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6 原来你有良心

预期里那种钻心的痛并没有传来，一个人冲到我面前替我挡下了那一刀，错愕之后，我现那人竟然是陆放。

他高高大大的身影就这么杵在我面前，像堵防护墙一样，周围的事物仿佛都一瞬间静止了一般……这一刻，我的眼里只有他，只有他不顾危险突然冲出来保护我的样子。

“快点带林总离开！”他朝我身边的厂长低吼了一句。

厂长会意拉扯我：“林总，我们赶紧走吧，这里很危险。”

这下，我才有点后知后觉，看着正与歹徒对抗的陆放震惊不已，他为什么又要救我？为什么要为我冒这种险？以他对我那种无关紧要的态度，在他心里我不是应该死了才好吗？

“林总？林总？”厂长在一边急得满头大汗，“我们走吧，再呆着就危险了。”

跟根木头一样，我实在没法挪动自己的脚…陆放正被歹徒压制着，那把闪瞎眼的刀此刻就在他头顶的正上方，只要对方再用点力，很可能就会对着他的头劈下来了。

我仍然没有半点动作，直到看见他们扭打在一起双双跌进了那个小池子里时，我才幡然醒悟过来，一把拽过厂长的衣领冲他喊：“去报警！快点！”

然后不怕死地就往陆放那边跑。

这附近都没几个人，离休息区也还有些距离，去搬救兵显然不可能…站在小桥上，我完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整个人浑浑噩噩的，特别无助特别想哭。一边提心吊胆地担心着陆放的情况，另一边又觉得自己怎么那么没用，怎么净干些拖后腿的事。

慌慌张张在原地纠结了半天，突然从桥底下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哼，我赶紧往下一看，映入视线的居然是陆放整个鲜红的手臂！血流不止。

“陆放！”此刻我只剩下焦急，也没想过之后还会生什么事，就冒冒失失地跟着跳了下去，用手浮起一大波水柱往歹徒眼睛里泼。

趁歹徒被泼的分不清楚方向时，我连爬带滚地走到陆放身边，抬起他那只受伤的手一看，简直触目惊心……心猛地颤栗了一下，我的眼睛立马就酸了，整个人都瞬间变得抑郁难受。

如果不是我死要面子好强，恐怕得伤心的鬼哭狼嚎了。

“你下来干嘛？找死吗？”没想到我又重新跑了下来，陆放即便脸色苍白没什么力气了，他还是将我往旁边推，“滚远点！别碍我事。”

都这样了还想耍帅？

我不走，顺着他逞强硬撑的视线死死盯着他：“陆大少，现在可不是你打肿脸充英雄装酷的时候，如果你觉得自己现在是在救我，那没必要，因为我不需要你来救，所以你别那么卖力，也别想把我赶走，要走我们一起走。”

是的，他真的没必要为了我把自己置于这样危险的境地，反正我都已经是贱命一条了，还会在意死的方式吗？

“谁他妈救你了？我是不想在我的地盘上闹出人命。”他瞪着我，脸色泛白，后知后觉地老天竟然下起雨来了，我们俩以那种我上他下的姿势坐在那被雨水肆意冲刷着。

不知道是不是场景变化的原因，我们的眼睛都被打得有些睁不开，可正因如此，我才觉得此刻我们之间的对视是那么的深情，那么的安宁美好。

就好像其他的都无所谓了一样，我们只有彼此，也只看得见彼此的存在。

本来这应该是个调/情的好机会，可陆放的眼神突然一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了个身将我压在了身下，然后我就听见“砰！”的一声响，还有骨头咯吱咯吱的声音。

我被吓得瞳孔剧烈抖动，而后现那个歹徒居然又过来了！

“你他妈真是个麻烦精。”陆放趴在我身上有些虚，但嘴上还是不客气地骂着我，“让你滚远点你不滚，现在好了，等下死了怎么办？”

一听到‘死’，我就彻底不淡定了。

“你瞎说什么，我们肯定会好好的，我已经让厂长报警了，警察待会儿就会来。”

“这下还挺有脑子的。”

可话是这么说，要是不赶紧把那歹徒控制住，还不知道在警察赶过来的这段期间又会生什么？陆放已经受伤了，我又不可能冲上去和歹徒硬碰硬，搞不好到时候我们都得死。

一阵思索中，歹徒钻了空子要朝我们冲过来！

同一时间，不远处传来了警笛声，然后没多久我便看见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拿着手枪扣住了歹徒。

说实话以前我从来没觉得警察有多了不起，因为当初我把林宏伟送进去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给他什么处分；还有以前我妈被欺负的时候我也报过警，但当时负责的警察都是一些没责任心又好吃懒做不管事的狗杂种，很多事都不了了之。

况且上次我被无缘无故带进警察局他们也没给我一个负责的答复，一来二去，警察这形象在我心里就变得很可笑了。

但这会儿又不同了，我两眼放光，跟中了五百万一样，激动地跑到陆放身边拍了拍他还有些虚弱的脸：“陆放，警察来了，我们得救了。”

陆放紧拧着眉心，双唇不停颤抖着，身体有点儿冷。

我被他这状况吓了一大跳，以为他又有啥意外，赶紧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的地方不舒服了？还是感染了？”

无力间他还有力气对我翻白眼：“你在水里泡这么久试试，看你还有没有知觉！”

哦，还能照常脾气，那就证明死不了了。

***

后来我凭着以前读书的时候，在那些医科书上学到的点急救措施给陆放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扶着他跟在厂长后面去了休息区，虽然伤口是处理好了，但他整个人看上去还是没什么精神。

也是，如他所说，但凡是个人，在那种不仅要应付歹徒，还坐在池子里淋了大半天雨的情况下，要是还能生龙活虎，那也是够厉害的。

不过我心中又顿时疑惑了，为什么那人要来杀我？我都不认识他，和他无冤无仇的。

想到这，我忍不住小声问了厂长：“厂长，刚才惹事的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做？”

“哦，他啊。”厂长往周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凑我耳边说，“他是我们工厂的一个小经理，能力不错，平时工作也很刻苦，这不现在厂里的情况不好，上级裁员然后很不幸地裁到他了，可能是没办法接受吧，因为一直以来他对这个工厂都挺尽心尽力的，所以一时难以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

我浑身一僵，一时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本以为裁员的事是万无一失，几乎接近完美的，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你们俩在那叽叽歪歪嘀咕什么呢？”话说到一半，陆放就开始在那边叫了。

我暗自骂了句‘艹！’，觉得这人怎么这么不消停，然后转身朝他望过去，故意娇滴滴地说：“怎么？一下看不见我就开始想我了？”

“你想太多。”他冷冷看了我一眼，转头又对厂长说，“把那个人带过来。”

那个人指的就是刚才袭击我们的‘歹徒’。

不一会儿，人就被警察带着手铐压了上来，因为陆放在警局有关系，所以即便他现在当场把那人给做了，警察都不会吭半句。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他走到那人面前，浑身上下都透着股狠劲儿，就好像之前还奄奄一息的人完全不存在一样…此刻的他，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王者，蔑视着所有的一切。

“因为我不服气！”那人跪在地上，忽然就恶狠狠地朝我看了过来，双手一并抬起来指着我，“都是这个贱女人害的！我为这个工厂倾注了二十多年的心血，结果却被这女人一句话就给毁了，凭什么！”

他一说完，我整个人就愣了，那些言语就和巴掌一样狠狠扇在我脸上，打得我猝不及防眼冒金星。

是啊，我凭什么？我凭什么就用一个决定毁了一个人之后的生活？

就像又回到了那个因果循环的处境，又回到了过去那些日子，林宏伟带着廖红梅登堂入室，践踏我和我妈的尊严，让我们为他们那些肮脏的行为买账时，那时候，我也有想过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干的恶心事要由我们来承担？凭什么他们那种可恶的人能够逍遥法外，而我却必须靠着仇恨来时刻警醒自己不能忘了那些生不如死的日子，必须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仔细想想，可能就是凭一个信念吧。

他有他对这份工作热情认真的信念，而我则有对自己命运的不甘以及必须要复仇的信念。

“对不起。”晦涩地垂下头，我头一次感觉到如此愧疚和落寞，“这次确实是我工作上的失职，因为我相信你的工作能力所以才会做这样的决定，但我从来没想过要毁掉你，你是集美的一份子，没有你这种努力的人就没有现在的集美，是我欠考虑了。”

说这话的时候，我有想过要不要干脆就把所有的事全部说出来，但又转念一想，好像没这个必要…怎么说呢，大概就是应证了那句话，理解你的人不管怎样都会理解你。

最后这件事还是靠钱解决的，原本我不想这样，我实在不忍心再去打击别人的自尊心，可陆放却对我说这个社会就是如此，人一旦心软，哪怕做出的决定再怎么完美，到最后也会变得不完美，就像从没生过一样，都是白搭。

回去的路上我的心情始终都是压抑的，就感觉心里压着块石头，怎么也喘不过气来……我从没觉得自己有多善良，毕竟我也玩过很多手段；可论狠心，我却也不及那些真正狠心的人半分之一。

“刚才你怎么突然就心软了？”开着车，陆放随口问了我一句。

我没什么心思回他，只说：“就心软了呗。”

“呵，看不出来你还有良心这东西。”他冷笑，“我以为你除了放/荡，会勾/引男人之外就没啥特点了。”

“……”这人到底会不会说话？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大哥，你现在一只手开车还要来跟我斗嘴，是想等下出车祸跟我一起上西天吗？”

“你想得倒挺美。”他冷哼一声，然后集中注意去看方向标没再理我。

我整个人也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样累得慌，把座椅摇下去找个了舒服的姿势准备睡一觉，将方才的那些不愉快全部忘掉，可谁知这时候我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拿出来一看，“周高扬”三个字正在屏幕上不停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