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黄雀在后
冬日天黑得早,承熙宫里早早就点好了宫灯。外面游廊一串宫灯,煞是好看。
主殿里厚厚的帘子掀起,梅嫔手中捂着一个暖炉,看着外面的宫灯,只觉得如迢迢银河一般。
红袖拿了件大氅披在梅嫔身上,“娘娘,这帘子掀起来了,您就别站在风口了。”
“不碍事。”梅嫔摆手,“这里头暖和,有点风进来也无妨的。”
红袖也不再坚持,侧身站在梅嫔旁边,心想着好歹可以替主子挡点风。
“陛下这时候估摸着还在御书房处理政务。”梅嫔呢喃道,一手抚摸着隆起的肚子。“晚膳可准备好了?”
“您放心吧,奴婢早就去看过了。”红袖心知梅嫔是为今晚的事不安,索性摊开来说,“不管是晚膳还是酒,抑或是苏姑娘,都准备好了。”
梅嫔满意的点点头,“那丫头自从知道要侍寝,便有些张狂了?”
“可不是么。”红袖满脸鄙视,“那小蹄子对连云说话就开始飘飘然了,真当自己是贵人了。”
“这倒是奇怪,苏子叶被没入掖庭时已经九岁了,苏家教养素来不差,九岁已经知事了,怎么会眼皮子这么浅?”梅嫔皱眉道。
红袖含笑摇头,“娘娘,您没去掖庭看过,不知道里面的人过的是什么日子,不管以前是什么官家小姐,没入掖庭,就是一辈子的事,原本大家小姐受那等苦楚,谁受得了。苏子叶一门心思可不就是要往上爬,脱离了掖庭身份才好。”
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直到忽然响起礼乐之声,众人一听便知陛下仗仪到了承熙宫门口。
一身玄色便服的大邺皇帝踏入主殿,笑着搀扶起梅嫔,“朕早就和你说过身子重不用跪了。”
梅嫔笑得含羞带怯,“臣妾知道陛下垂怜,但实在不应该坏了宫中规矩。”
“开枝散叶是大功德,朕免你跪礼,难道还有人敢嚼舌头不成?”邺帝在主位上坐了,见梅嫔一脸小心翼翼,不由道。
梅嫔闻言便红了眼眶,但是仍强笑道:“没有的事,陛下莫要听人乱说。”
邺帝若有所思,倒是不再追问。
梅嫔也不再提起,若是帝王有心,多的是手段可以查证。由邺帝查出来的,总比她说出来的要更好。
见邺帝难掩疲惫,梅嫔连忙命人传膳。
苏子叶梳洗一新后就在后殿里等着,刚红袖来传了话,陛下今日饮酒兴致颇高,已经喝了三壶梅酿了。待醉了七成,再让她进去献醒酒汤。
梅酿是宫廷御酒,并不怎么醉人,不过一喝就三壶,估摸还是够呛。
苏子叶伏在桌上托着下巴,邺帝刚过不惑之年,一贯自制,今日喝了三壶梅酿,恐怕不是兴致高,而是朝堂上有什么烦心事。
再过月余就是除夕,除夕之后是大邺景云十三年,这一年啊……的确是纷争不断。苏子叶心中叹息一声,不知道自己能否抓住这个机会脱离掖庭。
后殿的门被人推开,苏子叶惊醒抬头,见连云脸色铁青站在门口,硬邦邦道:“主子要见你。”
苏子叶挑眉,“虽然你是殿下的人,但是在承熙宫如此不将梅嫔放在眼里真的好么?”
连云笑了笑,混不在乎的模样,“这些就不用你管了,殿下现在要见你,你赶紧着吧。”
“我是承熙宫的奴婢,私下和皇子见面是大罪。”苏子叶重新伏回桌上,漫不经心道:“若是被有心人告状说我勾引皇子,那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遵皇子之令,也是死罪。”连云道。
苏子叶嗤笑,睇了连云一眼,“我是承熙宫的人,现在也在承熙宫。殿下虽尊贵,也使唤不到庶母妃宫里的人吧?”
连云这个气,只觉得前几日对她那般客气照拂都是喂了狗。“这般油盐不进,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做个答应了。”顿了顿,连云压着火气走近些,又道:“能做个答应都算你运道好了,你以为梅嫔真的会让你出头?”
梅嫔自然是没这个雅量的,不然为何要提拔她这个掖庭女子呢?还不就是觉得她身份低,没有翻覆的可能,好拿捏嘛。
苏子叶看着她半晌没有做声,良久后展颜一笑,“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原以为会狠狠吵起来,谁知道她竟然说这个。连云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接,末了别过脸唾道:“谁为你好,我不过是看不惯你罢了。”
后殿只有二人,这门子官司自然无人听到。苏子叶正待分说两句,听到门口响起脚步声,连忙推着连云躲到里间,“不想牵累你殿下就别说话。”
刚安置好,绿腰就走了进来,端着一盅醒酒茶招呼苏子叶,“陛下喝多了,在东暖阁休息,娘娘让你将这醒酒茶送进去。”
苏子叶觑了绿腰一眼,接过那盅醒酒茶,笑道:“多谢绿腰姐姐了。”
“娘娘待你可真好,陛下现下喝多了,你将醒酒茶送进去,也算名正言顺。明日开脸封赏,就里子面子都全乎了。”绿腰酸酸道,边看了眼桌上空空的茶杯。
“是呀,多亏了娘娘心地好。”苏子叶笑了笑。
刚跨出门,苏子叶忽然顿住脚步,拧着眉头回转身,“绿腰姐姐,我肚子好痛。”
绿腰吓了一跳,“怎么会忽然肚子痛呢?“
见苏子叶蹲下什么,绿腰眉心一抖,连忙上前去扶,不过扶的不是苏子叶,而是那盅醒酒茶。“我的老天爷,这可怎么好,陛下和娘娘还在等着你的醒酒茶呢。”
苏子叶捂着肚子,连连摆手,“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还好好的呢。这样吧,绿腰姐姐,你先帮我把醒酒茶带过去,我出恭之后马上来东暖阁。”
绿腰一时有些愣,也没有想到竟然如此简单就如她的愿了。
苏子叶边跑边殷切叮嘱道:“姐姐您可帮我跟娘娘说一声,请娘娘拖一拖,我很快就回来。”
绿腰看着她离去,眼底冒出狂热的喜意。捧着那盅醒酒茶,就如捧着一道晋升的圣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