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奉承之言
宋蕴之说着这话，心里却在思索另一件事情。从他们进来之后，他就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这个味道莫名的熟悉，仔细思索之下，竟在案现场闻到过。
从武陵源一路走来，到青石镇，到戚如意死亡的山谷，他都闻到了这股若有若无的味道。这味道，他一直记在心上，没想到如今在裴殷的府上又闻到了。
宋蕴之生来嗅觉就异于常人，这些年来查案办案，寻踪觅迹，他的鼻子有甚大的用处。每每案现场有一丁点的气味，他都可以嗅得出来，便也记得清楚。
查案的事情，很多时候就是靠着细微的蛛丝马迹，一路追寻才能找到最终的真相。可往往很多人都忽略了这些细节，也就造就了许多的冤案，错案。
宋蕴之自小跟着自己的祖父，看他所著的书籍，又受师父风行云熏陶，这些年行走江湖，誓要平尽天下不平之事，为无辜枉死的人伸冤。
这会他闻到裴府内的气味，已经证明了他心中的猜想。他转头看向了沈苍梧，挑眉。——哥，闻到那味道了吧，果然是他。
沈苍梧微微点头。——闻到了。确实是那个味道，你不要太着急，事情到了这一步，只能让他露出马脚，我们才好抓他。
宋蕴之有些不忿，扭头看到柳煜的时候，就见对方眼底有怒火。他应该是想到了小七，那么小的孩子，先是在当年陈庐城时失去了父亲，那时他还没有出生，现在又失去了母亲。
柳煜想到了小七，自然也想到了那些死去的人，山上遇到的安云，失去记忆的阿玉，哪个不是这件事的受害者。他自和宋蕴之以及沈苍梧入了江湖，心中那份侠义之心越来越浓烈。
他入江湖，本就是为了那恣意潇洒，快意恩仇。如今这案子的幕后凶手就在眼前，却不能直接动手将他捉拿，柳煜心中怎能不气？
宋蕴之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却皱起了眉头，言道：“这茶是好茶，可惜凉了。不知裴先生能否亲手烹茶，让我也学学这风雅。”
裴殷不假思索地答应了，摆了摆手，立刻有丫头走了过来接过宋蕴之手中的茶盏，拿了出去。
裴殷请三人到院中，院子里已经摆好了新的茶具，小炉上炭火正旺，壶中的水刚放上去，还没有煮开。四人落座之后，裴殷洗手捉茶。
宋蕴之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裴殷捉茶，洗茶具，眼见笑意盈盈。沈苍梧和柳煜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就没有说话，等着瞧好戏。
冬日的风有些寒冷，这谷中却温暖异常。院角有一处花圃，栽种着与虫谷中不同种类的花，这会开的正盛，在风中摇曳生姿。
这儿的花较谷中的花更为艳丽，但看着却十分的舒适，花香隐隐，茶香青涩。两两相撞，冲入鼻中，竟意外的惊艳。
宋蕴之吸了吸鼻子，脸上始终有淡淡的笑。如果说虫谷内的那一簇簇鲜艳是危险的讯号，那这院中的花便是令人讶异的美。
宋蕴之当然知道这院中的底下有泉水滋养，那泉水常年温暖，才能使得这谷中的花四季常开，气候宜人。那院角也确实有一处水塘，水塘上水气氤氲，塘中有荷花。
路上壶中的水已经煮沸，裴殷举手投足之间也颇为优雅，确实很适合他的身份。这茶香之间水雾袅袅，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是极好的云雾茶。
此茶产自西南高山云雾之中而得名，又岳山茶。因其生长在海拔较高的地方，这茶以前是作为向国君朝贡的贡品。西南之地气候温和、湿润，很适合此茶生长。而早在他人留下的《茶经》中就有记载，可见此茶早负盛名。
云雾茶，外形紧细，卷曲秀丽，入水后色绿香浓，形秀。初时略有些青涩之意，但入口味醇，后味略甘，实乃茶中精品。
裴殷递过来了茶盏，三人谢过接了过去，浅呷之下，宋蕴之微微眯眼，一副陶醉的神情，赞道：“好茶自是要懂得茶的人来泡，先生这茶艺确实令我折服。”
裴殷知道他这是奉承之说，眼见多是笑意。宋蕴之喝完了一盏茶，忽然起身朝那边的荷塘走去，衣袖拂过了桌面，将一盏茶水给拂到了地上。
他这动作似是无意，可实际上却是故意为之。那茶盏不是普通的物件，肯定是裴殷心爱之物，宋蕴之早就瞧出来了，才有此一举。
茶盏落地碎的七零八落，裴殷眼底闪过一丝心疼，俯身去拾那碎了的茶盏，就见宋蕴之也蹲下身来，去拾地上的碎片。
“实在抱歉啊，都是我不小心弄坏了先生所爱之物。我认识一位玉器大师，先生若是信得过我，过些日子我一定会将茶盏原样送回来。”
裴殷确实心疼这茶盏。这可是他多年前从北境花大价钱买回来的，那人也很喜欢。都说有钱难买心疼好，这东西碎了，他心中本就有了怒气，可听到宋蕴之这样讲，忽然问道：“你说的可是那猴子？”
宋蕴之点头，“正是他。先生既然听过他的名头，应该知道他的手艺。先生尽管放心把这交给我，还回来的时候一定看不出一丁点的痕迹。”
裴殷有些为难，但思索之下还是把手里拾起的碎片给宋蕴之递了过去。宋蕴之笑着从他手中接过，那碎片锋利，竟将裴殷的手划出了一道细细的红痕。
宋蕴之连忙拿出帕子递了过去，“先生没事吧，这……”
裴殷没有接他的帕子，摇了摇头，笑道：“无事，小伤而已。”说着，把那些碎片放到了桌上，用一方帕子包裹了起来。
沈苍梧小心将杯盏的碎片收了起来，柳煜眼眸敛了敛，起身向裴殷说道：“天色也不早了，王妃可还等着我呢，我就不陪你和苍梧了，我先走啦。”
柳煜说着话就朝外面走去，裴殷看着柳煜眉头紧蹙，向宋蕴之道：“这小王爷的性子还真是……果然是爱美人不爱江山啊。”
他先前听过别人提到柳煜，说着小王爷三六不着调，总向往着江湖。如今到了江湖上，却又天天到处跟着宋蕴之查案，跟之前在巡检司的时候做的事一模一样的。
现在看来，他却对柳煜又有了新的认识。这个人，原来也是个性情中人。
见柳煜走了，宋蕴之和沈苍梧也起身向裴殷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