我觉得你的话颇有深意,其他人一时不理解,不明白你的志向,不必去多理会就是。”
江云嗯了一声,倒没再说什么,两人就一道出了衙门而去了。
刘朝宗径直回了后院书房,坐下之后,沏了一杯茶,在这里端着茶,一副依旧又可气又好笑的样子,师爷许崇跟着走了进来,笑着道:“东翁还在为刚才那个狂徒之语生气”
刘朝宗摇摇头,道:“人皆说此人狂妄无行,品行卑劣,但依我看,不过就是一个读死书,钻进了牛角尖的书呆罢了。”
说着说着,不由突然自言自语的念起了一段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徵于色,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而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师爷许崇一听,怔了一怔,随即就神色动容,长揖道贺道:“恭喜东翁,妙手而得妙文,文章大成,这可是立言之作啊”
刘朝宗摆摆手,也不打算瞒对方了,说道:“这不是我的文章,只是本次县试中的一位考生所作。”
师爷许崇听得又是一惊,刚才他听得对方吟诵,只感觉文句中形神峥嵘,磅礴浩大,隐隐然已经有圣人微言大义的气象,本以为是对方文思泉涌,才气勃而作,也只有对方这等琼林宴中人,才能写出此等文气浩博,气象非凡之句了,却没想,这并不是对方所作,而只是出自这次县试的某位考生之手
他根本不相信,参加县试的都是什么人,都是尚未进学的学童,怎么能写出此等磅礴浩大之文,而且若真是如此,那么此文必定独占鳌头,名扬县中了,但自己怎么一向没有听闻,本次县试案,以致前十的程墨,都张榜公示,他也曾观览过,印象中并没有见到这样的奇句。
师爷许崇的满脸疑惑不解,刘朝宗看在眼里,没有再瞒他,便道:“此文就是出自那个江云的县试卷子中。”
师爷许崇一听,又顿时大吃一惊,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脱口道:“什么,出自那个江云之手东翁你说的可是当真”
刘朝宗点了点头,师爷许崇好久才回过神来,虽然这事看起来不可思议,但刘朝宗不可能跟他开这样的玩笑,那么这事就是真的。
很快他又疑惑不解了,问道:“若此等奇文真是出自那个江云之手,那么以在下看,这篇文章成其五彩斑斓虫文,甚至更佳,都是极有可能的,足以名列前茅,争一争案,为何此人最后却是名列榜尾”
他心中猜想,难道那卷子中,除了这段奇文,其它的句子都粗俗鄙陋,章法全无,颠三倒四,狗屁不通若不是如此,也无法解释这样的奇文为何只得名列榜尾最后一名。
刘朝宗此刻却是有苦自知,他能跟对方直说,当时判卷子判得昏天黑地,头昏脑胀,一时不察,被那个王璇忽悠,看都没看卷子,就胡乱在卷子上划了个叉叉这事要传出去,他的一世清誉岂不就是毁了。
所以这事他是绝对不会说出实情的,只是含糊的道:“我一看此文,就知道出自捉刀代笔之手,你说这样的文章,是这样一个书呆庸才写得出来的吗”
师爷许崇愣了片刻,最后表示认可的点了点头,他也一点不相信,这样的奇文,是那个迂腐书呆写得出来的,一定是考前请人捉刀代笔,又凑巧蒙对了题目罢了。
刘朝宗又接着道:“虽然明知其是作弊,但奈何没有抓住其确凿把柄,黜落不得,所以就把他名列榜尾了事。”
师爷许崇又点了点头,道:“东翁这么处置,也是情非得已,也算最妥当的处置了。”
刘朝宗又叹道:“虽是如此,但那确实是一篇五彩虫文,就怕有人到时嚼舌头,说我刘某人判卷不公,打压后进啊。”
师爷许崇此刻突然明白过来,为何东翁一直对那个江云采取“忍让”的态度了,对于这般一个刺头,还真是不好应付。
他略一沉吟,便笑道:“东翁其实不必多虑,若真有人追究此事,东翁便说,是担心对方年少轻狂,心性未定,过高拔擢,恐其更加骄狂自大,不利成长,所以有意要压一压对方的气焰,稍稍贬低一二,这也是怜才惜才之意,反正东翁不是把他名列榜上了吗,并没有当真黜落。”
刘朝宗嗯了一声,点了点头。对方说的正中他下怀,有这么一个解释,道理上也足以说得过去了,师爷许崇转念一想,又自言自语道:“其实在下所好奇的,是这位幕后替其捉刀代笔的人,到底是何方高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