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夏目友人帐与虫师
虽说是旧书店,可实际上在这个时代,会跑到这么偏远的旧书店来的客人几乎已经绝迹了。
回来店里的客人也都是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家伙。
望着前来店中的客人,京极凉子长叹一声。
“真是麻烦啊……”
那是上次见面后,已经支付过报酬了的那位的场家的少主。
京极凉子放下手上的烟管,朝着一旁端茶过来的燕山叮嘱道:“燕山。阴阳师也好,灵能者也罢,和尚神父巫女随便什么类似的家伙,一律拒之门外。”
“没有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啊。”
将托盘中的两杯茶放在桌上的同时,燕山笑眯眯的回应着雇佣自己的店主。
“呿,就没有什么心思单纯的只是想来寻找旧书与之缔结缘分的普通客人吗?”
“我正是想来找一本旧书。”
的场家的少主言辞诚恳,可看在京极凉子眼中,就是个心怀不轨之徒。
虽说京极凉子有生以来从未被人占过便宜,可这并不妨碍她厌恶自己眼中的“不轨之徒”。
其实的场家的少主真心是想来找一本书。
“狩房文库……”
的场家的少主刚刚说出了一个专有名词,京极凉子眉毛一挑,将手上的烟管反扣在桌上,“叩”的敲出一个音节。
“没有。”
她斩钉截铁的回答。
“我这边可没有那种传说中的文库。”
“那么,请问您听过‘虫’这种……吗?”
“燕山,送客。”
已经决定对不买书、反而当自己是情报贩卖者的所有来访者“一律拒绝会谈”的京极凉子,立刻高喊店员的姓氏,让她去把人赶走。
正在与无处可去的妖怪“濯”一起洗碗的燕山,则抬高了音量——
“京极老师,早就告诉过你了,如果想要拒绝客人的话,就自己来吧。我可没有学过拒绝来客的事情。”
“把店主讨厌的客人赶走可是身为店员的你的工作啊。”
“不对不对,”燕山放下碗,对着一旁非常和善的濯歉意的笑了下后,在对方理解的目光中,洗干净手上的泡沫,走出了厨房。
将湿漉漉的手往身上的围裙上擦了擦,燕山鞠躬致歉——
“非常抱歉,您听见了店主的话……”
“‘眼福’这种虫,您听过吗?”
在离开前,的场家的少主提到了一种“虫”的名字。
京极凉子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中包含的恶意,就连与她相处了多年的燕山小姐都感到心惊肉跳。
“没有哦。贪婪的小鬼。”
见在也问不出什么了,的场家的少主旋即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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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烟管中深深吸了口烟,一会儿之后,便吐出一片烟雾。
在烟雾中,京极凉子对着一旁已经洗好碗回来,正在打扫书架的燕山开了口。
“燕山。”
她呼喊着对方的名字。
“你知道什么是‘虫’吗?”
燕山和善的声线从书架中传来。
“我虽然知道什么是虫,但是听起来好像和老师说的‘虫’不一样呢。”
“正是如此。”
京极凉子点了点头。现自己的衣袖被什么扯住了,一低头。便见到了那个之前的场来时,躲在房间里没有出来的男孩子。
他如做了坏事被当场抓住般,朝着京极凉子害羞的笑了笑。
京极凉子拉起男孩子的手。
“‘虫’是一种非常奇妙的动物。”她讲起了已经消亡在历史当中的一种存在,“用当年还活跃着的虫师们所总结出来的最简单易懂的比方来叙述一下的话,那么可以这样讲:人的手指可以分为大拇指是‘植物’,其他四根手指是‘动物’。”
京极凉子已经将手上的烟管搁在一旁的托架上。她的双手轻轻捧着男孩子的右手,双手的手指在这名男孩的手上做着比划。
“‘人’是‘中指’——离心脏最远的地方的指尖。越往手的内侧生物就越低等,再往上走,手中的血管是交织在一起——”她的左手拉着男孩的手腕,抬起对方的手臂,而右手的食指则在这条手臂上滑动,“这里就是菌类或者微生物,在这附近区别‘动物’和‘植物’就变得很困难,但是还有许多物种在这前面。”指尖向着手臂之上而去,“越过手,到达肩,一直到达心脏的部位,在那里的,就是‘虫’。”
京极凉子的食指指在男孩子左胸前的心脏位置。
对方似乎觉得这是在与他嬉闹,因而忍不住笑出了声。
笑声又轻又短,却非常的可爱。
“这是离生命源头非常之近的物种。越是接近它们,形态的存在也就越模糊,从而就有看得见和看不见之分。”
“虫师们能看得见虫啊。”
“当然的吧?就和阴阳师、巫女、灵能力者、除妖人、和尚、神父这一类靠解决异常或者提供解决异常的办法谋生的家伙们一样,全靠天赋技能吃饭。”
“为什么老师要说这么不客气的话呢?”
“事物存在既有‘理’。”
京极凉子放开双手,一把抱住男孩子,将他抱上了自己的大腿。
她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伸进他的头中,梳理着他的头。
和同龄的小孩子相比,他乖巧又听话。
一动也不动的耐心坐在京极凉子的大腿上,任凭京极凉子梳理着自己本来就不乱的头。
“将‘理’的存在破坏,人类在将自己引入歧途。”
“老师是环保主义者啊。”
“怎么提到这个了啊?”
“抱歉抱歉。”
擦着书架上落灰的燕山小姐笑容一派纯洁。
“应该说,人类不是一直在为了自己的生存剥夺其他的生命所存在的‘理’吗?”
京极凉子哑然失笑。
“果然,燕山你的想法……”
“嗯?”
纯粹疑惑的上扬音节。
京极凉子嘴角一扬,朗声回答:“没什么。”
“老师好奇怪啊。”
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奇怪的燕山反而如此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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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极凉子怀里抱着平日里自己厌倦之极的男孩,心中却在想着“眼福”这个虫子。
无论是虫师还活跃的古老年代,亦或者是虫师这职业、已经随着过度开而消亡的虫们一起消亡的现代,“眼福”这种虫也是传说中的幻之虫。
京极凉子一年一度所酿造的光酒,却是虫消亡后所遗留下来的一些昔日的过去。
这一事虽然没有宣扬,可也没有掩盖。
于是,为了找到“眼福”的线索,的场家的少主便找上门来了。
京极凉子才没有兴趣得知究竟这位少主是从哪里得知“眼福”的消息,以及不知道是谁给了他“京极凉子(可能)知道眼福下落的消息。”
“亏得他能知道‘狩房文库’的存在。”
京极凉子也意味不明的夸了的场一句。
“狩房家在很久以前就做着记录虫师故事的工作。据说在最后狩房文库已经有了上万的庞大书卷。这些书卷全被藏在狩房家的某个地窖当中。”
“骗人的吧。”
“是真的。”
“这是历史文物吧。”
“在普通人看来大概是上万册的怪谈吧,但是其中记录的都是真实的。虫师……不会骗人的。只是,会理解错误罢了。”
“理解错某件事情,并将某件事情当成真相牢记于心……”燕山小姐的声音依然是那样的纯粹和善,“老师是说这个吗?”
“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事情讲出来就没意思了。”
“非常抱歉。”
燕山小姐虽然爽快的道了歉,可京极凉子还是觉得心中不愉快。
她轻轻拍拍男孩子头。
“我们去看绘卷吧。”
摊开在走廊上的画卷上所绘的画面,仿佛时光倒回至千年以前。
《源氏物语》当中,携带家中数卷绘卷进入宫廷的藤壶女御与名分上的继子光源氏相处时,就以绘卷上的故事拉进了双方因为陌生而产生的隔阂。
就现代的眼光来看,那些千年前的绘卷上的故事,需要意会的图案与需要理解与想象力的故事内容,是如此的贫乏。
但是能够打时间。
就这一点来考虑的话,几乎拥有无尽时间的京极凉子,自然是很乐意去阅览这些堪称国宝的绘卷。
哪怕是平安京时一张写有文字的纸片,只要能留存至今日,就可以视为重宝来对待。
若是几乎完好无损的绘卷,那自然是国宝无疑。
但是就如同被传为三神器的八咫镜一样,这面镜子仅仅是汉武帝刘秀赠与邪马台女王的礼物罢了。
不敢相信吗?
后汉书中所记载,光武帝刘秀赐予倭国使者金印——这正是邪马台女王卑弥呼的时代。
镜子也是在那个时代流入到了日本。
与金印一起赠与的礼物当中,便有铜镜百枚与其他若干。
被视为神器的八咫镜的最初用处,自然也是普通的镜子的用法。
一旦出现在世间就会被视为国宝的绘卷,在京极凉子的手中也就只是绘卷本来的用法就是了。
“啊……”
男孩子的手指在绘卷上的某个图案。
京极凉子敷衍的点点头。
“啊,是呢,这个和之前看的那个故事是相关的。”
一下午就浪费在了这上面。
等到吃晚饭时,京极凉子在饭桌上突然开了口。
前些时日,她还在说:“食不言,寝不语。”
现在自己打破了前几日定下的规定。
“的场那家伙,居然想要找‘眼福’。”
京极凉子还在纠结这件事情。
她知道这是痴人说梦,纯粹的白日梦。
‘眼福’是不能落到任何人类手中的幻之虫。
但是——
眼福的藏处,如今已在如神佛般移山填海的人类手中化为乌有。
在眼福的藏处之上,已经重新矗立起了一栋栋高楼。
但是——
能够无视阻碍视线的一切事物,将千里、万里之外的某处场景清晰无二的收于眼中,甚至连过去和未来都能看在眼中。
“眼福不是人类能够得到的东西。”
京极凉子打从心底厌恶的场这个姓氏的除妖人。
就算理由再怎么伟大,明明缔结下契约还违反约定,甚至将寻讨约定之物的债主转过头来封印甚至将其杀死赖账……
“真是一脉相承的贪得无厌的蠢货。”
作者有话要说:眼福是《虫师》中的一种很奇妙的虫子。非常的强大。
狩房文库是《虫师》里的那位女主角(?)狩房淡幽所编写的书卷全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