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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世子表兄

“珏儿,你几时回京的?”谢祖恒夜惊讶地问。

“甥儿亥时才赶到京城,雪天路险耽搁了时分,拿了御赐金牌叫开德胜门进城。天色已晚无法入宫,就径直来舅父府里叨扰,宿在前院书馆同俊表弟作伴。”

竟然有如此的巧事,偏偏珏表兄也是今夜入府,还住在了前院书馆……

亥时进城,那子时事时珏表兄人在书馆……流熏心头一惊,倏然望向方春旎,方春旎果然对她淡然含笑,不做声色。旎姐姐莫不是有备而来?

“赵王爷和王妃现在何处?”封氏抛开流熏的事儿惊喜地问景珏。

“外祖母华诞将至,可惜父王军务缠身不能来京拜寿,特遣了母妃带了贺礼从边镇赶回京城。母妃的车轿赶不及甥儿胯下的唐古拉山乌骓马脚力快,许是还要耽搁个三五日才能到京。”景珏一一对答,谈吐从容。

“你外祖父前个月还在提,赵王爷和世子为国戍边辛苦了。”封氏赞叹道,又疼惜的打量景珏赞道,“世子果然愈的英伟了,听说世子近来在边关屡立奇功,还只身为赵王爷脱险退了贼兵?”

无数艳羡的目光投向了世子景珏,更显他身子伟岸,仿佛漫漫暗夜都被他这颗明珠照亮,更无人理会长跪庭院中的沈孤桐。

流熏留意一眼一旁的晚晴,她那双眸子痴痴地望着景珏,娇羞中难免有几分尴尬,向后退缩了几步。晚晴一心要嫁给赵王世子景珏表兄做贵妾,如今玉人就在眼前,她却无缘把握。

流熏正要大方地上前见礼,方春旎狠狠对她挤个眼色示意她不要轻动。

“珏表兄入府就径直去了前院书馆,可是听闻了今夜书馆生的变故?”方春旎单刀直入地问。

景珏朗然一笑道:“可巧了,景珏入府就撞见一桩奇事。”

“什么奇事?”封氏问,忙又吩咐婆子们为景珏世子掸雪捧手炉,对这个外甥格外关切。

“景珏今夜在书馆庭院撞见个女鬼,”他故作神秘地说,眸光掠一眼流熏,淡然一笑。

珏表兄诙谐促狭,流熏是领教过的,不知他又要做什么名堂?

“珏儿,不可胡说,可是看走了眼?”封氏嗔怪一声。

“果然是一道鬼影,一身白裳艳如梨雪,倏地从甥儿眼前一阵风似的掠过,飘过月亮洞门去了。许是被院外敲锣呐喊声惊到。景珏提了剑才冲出院去要看个究竟,可巧熏表妹提个灯笼从后面匆匆赶来,纠缠了景珏讨要礼物,不依不饶的,就任那女鬼跑掉了。”

他神色透出几分疼惜,轻轻敲了流熏的额头声音宠溺:“表兄哪能忘记表妹要的礼物?表妹惦记许久的狼牙和火狐皮,一早为表妹备下了。可惜我打马入京行的匆忙,礼物落在母妃的车轿里,改日给你。”

难为他一番鬼话说得以假乱真,流熏都不觉佩服了。

景珏表兄聊聊数语,不徐不疾地为她解围。既然她入夜在书馆私会沈孤桐,书馆里更有景珏表兄,她同沈孤桐更能做出什么苟且之事?再者,若是她心存邪念有鬼,哪里还能有心思纠缠景珏表兄讨要什么礼物?

流熏此刻心里一块悬石稳稳落地,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轻声嘀咕:“一时惊吓,竟然忘记了珏哥哥入府的事儿。”

谢祖恒将信将疑的目光从景珏面颊掠过,又看一眼爱女流熏。

晚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反不知如何辩解,她不知景珏的话是真是假?但若她执意去驳斥景珏,反要误了自己同景珏这桩岌岌可危的大好姻缘。若要作罢,又不甘心,银牙紧咬,竟然将唇咬出鲜血,自己竟然浑然不知。

“朝廷开科选士极其看中品行,沈师兄不惜拿自己的前途当赌注,可见知恩图报是个君子。”方春旎一声感叹,“可惜沈师兄此举太过迂腐。沈师兄为报答流熏妹妹这今世漂母的一饭之恩,万死不辞。不惜囫囵认罪,让流熏妹妹名节受辱是小,更至谢府清白门风于何地?”

沈孤桐被方春旎一番抢白驳得愕然,原本他盘算好的一切,竟然被个小女子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扰乱,更将一团火烧来了她脚下。

流熏冷冷淡淡一句:“沈大哥一心报恩忠义可嘉,只是日后为官断案,也如此感情用事公私不分吗?纵有满腹经纶,也终非朝廷栋梁!”

沈孤桐如遭针刺周身一颤抬眼惊望她,流熏打量他的眸光里反生出几分令他胆战心寒的鄙夷。原以为师妹流熏会为他眼前此举而感激涕零无怨无悔的自此跟定了他,谁想竟然不知为何如此的不快?他看到一旁的师傅谢中堂徐徐摇头惋惜,便心知失策,心头一紧。

他不过是因救了谢家大小姐而被谢府感恩收留的一个乞丐,如今的一切都拜谢家所赐。失去谢流熏的庇佑,他沈孤桐就要重新露宿街头和四面透风的破庙。眼下被逼入绝境,他不能再期冀险胜得到什么。

丹姝在流熏身后忽然噗嗤一笑,忍不住插话:“表小姐说得是呢。上个月,四小姐顽皮,打翻老爷书房的墨海,还推说是大小姐惹的祸。沈先生怕大小姐受责,竟然挺身出来认错,生生被老爷罚跪了一炷香……大小姐还笑他说,好在四小姐不是诬她杀人,不然沈先生岂不是真要以死相报了?”丹姝轻描淡写的附和,更坐实了沈孤桐的人品风骨。

“妹妹,妹妹,你没事吧?”担忧的叫嚷声传来,两盏昏黄的羊角灯从廊子尽头移来,两名总角小僮引路,身后踉跄奔来一白衫瘦弱的少年。

“哥哥,你怎么来了?”流熏一见再也立不住,忙迎上前去。

流熏心疼的扶住哥哥谢子俊。如今哥哥身上棒疮未愈,天寒地冻穿得如此单薄急于赶来,想是也听到了她遭临大祸。

谢子俊紧紧拉住流熏一把挡在身后,直面父亲朗声争辩:“父亲不问不查就要将亲生女儿沉塘溺死,如此审案也是少有!知子莫若父,爹爹就觉得妹妹如此败类?孤桐师兄也算爹爹的入室弟子,难道就斯文败类禽兽不如?”他愤愤地指责,慌得流熏扯扯他衣襟嗔怪地唤一声“哥哥!”暗示他失礼了,生怕哥哥再激怒父亲,原本平静的一汪水,再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母亲早亡,剩下她兄妹自幼失恃。爹爹对她宠爱有加,但或是因对长子期冀颇高,对哥哥一直严厉。便是哥哥十一岁时少年才子神童的盛名就已响彻大江南北,而父亲对哥哥这谢府长孙日后的辅国柱石之才流露过半分半毫满意认可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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