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华玉石

那耳饰乃玉质，浑圆通透。缀在耳边，与白玉面庞相得益彰。

凤心眉鬓间珠钗、颈上项链皆是寻常样式，并不显眼，唯有耳饰，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

以苏子叶浸淫宫里多年的专业眼光来看，这对耳饰价值不低。可以确定的是，绝非檀州一个小小农户养女可以用得起的。

苏子叶眨巴着眼睛看着凤心眉的耳饰，“凤小姐耳边的饰物真好看，可不就是书中所说的耳着明月珰嘛。”

连云嘴角抽搐，看惯了苏子叶运筹在握的样子，此刻见苏子叶故做天真懵懂，真是没眼看。

众人被苏子叶的话吸引，不由都将目光移到了凤心眉的耳边，包括梅妃。

梅妃看着那对耳饰，目光一顿，觉得这对耳饰颇为眼熟。

苏子叶注意到梅妃的目光，心下不由笑了一声，俯身为梅妃添茶，靠近梅妃之际，嘴唇忽然动了动，用只有梅妃能听见的音量道：“陛下在坤宁宫。”

梅妃蓦然移目看她，忽然明白了苏子叶的意图，然后她猛然站起身。

正为她添茶的苏子叶被她一撞，手里的茶壶便掉落在地摔成粉碎。

旁边伺候的小宫女浑身一震，不会吧，梅妃娘娘病了？

梅妃推开身前的苏子叶，扭住凤心眉，目露疯狂之色，“你……你偷东西，你偷东西！”

声音尖锐刺耳，一直重复着‘你偷东西’这一句。

凤心眉被这变故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想要挣脱梅妃的钳制，“娘娘，您干什么？”

任宫女怎么掰扯，梅妃就是不松手。而不管凤心眉怎么问，梅妃都是一句，你偷东西！

近水亭里十多个宫女乱成一团，让将二人拉开，可是梅妃到底是妃嫔，她们不敢太过强硬，免得伤到了梅妃。可是力道轻了，又压根拉不开梅妃。

麦穗儿在一旁急得跳脚，“我的老天爷，这可怎么办，在这里闹开了，传到坤宁宫还不得给娘娘排头吃。”

她的话音刚落，梅妃又叫道：“我要去坤宁宫。”

梅妃说话没什么章法，只将一句话翻来覆去的说，配上那疯狂的眼神，着实吓人。

苏子叶连忙上前安抚她，“娘娘，您是说要去坤宁宫吗？”

梅妃愣愣转头看她，点头。

苏子叶继续呵哄，“奴婢带您去坤宁宫，您放开凤小姐好不好？”

梅妃下意识点点头，又很快摇头，“她偷东西！”

不管如何劝说，梅妃都不肯松手。无奈之下，苏子叶只好劝说凤心眉，“凤小姐，咱们娘娘疯癫了，并非刻意这么说话，您多担待。要么，咱们先哄着娘娘去一趟坤宁宫？”

凤心眉的手被扭得红，如今这情况，她也无法拒绝，总不能在这里和梅妃一直僵持下去啊，像什么样子。只得点头同意。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坤宁宫而去，连云一头雾水跟在一边，她实在不知道苏子叶这是打什么主意。

刚到坤宁宫门口，就听见里头丝竹歌舞，热闹得很。

守门的宫人看到这阵仗还有几分呆滞，苏子叶笑眯眯迎上去，“烦请通报，承熙宫梅妃娘娘求见皇后娘娘。”

那宫人的目光依旧在梅妃和凤心眉身上，不明白疯妃和这位待选秀女之间生了什么恩怨，竟是这般模样出现在坤宁宫门口。被苏子叶拉回注意力后，连忙道：“陛下来了，此刻怕是不便见梅妃娘娘，若不然请娘娘稍侯片刻？”

苏子叶温温柔柔的看着她，语气却十分睥睨，“我家娘娘是正二品妃位，你凭什么让我家娘娘候着？”

宫人闻言一滞，自认方才所言十分客气了，梅妃虽然还是妃，但是人已经疯癫，没有承宠的可能。在后宫里，无宠是多么可怕的事。没想到这承熙宫的女官还这么拿正二品妃位这么当回事。

这般想着，宫人的看着苏子叶的目光愈加不善，态度嚣张道：“陛下和娘娘有要事相商，不容打扰。梅妃娘娘若要拜见皇后娘娘，还请先候着。梅妃娘娘不过正二品妃，还想和陛下争高低不成？”

苏子叶回头对梅妃摊手，无辜道：“娘娘，奴婢无能，这人都不去通禀就不让进。”

梅妃依旧拽着凤心眉，忽然大步上了宫门台阶，连带着凤心眉也跟着一起。空闲的手呼啦一巴掌摔在那宫人脸上，将人打得一个趔趄。

连云眼皮一跳，心中暗呼打得漂亮，上前扶住梅妃，连声道：“娘娘息怒，仔细打疼了手，这种粗活奴婢来就行了。”

苏子叶站在那宫人面前，瞥见她面露不忿，不由笑道：“梅妃娘娘是正二品妃，你不过是没有品阶的宫女，被打了就打了，还想和梅妃娘娘争高低不成？”

她们在坤宁宫门口喧哗许久，还打了人，早就惊动了里面的宫女，出来看了情况后，连忙将事情禀到了内殿。

不多时，皇后身边的柳女官带着几个宫女匆匆而来，先按宫规给梅妃娘娘行了礼。见到守门的宫女脸上明晃晃的巴掌印，柳女官莫名想起了那日皇后派人去承熙宫叫苏子叶的场景，想来承熙宫打人耳光的习惯是一脉相承的。

柳女官瞅见苏子叶笑眯眯的，不由冷声道：“梅妃娘娘许久不曾出承熙宫，不知道坤宁宫的宫女怎么得罪了娘娘，竟劳娘娘亲自动手教训？”

梅妃娘娘自然是不会理会她的，而且看起来还有想继续动手的趋势。

柳女官心中害怕，不由退了几步，梅妃疯了，被她打了也是白挨打，陛下不会总不会因为梅妃打了几个宫女就处置她。

苏子叶挑眉道：“我家梅妃娘娘想要给皇后娘娘请安，可是她无端推诿，连禀报都不曾就让我家娘娘候着，欺人太甚！”

坤宁宫的人都低着头，心中却想着，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欺人太甚，在别人宫门口打人。

柳女官忍气吞声的对梅妃道：“这蹄子不懂规矩，请娘娘恕罪。”

这话含着另一层意思，毕竟坤宁宫的人再不懂规矩，也应该是皇后教训，轮不到梅妃教训。

里面丝竹歌舞声停了下来，苏子叶看了里面一眼，没有理会柳女官的含沙射影，“请柳女官通报一声，娘娘有事要面见皇后娘娘。”

柳女官狐疑的看着梅妃和凤心眉，一时弄不明白这二人怎么会牵扯到一起。里头那几家小姐正在献艺于皇，若是能得圣心，日后对娘娘也是一大助力。眼前这位凤小姐长相太过出挑，这时候让她们进去，会不会坏事？

柳女官心中千回百转，想着该怎么拖延一下时间，不能坏了皇后娘娘的事。

苏子叶岂会让她如愿？不动声色将柳女官一拦，梅妃抬脚就拉扯着凤心眉往里面闯。

后面连云带着小宫女就追上了梅妃，有意无意拦着坤宁宫宫人，让梅妃走得更顺畅。

苏子叶一边追一边对柳女官解释，“哎呀，这可怎么办，咱们娘娘这是犯病了啊。”

反正梅妃疯癫，宫里谁都知道。

梅妃和凤心眉在前，后面追着一串宫女太监。

场面蔚为壮观。

等他们追上去时，梅妃已经带着凤心眉闯进了殿中。

刚刚响起的丝竹声猛然停住，大殿中心一个腰肢柔软的美人摆着舞姿，陡然现没了隐约，尴尬的顿在那里。

邺帝坐在上，正看得入神，被人打断，不由不悦的看向门口，愕然道：“梅妃？”

皇后忽然看到梅妃，眉心不由一蹙，又见她身侧站着一个相貌出众的女子，下意识觉得不好，“梅妃，你擅闯坤宁宫，是想要做什么？”

没有通禀就这么进来了，的确是擅闯无疑。

梅妃呆滞的看了皇后一眼，又转头看向邺帝。

苏子叶适时开口，“请陛下、皇后娘娘恕罪，我家娘此番是突然犯病了。”

“犯病了就应该传太医，而不是来本宫宫里冲撞陛下。”皇后柳眉一竖，呵斥道。

梅妃不言不语，将凤心眉一把拉到邺帝面前，指着她的耳饰对邺帝示意，差点就要哭出来了。

凤心眉人比花娇，虽然素衣薄粉，却也是秀女中最为出色的。男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第一眼便是看其容貌。

因为邺帝初始并没有理解梅妃的意思，见凤心眉一脸忍痛的表情，不由道：“梅妃你拉扯她做什么？”

梅妃的手一伸，再次拽上凤心眉的耳饰，力道之大隐约有了血迹，邺帝满脸不悦，正要命人将二人分开，目光却突然定在了那耳饰上。

“这是华玉石？”邺帝蓦然起身，语气中是风雨欲来的平静。

正要怒的皇后也猛然顿住，面容一紧，“华玉石？不是失窃了吗，怎么会出现在她身上？”

景云九年，邺帝寿辰时庆州监军献上华玉石，并请巧匠雕刻好，送至邺都。谁知道内务府刚清点完，还未来得及收入国库，就失窃了。

邺帝震怒，有人在邺都偷盗贡品自如，若是取人性命，也不是探囊取物？邺都里京兆尹并禁军领都吃了排头，后面一直未寻到华玉石下落，只得不了了之。

没想到，失踪数年的华玉石忽然出现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