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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里惨淡一片, 几支白烛摇着火焰,月光从透明的玻璃窗里透进来。
在第一张供桌前,破碎的遗像边,修炼有个浑身漆黑的人影出现在周善跟傅其琛面前。
这个漆黑的人影,周善跟傅其琛都能辨认出来,就是遗像里瘦成了竹竿的王清生。
王清生的鬼魂怪异地咧嘴朝她笑了下, 只是那个笑容有点瘆人。
周善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傅其琛却拽了拽她的袖子,眼神微微往后示意了下。只见祭桌上那张空白画像逐渐晕染出了墨迹,由上至下缓缓勾勒出一个模糊的人形,浓密的头, 再到面容的轮廓, 墨迹很慢, 却很坚定, 头与轮廓很快就完工, 紧接着出现的是眼睛、鼻子……
空白像框中逐渐现出的画像赫然是她的模样!
与此同时,摆放在灵堂角落里的那套喜服倏然展开, 无风自动,如同一个挺立的人影一般慢慢地从椅子上滑下,站立起来,就像是从古代穿越而来的新娘一样,朝周善的方向缓缓飘来。就好像这套喜服, 是活着的一样。
期间, 那个鬼魂冷冷地目睹这一切, 仿佛周善已经成为他的囊中之物,它的脸色仍是苍白的没有丝毫血色,它身穿新郎袍,眼睛乌,唇色青紫,饶有兴致地盯着这一切。
周善同傅其琛对视一眼,快速地点了下头,她在画像即将完工、喜服即将贴在她身上的那一刹那迅速往外掠出,同傅其琛一人抢过一根桌上的龙凤白烛,周善随手撕下桌上的她的黑白画像,得意洋洋地拿着那张画像冲王清生的鬼魂扬了扬,就把画像团成一个纸团放在龙凤烛上烧。
只是那画纸好像是用什么特殊材料制成的,龙凤喜烛居然烧不着。
鬼魂的嘴角勾出了个冰冷的弧度,似在嘲弄。
周善索性扔了那根龙凤烛,扬手打了个响指,再把纸团轻轻松松往王清生的鬼魂处一扔,纸团穿过它的身躯掉落在地,在接触到它的灵体时呼地一下熊熊燃烧起来。
傅其琛在王清生的鬼魂尚且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一掌劈开棺材,木渣扎破了他的手心,渗出几滴血珠,傅其琛把血珠弹到尸体上,然后用烛火对着血珠轻轻一燎,棺材里就像是泼了汽油一样燃起了大火。
这里的棺材还刷了一层桐油,遇到火星时更是势不可挡,火焰顷刻间就吞没了整副棺材。
鬼魂一直把他们两个当成比较聪明的高中生,掉以轻心之下竟吃了如此大亏,当下怒不可遏,仰天嘶吼了下,俯冲下来。
周善不疾不徐地在手心里刻上了掌心雷,在阴寒的鬼魂冲下的那一刻对准了它,雷霆电光噼里啪啦响起,瞬息之间就快要将它打得魂飞魄散。
它也察觉了自己不敌,迅速往黑暗深处退去,沿途还出阵阵不甘心的嘶吼。
鬼魂一退,灵堂门窗全部自行打开,重见清明月色。
周善似乎不着急追击它,心里默默记下了王清生逃跑的方位,才慢吞吞挪过去解开了那个五奶奶身上的穴位,“你们这个村里的秘密还挺多。”
五奶奶年事已高,被那些毒虫折磨得奄奄一息,周善一给她解开穴位她连站立的力气都没了,直接软在地上。
周善又为她解开扎紧的袖口领口,“我这个喜欢直来直往,说,为什么一定要找人冥婚?”
五奶奶重重地喘气,没有回话。
周善失去了耐心,用匕挑起一只吸饱了人血的硕大黑色蜈蚣,“说不说?不说我就直接把这虫子塞到你体内,让它在你的身体里生一窝小宝宝,你说好不好玩?”
她刻意用匕挨近了五奶奶的眼睛,五奶奶的眼神里此时此刻满是惊恐,前不久在她身上生的事情对她来说就是噩梦!
“说,我说。”
周善满意地笑了,“乖,那我待会用这条虫子给你煲下汤,好补补身子,千万别说漏了。”
五奶奶现在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来自幽冥深处的厉鬼。她后悔了,大街上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她不挑,偏偏挑中了这个煞星。
有她自己养的大虫子做威胁,五奶奶很快就把自己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
五奶奶来自苗疆,她原本是个苗医,善养虫制药,后来千里迢迢嫁到了江省,嫁给了这个偏远村落里的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被村民尊称一声五爷,她也因此成了五奶奶。
五爷很俊,对她也很好,也从来没有因为她早年养虫熬坏了身体以至于终身不能生育这件事说过她半句话,除了穷点,这个男人对她来说简直完美。因此她在这个村里安心地呆了下去。
五爷在村里的地位很高,年迈的村长都时常同他谈话,听从他的意见,加上五奶奶的草药,他们一家很快就在村子里有了自己的名望。
村里的男女之别非常严谨,一般女人不得进祠堂,不得入祖坟,不得参加村里的会议,许多活动也被禁止参加,她们唯一被允许的领地就是相夫教子,平时就连出村的机会都极少极少。
但是由于当时环境如此,加上苗寨的习俗同此地说实话也差不太多,五奶奶一直没把这种分别放在心上。
直到她跟着自己的男人,听到做到的事越来越多,她才隐约察觉出这个村子的不对劲。
这个村子的所有男人,不许出村定居,也不许入赘,一辈子都只能待在村落里,生老病死都在村里。
后来,村里的医生走了,五奶奶身为一个女人,虽然被众人所质疑,但是由于村里没有会医术的男人,她还是顶替了医生的班,她看到的东西也就越来越多。
她现,村里一旦死人,女人还好,普通的丧葬风俗就可以,但要是男人,不管他生前是否婚配,都会身穿红色新郎服入殓。女人出殡往往在白天,男人出殡却都在晚上,丧葬队伍沉默着把男人的灵柩送到祖坟。但是五奶奶从常常闲聊的小媳妇口中听到过,当八仙抬着灵柩去祖坟的时候,从棺材内部往往都会传来一股奇怪的抓挠声。
她不明白这到底意味着什么,她好奇,加上身为苗女的自信,使她并没有把这个看起来与寻常小山村没有半点区别的村子看在眼里。
村里的男人并不多,但是都保持在一个诡异的平衡中,每五年死去一个,每五年出生一个,不多也不少。女孩则没有这个诡异的平衡,不过女孩都是外嫁,不会招赘,所以没有多大的影响。
五奶奶越来越好奇了,她的眼睛盯上了那个治丧时一律不许女眷进入的祠堂。
五年过去,在又一个男人死亡以后,五奶奶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趁着男人们不注意偷偷溜进了祠堂。
她躲在祠堂后面破烂的幕布里,偷偷看着祠堂里生的事情。
第一天没有出事,五奶奶认为自己是想多了,回到家以后睡了一觉,她告诉自己没有什么怪事,但是第二天,五奶奶还是止不住好奇,溜进了祠堂。
她迷迷糊糊睡到了傍晚,祠堂里仍旧平平安安,她刚想偷偷回家,尽量不惊动五爷的时候,祠堂的大门却吱哑一声开了。
五爷率领着一群人,他身后的大汉肩上扛着个麻袋,气势汹汹地往灵堂里一扔,五爷神情非常平淡,看见麻袋被重重地扔在地上时眼皮子都没眨一下。
很快,那个麻袋开始扭动。
五爷眼皮子抬了下,手下人会意,松开了麻袋,露出里面的东西。
居然是个十五六岁的活生生少女。
后面的事,就连五奶奶这个见多识广的苗女都震惊了。
少女的手脚依然被绑着,衣服却被那帮男人粗鲁地撕开了。
五奶奶捂着嘴巴迫使自己不尖叫出声,她预想中的情节迟迟没有生。只见,那帮男人毕恭毕敬地请来一套喜服,这下的劲就要细致多了,他们小心翼翼地给少女换上喜服。
与此同时,五爷用画笔在那张她以为没用的空白画像上作画,很快就勾勒出了少女的模样。
村民又捉了只大公鸡,公鸡脖子上挂着个红包,里面还有一撮头,他们迫使那个少女同大公鸡拜了堂成了亲。
五奶奶渐渐意识到了什么,她开始抖。
拜堂以后,他们解开少女身上的束缚,把鲜活的少女扔进了棺材里,面无表情地盖上棺材板,钉上了棺材钉。
期间,少女一直在哭喊求饶,手指在棺材板上一下一下地抓着,出阵阵刺耳瘆人的抓挠声,但是那些男人依旧面无表情地继续手上的动作。
那些男人,在五奶奶的记忆中是温和的乡人,憨厚的丈夫,慈爱的父亲,记忆中从来没有看到过他们如斯冷漠的模样。
很快,七根棺材钉全部钉上,棺材里的动静还在持续,五爷看了眼外面漆黑的天色,沉默地一挥手,八仙就把棺材扛起,无声地往外抬了出去。
在男人们踏出祠堂的那一刻,五奶奶终于支撑不住了,瘫坐在地。
走在最后的五爷察觉到了什么动静,他冷漠地走过来,掀开了五奶奶面前破烂的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