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孤坟
宋蕴之瞧了眼脚下的泥土，干燥而瓮实。看来建造这暗道的人早就做好了准备，那井里的水，未必就是近几年才枯竭的，或许一开始就没有。
暗道笔直，却不长，往前走了一段，便隐隐看到有亮光渗出。
沈苍梧熄灭了火折，再往前走了段便看到了一个被树叶和杂草挡住的洞口。他三两下除去杂草，光线透了进来。
光线有些刺目，三人适应了一会，再睁眼去瞧，才现外头是一处山坳。
宋蕴之走了出去，仔细打量了一番后，皱眉，“这……是鬼宅后面那座山吧？”
沈苍梧也走了出去，细细端详后点了点头。
柳煜闲闲走了几步，不满道：“还以为是同往什么藏宝地的，怎么就来了这么个淡出鸟的后山！费这么大的劲挖了个条隐秘的暗道，是不是有点多余？”
宋蕴之也在思索这个问题，眯眼道：“肯定有问题，仔细找找。”
他隐隐觉得这山坳之中肯定藏着不同寻常的东西，那神秘人要指给他们的，应该就是这条暗道。既然已到了这里，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宋蕴之思索之下，与沈苍梧和柳煜商量散开，朝不同的方向去查探了。
宋蕴之一人往东南去，走了一阵忽然停了下来。此处是一处山头，远远瞧去正好可以看到宸州城的城门，旁边往东一些林木郁郁葱葱，林间一片幽暗。
沈苍梧一路往南，此处林木较为稀疏，走了约莫一刻钟，竟到了一处断崖前。崖下雾气之中隐约可见灌木丛生，异常的茂盛。
“啊！！！”
忽然间，山野之间响起一阵尖叫，震得人头皮麻。
是柳煜的声音。
宋蕴之和沈苍梧皆是一惊，登时转身迅速往柳煜所在的方向奔去。可等到了，二人顿时僵在了原地，只觉得手脚凉，额上冷汗津津。
原本柳煜是往西面去的，一路上并未现任何不妥。可走了一阵，空气里隐隐有一股气味，他便转了道追寻了过去。
越往近了，那气味越重，恶臭难闻。柳煜在巡检司多年，对这气味实在太熟悉了，心里升腾起一丝不详的预感，于是加快了步子，终于寻到了气味的源头。
可看到那景象时，吓得他差点跌在地上。
宋蕴之和沈苍梧赶到时，就见柳煜正弯着腰，一张俏脸憋得通红，正一下没一下的呕吐。那架势，恨不得把苦胆也给吐出来。
沈苍梧上前扶住他，皱眉道：“怎么了？”
柳煜连话也说不出来，随手往前一指。
沈苍梧看了过去，脸瞬间就黑了。
只见前方有一处低洼，横七竖八堆满了尸体，已经高度腐烂，皮肉黑，软绵绵地流着恶臭的尸水，一堆绿头苍蝇飞来飞去，尸体上有蛆虫蠕动着。
宋蕴之此刻也已到了，看到这场面也是愣住了，半晌幽幽回头看了柳煜一眼。那神情，明显是在鄙视这位小王爷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走了过去，仔细端详那些尸体。就见这些人的身上穿着普通的圆领袍，袍子大多是绸缎，布料偏重，有些粗。这种布料有身份的人不喜欢，但寻常百姓又买不起。因而大多是富贾所用，或者大户人家的管家喜欢。
宋蕴之摇头，低声嘀咕道：“瞧你那样，这任何肉类的腐烂都是一样的，场面是恶心了点，但是以生命回归的方式，这是必然的。”
末了，他又道：“人活着的时候，对自然予取予求，死后肉体腐烂，被虫蛀鼠咬，与其他的肉并没有什么区别。”
柳煜翻了个白眼，搭着沈苍梧的手臂，继续呕吐去了。
沈苍梧嘴角抽了抽，伸手在宋蕴之的后脑勺上拍了下，“强词夺理。”
宋蕴之不以为然，挑眉道：“所有的生命在死亡面前，都是平等的，没有因为是人就高贵些，我们要做的，就是查明真相。”
沈苍梧沉声道：“沧海派和青城派失踪的人，都在这里了吧。”
宋蕴之点头，“应该是了。”
柳煜无语，“这世上看到这么多尸体，还能面不改色的，除了你宋蕴之也没其他人了。”
宋蕴之微微一笑，算是回答他了。
他从腰间摸出随身带着的蚕丝手套，翻动着尸体，不住摇头。
这些人死了有十来天了，都是被一剑刺中要害瞬间毙命，伤口击中在脖颈，胸口，腹部，干脆利落，行凶者是个高手。
柳煜这会吐得也差不多了，拿着帕子仔细的擦完嘴，又换了条干净的捂着嘴走了过来，道：“这应该是商旅吧，为何你说是沧海和青城的人？”
宋蕴之眉头挑了挑，“嘁！”然后伸出了两根手指。
柳煜不解，“嗯？两个原因？我怎么没看出来。”
宋蕴之扬了扬下巴，“因为你没带脑子。”
他白了柳煜一眼，“世上真正的巧合，是极其稀少的，大多时候是人为刻意营造。一个人想要藏起来，也许可以藏得很好，但一群人想要藏起来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宋蕴之这么一说，柳煜登时就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沧海派和青城派为了隐藏行踪，扮作商旅进了城？”
宋蕴之点头，“这两派入城就连听雨楼都没有察觉，可见其行踪隐秘。要不是林朦和余逸云，我们恐怕也认为入城的只有几个人而已。”
柳煜略一思索，问道：“那第二点呢？”
宋蕴之眼底闪过一丝冷意，“你可曾听过宸州有大批商人失踪？”
柳煜想了想，深觉宋蕴之说得没错，可心中难免有些不岔。这两派的人偷偷入城，难道真的是为了所谓的荧惑之石？那又是谁杀了他们？
宋蕴之也颇为不解，回头时忽然瞧见不远处有个凸起的小土堆，好奇之下便走了过去。这一瞧，竟现是一座孤坟。
坟包上长满了杂草和树枝，大多拇指粗细，郁郁葱葱，看样子有些年头。四周围着零散的石块，坟头连墓碑都没有，只用一块木牌代替，上面一个字也没有，碑前却散落着一些未烧完的铭钱碎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