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史册之约(二)
景泱也惊讶了,“什么?他们演楚庄王和樊儿?”
庄嵘也才收起了惊讶的神情,“我想起来了,在上个月我在Dstny的时候,刚好有个文娱公司找苏敏,就是门店经理,说他们准备拍一个电影,需要一间咖啡店作为下午茶供应,今天他们两个还去店里把这个专辑送了过去。”
景泱把专辑又拽过来,深深感叹,“竟然这么巧……”
林雅诺不关心巧合的问题,她直接就问,“你今天见过他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庄嵘眸中有些闪烁,他觉得自己大概知道的事情不太方便现在就透露,故而转移了一下话题,“这个故事是谁写的你知道吗?”
“就是江慕写的,他们公司当初想拍一个关于山海经的故事,他们觉得如果由演员自己来写这个故事或者剧本的话,可以炒话题。”
“那他是在认识凌泷前写的还是认识他之后写的呢?”
林雅诺偏头想了下,“我也不清楚,我连他什么时候写的都不知道。这个有什么关系吗?”
“如果是前世情债所致,他们就必须要经历这一段才能了结。”
“那要怎么样才能知道他们是不是前世情债所致?会影响我们婚姻吗?”
“我可能要见一见他们真人才能知道,应该不会影响到你们的婚姻,因为你们也是前世夫妻,这个缘分延续到了今生,也是一个因果。”
林雅诺似懂非懂,眼目微垂,“好吧,我看下什么时候方便让你去见见他们。”
“不用刻意,我只要在远处看上一眼就可以了。”
“好,那我们再联系。”
香炉燃烧的烟雾在半空中盘旋不去,景泱伸手去拨弄了下,再抓了一把放到鼻间,回头看了庄嵘一眼,庄嵘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那个专辑里头的小说。
看到庄嵘放下了手中的小说,面目沉重,景泱才敢说话,“怎么样?你看完什么感觉?”
庄嵘单手把小说放回盒子里,“我今天在店里其实已经大概看到他们的前世了,和这个小说写的一样,所以我才会问这个故事是谁写的。”
景泱几乎弹了起来,“什么?原来你已经看到了?那你刚刚还瞒着林小姐?”
“因为我也不确定他们今生的关系走到哪一步,贸然告诉她她可能会受不了,况且他们的婚姻应该是不会断的,因为她是这个小说末端出现的那个女子,楚庄王的王后。”
“可是既然江慕能写得那么详细,就说明他也知道自己老婆是他前世的王后,那他更不可能断掉这夫妻关系了。”
庄嵘眉间的沉着还未退去,“其实也不能说死,毕竟他们前世都还没来得及展什么关系,这个樊儿就已经死了,他把自己的元神都给了樊姬,才会让楚庄王娶她,要是没有樊儿的元神,你觉得楚庄王会让樊姬当王后吗?”
景泱突然脑子一闪,“老庄,这里有一个Bug,楚庄王根本不知道樊姬身上有樊儿的元神,江慕是怎么知道的?”
“要么是江慕为了戏剧效果添加的,要么是过后有人告诉了楚庄王吧。”
“如果他真的知道,岂不是更加深了楚庄王对樊儿的愧疚和思念吗……”
庄嵘喟然叹气,“所以这才麻烦,他没有那么深刻的感情,就不会到了这辈子都要写这个故事和樊儿的转世一起再演绎一遍了。”
景泱沉默了下,“那你说,那个凌泷知道自己是樊儿转世吗?”
庄嵘微微摇了下头,“我不知道,其实他知道了才更好,我觉得樊儿的智慧远在楚庄王之上。”
景泱的明眸闪瞬而过了一抹同情,彼此间静默了半晌,似乎能感受到空气流动的声音,景泱才想起来现在的时间,他一个惊讶地扬起了依旧交缠的手,“天啊老庄!原来已经快十二点了!我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庄嵘都快懒得解释了,没好气地瞥着他,“都说了我在护着你的心脉,你要我说几遍?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景泱干笑着搔搔头,“自我有记忆以来,还是第一次超过晚上十点还在人间,难免有点激动。”
庄嵘忽然心中一热,“要不要出去走走让你感受下你不曾感受过的夜晚?”
景泱眸色亮,“好啊好啊!走走走!”
景泱兴冲冲地拉着庄嵘就走了出去,接近凌晨,街上已经人烟稀少,当景泱觉得他们牵手已经不用在意别人目光的时候,才走了一小段路,身后突如其来的一股强大怨气猛然在他们交缠的手中切过去,庄嵘和景泱瞬间被迫分开,而且弹开了一段距离。
景泱愣愣地看着被分开的左手手掌,俨然一道红色刀痕,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随之而来的剧痛骤然从掌心直逼心脏,他痛得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庄嵘闻之震悚而惊,在琬儿再次动攻击的时候,他立即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紧紧抱住景泱,琬儿被庄嵘身边的护法联手打到很远。丝毫不在意琬儿的情况,庄嵘只着急景泱的性命,可是景泱身子阵阵痉挛,仿佛心神俱裂般扯痛全身每道神经,席卷而来的恐惧让庄嵘瞬间感到惊慌,他立即再度与他对掌,刺痛马上转移了一部分到庄嵘身上,他忍痛艰难地闭上眼睛,似乎要催动体内元神的力量。
“师父!景泱的命是你救的,弟子求你再救一次!”
才喊完话,他们身边出现了一道金光圈,只持续了不到几秒就退去了,身上所有痛感也随之消失,两个人都仿佛经历了大战般疲惫。
“谢谢师父!”庄嵘高兴得几乎要溢出泪水,景泱累得瘫软在庄嵘怀里。
琬儿在远处悲伤地看在眼里,再无怨怒,只剩下凄楚。
背起只有健康男子一半体重的景泱,明明才十分钟不到的路程,庄嵘却背着他走了很久,不禁失笑了声,“说了要让你感受你不曾感受过的夜晚,没想到是这种方式……”
景泱似乎有所触动,出了一些呓语,庄嵘微微侧耳去听,“你醒了?”
“不爱我,为什么要在脚上刻字……”
轻轻悠悠的一句话,让庄嵘心脏像停止跳动一般,猛地僵住脚步,虽然知道景泱是潜意识反映在梦里,可是心里不由地怅然若失,悲冷地笑笑,“是啊……不爱你,为什么又要在脚上刻你的名字呢……”
把景泱轻轻放在床上,庄嵘施了个手印,景泱就被带进了猫娃娃里,真正松了口气,庄嵘走到卧室外面,喝了口水就去神坛前上了一炷香,然后打坐把气给顺回来,不到几分钟就感应到他的师父下来了。
“让师父费心了。”
庄嵘的师父是太上老君,留着长长白须,身穿白色华服,慈眉善目,不用开口就能传达意念给庄嵘。
“你那一世暴君的因果影响深远,今生还有琬儿和妺喜,你修行的道路越来越苦,撑得住吗?”
“我没事,我只是怕景泱自己会想起来。”
“就算他想起来都是命中注定的。”
按照现在这种走向,景泱想起来前世真的是迟早的事,庄嵘又担忧了起来,“师父当初让我照顾他,其实是为了了结我们的因果。”
太上老君再也没有回答他,庄嵘也感应不到他的存在,转身回到卧室,抱起猫娃娃坐在床上,眼目浅藏哀伤,恍若前世深情犹在。
“如果你记起来是你我修行的必经之路,那就来吧,你要恨我都无怨无悔。”
虽然景泱偶尔梦呓也偶尔看到前世,可是似乎也不太影响到他和庄嵘的相处,或许是因为景泱怎么样都不会想到自己的前世是暴君夏桀的国后妺喜,而庄嵘的前世正是夏桀。
一觉醒来,苏敏就委托庄嵘和景泱作为下午茶的供应商去《山海经·拂尘意》的拍摄现场,据现场剧组人员说,今天拍的是楚庄王破敌凯旋之日,正是樊儿消失之后,楚庄王绝望悲痛的感情戏。
原本今天没有凌泷的戏份,可是导演还是安排了他来现场观戏学习,新人最快进入角色的唯一方法就是体验角色,变成这个角色本身,去感知角色的人生和想法,然后通过自己的表演把这个角色的人格魅力彻底表达出来。
此时江慕正在给凌泷讲戏,一切都看似很正常平淡,景泱都在一旁东张西望开小差了,庄嵘却盯得比较入神,景泱回过神来,小声在庄嵘耳边问,“你看出什么来了吗?他们的前世还是他们今生的关系?”
庄嵘目不转睛,“他们的前世。”
“嗯?和那个小说一模一样吗?所以他们的前世存在过爱情吗?”
“确实如那小说里的一样,我也看不到爱情的成分。”
“不过女人的直觉很准,她能感受到江慕的异样,那就说明江慕和凌泷之间可能也存在些什么。”
“他们要是变成爱情,我也阻止不来。”
“可他们前世就不是爱情啊……要是这辈子变成爱情,那不是还要牵扯到下辈子,也影响了他这辈子的婚姻,前世是他认识樊儿在先,这辈子倒是先结婚了才认识凌泷。”
庄嵘皱了皱眉,似乎意识到有点不对,“可是,我隐约看到他们……很多年前就认识了,比林雅诺还要早认识。”
“什么!?”
景泱音量的徒然升高引得剧组几个人都回头看他们,不过好在马上要拍摄,大家的焦点都在江慕身上。
演员休息区域只剩下凌泷一个人,庄嵘就不去看江慕了,一直在远远望着凌泷,这时景泱又在耳边小声问说,“老庄,你说这个樊儿前世把自己的元神给了樊姬,那么樊姬转世的时候还带着樊儿的元神吗?”
“他们这辈子三魂整齐,自然是已经魂归各位了。”
“你说,他们既然那么久之前就认识了,现在都还没展成爱情,反而后来跟林雅诺结婚了,那他俩肯定没戏,咱们也不用在意了对吧?”
“不要说得那么死,很多事情时候未到都不一定的。”
说来说去还在原点,景泱开始有点不耐烦了,“那你看完没有?都看了一个早上了。”
“我还在想该怎么和林雅诺说这个情况,或许江慕和凌泷的问题不是现在就反映出来,很可能会过一段时间甚至几年后。”
“楚庄王跟樊姬多少年夫妻啊?可能他们这辈子夫妻缘尽的时候就是和凌泷开始的时候吧?”
“你不能这么算,前世樊儿把自己的元神给了樊姬,其实就意味着在前世一直陪在楚庄王的都是樊儿而非樊姬。”
“卧槽……”景泱突然恍然大悟,神情激动,“那岂不是这辈子的林雅诺只是个炮灰拿来做挡箭牌的?因为他是公众人物,有妻有女才不会让人知道他搞基……”
庄嵘深呼吸了口气,“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你还看什么,这个事情你根本解决不了,又不涉及邪灵作祟。”
庄嵘若有似无地点头,“你说得对,我是没有解决的办法了,也不应该去解决的。”
景泱扬起一个笑容,“那我们走,去吃东西!跟你站了几个小时都累死我了!”
当他们准备走的时候,突然摄影棚内有一盏灯摇摇欲坠,在要掉下来之际,凌泷一个箭步冲入镜头里把江慕抱住想保护他,可是江慕眼看灯要打在凌泷头上的时候,急忙又紧紧搂着他转移了一个身位,来不及完全闪躲掉那盏灯,直直打在了江慕的肩上,粉碎性的火光四溅,江慕的肩上瞬间染红了一片血迹顺着袖子蔓延开来。
所有剧组人员无不大惊地上前,现场一片混乱,庄嵘在所有人的慌乱之中看到了江慕怀中的凌泷正惊动得死死拽住他的身体,眼神充满不可思议和惊慌失措。
庄嵘拦住了意欲上前的景泱,“你别添乱,他正在还债,江慕正在慢慢还给凌泷,用他的生命。”
景泱忽然想起昨晚琬儿的伤害,神色空洞了起来,“那昨晚,你也用你的身体护着我,是在还给我什么?”
虽然庄嵘心里猛然沉了一下,却轻描淡写地回答,“难道要我看着你死?”
“那你的生死相护要我下辈子怎么还?”
“你不需要还。”
Dstny里的无声电视正播放江慕受伤的新闻,虽然静音了,可是标题却相当抢眼,“江慕与凌泷戏里戏外兄弟情深、基情满满”,庄嵘仰头看了一会儿,略微撼动了心里某个尘封的角落。
景泱以手支着颞颥,用叉子叉了一小块蛋糕放了嘴里,“这些娱乐新闻总想着吸引观众眼球。”
庄嵘等到新闻播完才坐到景泱旁边,景泱叉了一块放他嘴边,庄嵘皱着眉拨开他的手,“就没有别的叉子吗?”
景泱一个生气就一手捏着庄嵘的嘴趁他下意识张开的时候把蛋糕塞了进去,“我让你嫌弃!看你吃不吃!”
庄嵘瞄到周围有些客人在注意他们的动作,只好又无奈又勉强把蛋糕嚼了进肚子里,“好了我吃了你别闹了,就不能改改你的臭脾气。”
景泱哼了一声,“你刚刚看了那么久,眼里都在放光,又有什么新的收获吗?”
庄嵘沉下脸,“樊儿因楚庄王而结束了生命,又用自己的元神帮助楚庄王壮大楚国,这份情义,这种情之大爱,在古代可以流传千古、流芳百世,受世人敬仰和赞颂,可是放在了当今现代,却容易被世人误解成狭隘的小情小爱,只要让他们意识到他们之间的感情是可以转化成爱情,那将会浓厚到不可限量的程度,只是还恩情的话,单凭樊儿助他运筹治国之功,助他成为世上赫赫有名的春秋五霸之义,江慕大概是还不完的。”
“照你这么说,就算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也会被很多人念叨到有爱情了。”
“你也不能说楚庄王和樊儿之间不存在爱情,世间万物的情都是很随缘很正常的。”
景泱把最后一块蛋糕也塞嘴里,“不听你说了,绕来绕去都还在原地。”
“所以在我不知道江慕和凌泷感情的时候,我是什么忙都帮不上,除非他们自己找上门详谈吧。”
“这么快就改行当爱情顾问啦?”
“不想理你,我出去抽根烟。”
连抽烟都可以说得仿佛大男生说出去买杯酸奶一般纯良,景泱有时候觉得他就是个一脸简单甚至青涩的大学生。
景泱在看到庄嵘转身离开的背影时,突然脑中有幻影闪过,仿佛庄嵘的背影和某个人的身影能重合在一起,自己的心情也大受影响变得苦涩酸楚,他一站起身就被身后想要走上前的女生撞了一下。
在快要摔倒的时候又被那女生给拉了回来,“谢谢你了美女!”定眼一看,是一直追景泱的郑斯斯,神色马上就降了下来,“是你啊……”
“不高兴见到我?”郑斯斯挽着他的手就是不放,满脸的委屈。
景泱趁机把手抽出来扬了扬,“没有没有,我哪敢啊……”
“不跟你开玩笑了,我是来买咖啡和点心给我弟的。”
“你弟?你什么时候有个弟弟的?亲的吗?”
“是啊,小时候走散了,这几年才从孤儿院打听到谁收养的,我爸妈一直想弟弟回家认祖归宗,可是他现在的哥哥不让,我也只能偷偷见他给他送点他爱吃的东西。”
“他现在哥哥是谁啊?没有养父母吗?”
“那家人收养他的时候确实是作为养子收养的,只是后来弟弟在十岁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很多医院都束手无策,他的养父母很迷信,觉得他是不祥之兆,就把他赶到外面的一间小屋子,他名义上的哥哥不忍心放弃他,就偷偷将他转移了地方,还搬出来跟他一起住,说起来也是神奇,在他哥日夜照顾他之下,没几个月病就全好了,可是他哥也没让弟弟回他家,说父母对他太严厉,宁愿两个人在外面住还更自在,他哥就是刚刚受伤住院的演员,江慕,我弟弟就是他现在的师弟,凌泷,原名叫江情。”
“什么!?你的弟弟是凌泷?他们是两兄弟?!”景泱惊讶得连下巴都忘了合起来,向闻声回头的庄嵘投向了一个可怕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