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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鬼

当下萧肃和楼展皓师兄弟二人一个箭步冲到那谭松跟前,互相对视了一眼,只听一青衣弟子嘀咕道,“明明没气了怎的还有脉搏……”

萧肃听罢眉头一皱,忙俯身察看谭松伤势,除了已经被水泡得皱胀失去血色的残臂,几乎没有其它紧要……他刚要收手,忽觉一缕热气自手下掠过,心里一番疑惑,却听楼展皓压低声音惊道,“大师兄,你看!”

萧肃顺着楼展皓的手势朝谭松胸膛间看去,像是想起了什么,登时失声道,“斗阳三剑!”

话音一落,那苏纶信不知何时也到了二人跟前,疑道,“斗阳宗的人什么时候来了……”

萧肃怔了怔,缄口不语。

要说这斗阳三剑,萧肃和楼展皓其实早见识过。其精妙处,在于三招三式,极易伪装成别派剑法,且以剑气伤人,不伤外,只伤内。所以身中斗阳三剑的人,表面无一丝伤痕,实则五脏六腑重创,如同烈火焚烧。

“萧师兄莫非知道什么隐情?”那苏纶信见萧肃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佯笑问道。

“苏师弟想知道什么隐情?”萧肃眼角一搐,面色微愠道,“我师弟伤成这样,做师兄的难辞其咎,苏师弟此时还苦苦相逼,未免失了风度吧?”

那苏纶信听罢面色一震,随即赔礼道歉说,“萧师兄误会。我只是好奇为什么……”

突然一声冷哼,让本在圆场的人笑容即刻僵硬。

不过这冷哼之人,却不是萧肃。

“斗阳宗与无名派并列中原四大正派,如果斗阳宗的人来了,苏师兄不应该高兴吗。”楼云景满眼戏谑地瞅着那苏纶信,“咦”了一声,继续说道,“怎的生死门猖狂若此,都未曾听说四大正派联手?”

那苏纶信冷笑道,“寒水门真是人才辈出,一个小小少年,话语竟这般犀利。不过啊……”顿了顿,称赞说,“一针见血。”

楼云景忽地深作一揖,谦虚说,“就算我这个小小少年再怎么一针见血,比起苏师兄来,都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那苏纶信哈哈一笑,刚要说话,只听萧肃身旁的楼展皓道,“苏师兄,家弟年纪轻,胡言乱语,见笑了。”说完随了一揖。

四人一唱一和,词不达意。

那苏纶信用眼角余光瞥了正耳语的萧肃和楼展皓,暗自冷哼,忽而双眉倒竖,提气喝令道,“继续出!”

号令一出,一行垂待命的青衣男子尽皆眼神一凛,额角青筋暴起,大喊应道,“是!”

慷慨激昂,铿锵有力。回音袅袅不绝。

萧肃和楼展皓被这号令震得身躯一颤,心下惊叹无名派风气之肃穆热烈,不由得有些紧张。

毕竟没有人知道接下来会生什么。

世事难料一词,若不是真切体会过,便不知期间饱含了多少变化多端。

鸟鸣山涧的湿热雨林。

除了一行青衣。

还有形单影只的人儿。

无忧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只觉浑身奇痒难忍,下意识地去抓去挠,忽闻一记十分痛苦的闷哼之声,一个骨碌爬起身,揉了揉眼,循声而望,登时惊呼道,“风叔!”

溪水潺潺,日光毒辣。

一满身血点的年轻女子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翻到那半泡在溪水里的人儿身前。

“你怎么样了?哪里痛?”无忧用尽了吃奶的力气般嗞啦咧嘴地将那白男子拖出水来,边拖边问道。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一声极其轻微的咳嗽。

无忧眉头紧蹙地注视着那张面具,哼道,“你这面具可真结实,折腾了这么长时间都不带掉的。”撇了撇嘴,挑眉又说,“早知道风窟里我心一横就把你面具扯下来了,也好看看你到底哪路货色。”说罢不经意地瞧了瞧跟前人湿透了的单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她满眼疑惑地凑近那白男子的胸膛凝神细瞧,冷不丁惊得一个趔趄,险些滑回溪水里。

“怎的……怎的这么多的蚂蟥!”无忧急忙扯开那白男子的单衣,登时又一惊。

一个个溃烂到不成形的指甲盖般大小的血窟,参差不齐地散布在那苍白的肌肤上。十几只蚂蟥,就如此伏在那血窟旁,摇头摆尾,肥如指肚。嗜血的样子,贪婪至极。

“你都这样了还没死,命真大……”无忧眼眶一红,不管三七二十见到蚂蟥就抓,狠狠地摔到一旁。

“嘭、嘭、嘭……”几声,溪边霎时绽开无数小血花。

那白男子忽然勾起了一抹笑意,哑声说,“以前想死,现在不敢了。”

无忧闻罢一怔,脱口而出道,“什么意思?”

那白男子轻咳了几声,半眯着眼睛,苦笑道,“年纪大了就怕死了。”

无忧“噗嗤”一笑,打趣道,“你倒是与众不同,年轻时候想死,年纪大了却又不敢死。”

那白男子嗓音愈沙哑,模糊不清地唤道,“小忧姑娘……”

无忧正酣畅淋漓地抓那蚂蟥,下意识的“啊?”了一声,满眼不解。

“方才在风窟里,你为何要问我家乡?”那白男子问道。

无忧一愣,摆了摆手,笑回道,“我也是一时头脑热。”

那白男子缓缓地点了点头,似乎很失落。

“怎么?”无忧半疑半笑地盯着他,说,“风叔去过七里乡?”

没有回应。

幽幽地一声叹息。

无忧仰头望着湛蓝苍穹,神思飘远,轻轻说道,“风叔的眼神,像极了我一个朋友。”

那白男子身躯一震,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但闻跟前女子接着道,“可惜啊……我跑遍了七里乡,都没有找到他,也不知是死是活。”顿了顿,眼底一黯,说,“大概是死了吧……”

“风叔啊。”无忧低头看向他,脸色郑重,问,“我只问你一句,你接近我,是不是就为了九幽鬼蛊?”

那白男子随即果断地摇了摇头。

无忧粲然一笑,随意道,“不管是不是,你我今后别再见了。”

“为什么?”那白男子急忙反问道。

一阵沉默。

“你为晋家人,我为寒水门。”

话音一落,倏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当下二人相视一眼,十分狐疑。

“嘿嘿,鬼老三!这里有两个水灵灵的娃娃!”

一眼窝凹陷,形容鬼里鬼气的男子一个闪影从那遮天蔽日的乱草堆里跳脱出来,神色异常惊喜。随后而来的,还有一仿佛浑身都皱缩到一起的戴干男子。

无忧立马起身,挡在那白男子跟前,一脸戒备地盯着不远处心怀鬼胎的两名陌生男子,眼神不觉落在了其中一男子额头凸起的肉球上。

“嘿嘿,风吹雨这厮实在可恶!把我们带来穷山恶水的地儿,连个活人干粮都不给!”那鬼里鬼气的男子用后肘捅了捅身旁眼冒精光的戴干男子,干咳了几声,得意道,“我说三哥呀,你可得谢谢四弟我呀……要不是我陪你逃出来,找了这俩鲜嫩鲜嫩的活人,你恐怕早饿死啦!”

无忧屏息听着二人对话,心说无非一个鬼老三,一个鬼老四,思索一番,笃定眼前二人定是生死门妖人,冷哼一声,嘀咕道,“魔教妖孽……”

那正自侃笑的鬼老三鬼老四忽地面色一怔,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道,“女娃娃,你刚刚说什么?”

无忧登时翻了一记大大的白眼,胡说道,“女娃娃没说话。”

那鬼老四一把掏出了怀里一对乌黑亮的小斧头,眉毛一挑,道,“敢跟你鬼爷爷我贫嘴,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无忧眼睁睁地看着那号称鬼老四的怪异男子大摇大摆地朝她走来,心头忽然揪紧。想到自己手里空落落的什么武器法宝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正烦恼时刻,那白男子不知何时起了身,伏她耳边小声说,“打不过就跑,你别管我……”

此话一完,无忧不禁哑然失笑。她转念一想,突然满脸堆笑,向那鬼老四深作一揖,甜甜道,“鬼爷爷,请鬼爷爷手下留情啊……”说罢两眼噙泪,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那鬼老四似置若罔闻般地径直站在她面前,用那小斧头指着她鼻子道,“少废话!今天不吃了你,明天也得吃了你!”

无忧嬉皮笑脸地推开近在鼻尖的斧头,讪笑说,“哎唷鬼爷爷!你可吓坏女娃娃我了。”

那鬼老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道,“你是无名派的人?”

无忧面色一怔,不假思索地说,“怎么会呢!我一个乡野女娃娃,哪里高攀得起无名派呢……”说完朝那鬼老四飞了一眼。

谁知那鬼老四即刻哈哈大笑一声,道,“既然不是无名派的人,鬼爷爷我可就不客气啦!”

无忧一阵头脑蒙,心说正邪两派,不是向来水火不容吗!怎么……强自定了定心神,笑说,“看鬼爷爷这架势,想必是生死门里的高人一辈吧?”

那鬼老四听罢很是受用似地扬了扬眉,说,“算你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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