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浮出水面
看了看天色，还未到正午。唤来管家，“那妮子可在府中？”
管家看向我的手掌有些怜惜神色，仍是低低说了：“早上就已经出府。”抬眼看向我，温暖眼神让我很感动。
敛了神色，温和向他：“我和云裳出去给刘大娘送点东西，沈妈要是回来，你们老人儿们一起聚聚吧，没有我你们也许更放松。我不会太晚回来，晚上咱们大家一起包饺子。”朝他点了头，走出正厅，云裳正站在廊下静静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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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府门，云裳跟在我身后。我压低声音问她：“云裳，今日我要你做个选择。你愿意跟着一位真小姐还是愿意跟着一位假小姐？跟着真小姐，或许有天朝不保夕；跟着假小姐，但保你一世无忧。”并不看她，只是默默走着，心里忐忑，掌心的疼痛钝钝传来。
云裳叹一口气，“沐儿妹妹，我说过要陪你一路走下去的。你竟是不相信我了么。”言语中有无限落寞。
心忽然抽了一下，回身看她，露出真诚的笑：“好姐姐，你要知道过了今日，我可是把命根子给你看了，咱俩可算是把命绑在一起了。”
云裳并不答话，只是笑着看我，眼中有着坚定神色。
我朝她点了头，在一处僻静院落唤出雁前辈给我派的护卫，她已经找来了身形相似的女子，我二人和她们换了衣裳。她们走时我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许跟着我，且要把盯梢的人引去。
换了平常衣衫，我看云裳，仍是一派安静神色，心想沈妈的眼光真是不一般，可如今，我已不能自私地把沈妈牵涉其中了。
从后门出了院落，回想着记忆中的地址走到一处气派大院前，门口的的牌匾上用草书写着“万宅”。拾阶而上，云裳淡然跟着。
万宅管家已在门口等待，看到我，大呼：“掌柜的终于来了。”眨眼间，院里站满了人，都是笑笑看我，七嘴八舌地说着话：“掌柜的，你可让我们盼来啦。”“掌柜的，咱们柜上的吃食用些吧。”“掌柜的，咱们铺上的新锻运来了，你先过目吧。”“还有我家的胭脂。”“还有……”
我笑着走过人群，走上正厅前的台阶，提气说道：“众位，众位，我今天来是为了和各位聊聊今年的情况，大家一起乐呵乐呵。中午和大家一起用餐，那时再尝再看不迟。”说完转身走向厅内，转身时候瞥见了云裳脸上的惊讶神色。
厅里四位账房先生已经在等候，见我进来张张口，却都不知从何开口。
我笑笑，坐在上，“总账高先生，您先说说。”一旁的云裳已经砌了茶，端放在我身旁的桌上。我朝她笑点了头。
总账房向前走了一步：“掌柜的，从万家第一家铺子开张到现在，万家名下已有八百三十五处铺面，还有数十处房产和农田。铺面中三成是茶馆，两成粮肆，两成酒楼，一成小吃店，一成珠宝店，还有一成的绸缎庄和水粉胭脂店。这些铺子分布在苍龙全国的各个城镇，还有些村落间游走的货郎也是我万家的人。偏南的丝织业我们也有涉足，可以说苍龙两成的经济掌握在我们手中。各处的产业在京城都有总店，只是奉掌柜的命令，现在都还没有冠上‘万家’的名号，所以民间并不知晓。”他徐徐说道，我心中微叹，短短三年，我已将姑姑留下的一家珠宝店和一处绸缎庄展成如许的规模了吗。
朝总账房点了头，他又站回去。第二位账房先生已然出列，“掌柜的，到现在，算上各家学徒，万家已有两千三百五十人的规模。其中各家铺子总柜都是颇懂经营之道的人物，其中有些人写来信或者捎来口信，希望能在允许的范围内，做他们希望经营的物品和店铺。”
我想了想，朝他开口：“潘先生，除了妓院、赌场、军火、盐业，其余的方面我万家皆可涉足，百无禁忌，但不能和官家合作。这方面麻烦先生多多指正，也要多多监督，才能让万家真正壮大而不至于盛极而衰。”
潘账房朝我郑重点了头，退了回去。第三位已经出列：“掌柜的，万家今年所得利润为八万七千两，交税一万八千两，薪水支出三万两，所有店铺都没有偷漏税的情况，具体利润和税额我都已统计造册，按产业分了十五本，掌柜的可以随时取阅。”干净利索，正是他的风格，朝我点了头就要回去。
“李先生，留步。”我轻声唤他：“账册是商家根本，还要麻烦先生再做一份留作备份，不需要做成给我看那种精细的册子，只要账房都能明白就好。做好后留在账房里，以备查账之需。哦，还要小心放好，防火也要防盗。”看他略略惊讶的眼神，我朝他点了头，低头饮一口茶。
第四位账房已然出列：“掌柜的，南方前线大捷，不日就要班师回朝，军中将士也会有一批要解甲还田。那时他们手中必定会有为数不少的军饷，我想我们万家应在各处铺子里备下一批货物，会有更大的利益。”他踌躇满志地做着筹谋。
我放下茶杯，定定看向他：“的确，兵士回乡了，需要新衣衫，家中也要买更多的粮食。士兵手中有了银两，也就可以为家里添置些物件，对了，也许还会搭屋建房。的确是个赚钱的好时机。”我转向总账房：“总账房，你们几位账房先生合计一下，看看百姓生活必需的物品有哪些，吩咐到各个铺子里去早些准备，务必要在大军回到京城之前储好物资。这一段时间我们不再收购新铺，主要注重这件事。另外，一定要低价高质，兵士打仗得来的军饷已属不易，我们要尽量让他们生活得好一点。若有哪家铺子抬价或者以次充好，以后不得再入万家铺子一步。”最后一句说的无比严厉，希望他们明白。
总账房一拱手，“掌柜的真是胸怀天下。我们这就去合计，得出结果立刻告知。”言罢四人已经退下。管家走进来：“掌柜的，已到饭时……”眼中的神色，我已明了。
我站起来：“传饭吧，我说过今日要和各个总铺的掌柜一起吃饭，我记得呢。”朝他笑笑，“云裳姐姐，我们一起去尝尝京城里各家美味汇集的大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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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我和各位掌柜说着不甚场面也不甚真诚的话，能在京城开店，并肯纳入我万家名下的人，都不是平庸之辈。在风浪里钻来钻去的，即使想要真诚，也已经不会了。我举着酒杯，想到这一层，不自觉笑笑。
“看咱们掌柜的，小小年纪都能支撑起万家这么大的家业，未来不可限量啊。”一位大腹便便的掌柜大声说着。
“沐儿能有这样的光景也要感谢各位的帮衬啊。”我笑着回应，“陈掌柜，你的雅居楼也是我所看重的啊。”我举着酒杯向他遥相呼应，一口饮尽。众人欢呼，我亦笑对。
一旁投来探究眼光，我迎上，原来是那位大食国贩珐琅的掌柜，他见我回视他，有些尴尬笑笑，端起酒杯致意。我的心绪却瞟到那日初见他的时候，那时身旁还有……
许是觉察到我不对劲，右侧的云裳轻碰我，“沐儿，可是酒醉了？”眼中的关切竟让我有了落泪的冲动。
鼻子有些酸，掩饰道：“没事。只是想到一些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