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法蒂玛

夜色漆黑，薇拉抬头看看天，来前还记得有月亮的，可是现在天上哪有一点光，迷迷糊糊能瞧见墓园近处里的一座座墓碑，隐隐绰绰，周围也没有虫声，气氛低凝。

一手扶着树干，一边屏息静气地蹲着，薇拉稍稍动了动，回头见蒂斯看着下面，不禁低声埋怨道：“他怎么还不回来？”

蒂斯没有回应，薇拉也习惯了，自顾自地说：“也不知道他要我们等什么？”

突然感觉妹妹的手一紧，几乎吓了一跳：“做什么？”

蒂斯说话了：“看！”

蒂斯伸手指向远处，薇拉随着望去。

远处的墓碑还是那样，在夜色里只显露着一个轮廓。

什么异常都没有。

薇拉眼睛一眨不眨，都睁得酸了，正想回头问问妹妹时，眼角扫到一处黑影似乎动了。

是什么？

薇拉瞪大眼睛，可是那东西又不动了，过了好一会儿，它动了，似乎是站起了身，慢慢地，薇拉可以看出，那东西隐约展现出了一个人的轮廓。

就是小了许多。

它站起身后，渐渐挺直，动作却比人缓慢了许多，渐渐走近，来到一座墓碑之后，慢慢俯下身体，趴在墓穴上方，由于长草的遮挡，薇拉看不清它在做些什么。

这时才觉妹妹的手心也沁出汗来。

接下来该做什么？

克利斯又跑哪里去了？该死的！

正埋怨时，薇拉看到黑暗中突然丢出了一个东西向那怪物抛去。

接着又是一个。

克利斯动手了！

薇拉一个激灵，赶紧拉着蒂斯跳下树来，从腰间抽出匕，冲了过去。

黑暗里传来“赫赫”的怪声，似乎是那怪物在拼命挣扎。

担心这怪物逃脱，蒂斯一个急冲，后先至，双手剑已举在空中，向着地上的那团黑影劈下。

突然动作一顿，自己的手腕被人托住，传来克利斯的声音：“先别急着下手。”随后转头道，“薇拉，你也等等，它跑不了。”

两人停下手来，薇拉稍稍站远了一些，问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团淡蓝色光亮在黑暗里出现，克利斯的手心凝集起一团元素，这是未施放的雷电球，其上电弧游离，还出轻微的“噼啪”声，不断闪烁的微光将地上的那团黑影照了个清楚。

两姐妹凑上前来一看，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

枯瘦细长的手脚，干瘪而灰黑的脸庞，鼻子已干缩成一团，两个模糊不清的鼻孔朝天而立，嘴唇也同样紧缩起来，露出了上下两排零落焦黄的牙齿。最可怖的是它的眼睛，眼眶一边已隐隐露出了朽黄色的骨缘，它的眼睛就像被烤干的鱼泡，干瘪又惨白，根本看不到眼瞳的存在。

被两张渔网罩住的它，原本还在拼命地挣扎，但随着克利斯手上光亮的出现，它就静止下来，头部转向光亮处，呆滞而迷恋，闭不上的嘴里出“赫~赫~”的叫声。

这是个人！

至少曾经是个人！

克利斯也皱着眉，蹲下身，将手靠近它，它的头部立时随着光亮摆动，因为身体干瘪，对比之下，显得头部很大，累赘却也带着一点滑稽，稀稀拉拉的枯黄头居然还分成两缕，编成两条辫子，然后从头上拉至后脑，再与脑后的头扎在一起，哪怕只是那么一小撮，也还在辫尾系上一个大概是红色的蝴蝶结。

薇拉和蒂斯起抖来。

这就是“执灵”？

克利斯不敢肯定，低声说：“就是这东西挖的洞。”

薇拉开口，声音颤抖：“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东西，是亡灵吧？”

“它叫执灵，一种因为执念而复活的生物。”

“打死它吧，免得它再去墓穴上挖洞——它吃人？”薇拉的声音突然变得怒气腾腾。

“我也不确定，但它对活人的威胁不大，我们该去问一个人。”

薇拉恨恨道：“谁？是谁养的么？真该死！”

克利斯手里的元素团突然爆出一道更加明亮的光芒，“su*fo”——

“你还不给我出来！”

一道土墙在一棵树后升起，紧接着，一个人踉踉跄跄地跌了出来。

随着光亮的消失，执灵出“赫赫”的声音，又开始挣扎起来。

薇拉两姐妹握紧了手里的武器，逼上前去。

克利斯再次凝聚出元素团，稍稍照亮了地上——

守墓人！

他趴伏在地上，抬起脸来，皱巴巴的脸颊上流着泪水，用低沉沙哑的嗓门道：“请不要杀死法蒂玛…求你们了。”

克利斯沉默一会，问道：“它是…你的女儿？”

“是的…是的，尊贵的大人阁下，请惩罚我吧…不要杀了法蒂玛...”

克利斯伸手将渔网打开。

获得自由，执灵却还是直愣愣地“盯”着克利斯手心光亮处，甚至还无意识地用蹒跚的步伐向着克利斯走了几步。

克利斯让两姐妹将武器挪开，守墓人跪爬着来到执灵前，抱住了它，它却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两姐妹求助地看向克利斯。

克利斯转头说道：“去你的住所！”

守墓人抱着执灵泣不成声道：“是是，各位大人阁下，请跟我来。”

三人随着守墓人在黑暗中走了好一会，才在一间破落的木房前停下，守墓人费力地退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放下怀抱着的执灵，点起桌上的油灯，才开口道：“各位大人，请进来吧。”

克利斯当先走了进去，薇拉两姐妹小心地跟在后面。

屋里弥漫着一股霉烂的异味，两姐妹爱洁，不敢进去。

一张桌子，墙上钉着几排壁柜，放着一些瓶瓶罐罐，还挂着一些工具，桌旁整齐地摆着几张椅子，从门口还可以看到里边还有两个小房间，依稀可辨认出分别是厨房和卧室。

守墓人点亮油灯后，又重新抱起了执灵，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低声道：“屋里简陋，就不敢请几位大人坐下了。”

他抱着执灵，很是爱怜地贴着它的脸，一张干瘪怪异，一张恐怖绝伦，两张脸紧紧贴在一起，带给人的感觉真是惊悚而又恶心。

薇拉蒂斯两人都捂着嘴，身体一阵阵地抖，想转开眼睛却又忍不住多看一眼。

执灵在守墓人怀里，不断地试图伸手去摸桌上的油灯，几次被守墓人按下手臂，急得不断地出“赫赫”的声音。

很像个出生没有几年、对什么都感好奇的小孩！

克利斯也不由得冒起鸡皮疙瘩。

好一会儿，守墓人才慢慢道：“法蒂玛…她…是我的女儿，十二年前，得了一场大病…就这么死了…”说着又“呜呜”地哭了起来，好一会才继续道，“苦命的孩子…我不想把她一个人埋在地下…”

守墓人老来无依，女儿的死亡使得他完全奔溃，最后用尽全部身家给女儿的尸身做了防腐处理，然后就将尸身放在家里，就仿佛女儿活着一样，就这样一起生活了十二年，也许是感动了神明，几个月前，女儿居然复活了，只是只能出些无意义的声音，接着就逐渐掌握了行走和抓握东西，白天的时候会站在阳光下抬头看着太阳一整天不动，下雨时站在窗前看着门外。但对于女儿挖掘墓穴的行为，守墓人却一无所知，只知道每晚会消失几个小时，也根本找不到它，所幸她都会在天亮前自行回来。

“我在图书馆里查过，它对光明气息非常敏感，”克利斯道，“也就是说，它挖开的墓穴——都是生前有被光明魔法侵蚀过的人。”

克利斯转向神色呆滞的薇拉两姐妹，眼中的含义让她们两人震惊——之前查看过，十年之间出现了接近三十个被挖开的墓穴，那么说，这么些人都是被光明神殿杀害的。

光明神殿为什么要杀他们？

守墓人根本对这毫无兴趣，抱着女儿跪在三人面前：“求求三位大人，放过法蒂玛，她只是个孩子啊，她不懂事啊…”

她还小？她不懂事？

克利斯也不禁面部抽搐！

当事人毕竟不是他，皱着眉看向薇拉和蒂斯，摊摊手——

你们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