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汇率大战：醉翁之意不在酒(1)

进入2010年4月，美国财政部长盖特纳的一系列新举动令人费解。先是4月3日盖特纳宣布：美国政府将推迟公布原定于4月15号布的主要贸易对象国际经济和汇率政策情况报告，也就是说将延迟决定是否将中国界定为操纵汇率国家。接下来的4月8日，盖特纳在结束对印度访问后，突然闪电造访北京。4月13日，也就是在华盛顿出席核安全峰会的国家主席胡锦涛会见美国总统奥巴马的同一天，盖特纳更是破天荒地表示：中国转向灵活的汇率形成体制具有重要意义，但是否调整汇率政策是中国政府自己的选择。

汇率大战：窥视中国金融市场为哪般

4月3日盖特纳宣布：美国政府将推迟公布原定于4月15号布的主要贸易对象国际经济和汇率政策情况报告。也就是说将延迟决定是否将中国界定为操纵汇率国家。美国的态度跟咱们以前聊的好像都不大一样了，那到底这个葫芦里装的什么药？结论是汇率之争是明修栈道，但是开放金融市场才是暗渡陈仓。

（嘉宾介绍：熊浩，资深媒体人）

王牧笛：郎教授、熊浩兄，这中美关系不仅纠结而且玄妙。美国财长盖特纳本来访问完印度好好地要回国了，忽然造访北京，而且在都国际机场的贵宾厅跟国务院副总理王岐山进行了一次“关门会议”。他讲完就跑了，留下一大堆疑团，引来了媒体很多的猜测。那么让我们来分解分解，猜测猜测。

4月13号，胡锦涛总书记在美国跟奥巴马会面，盖特纳也做了个关于人民币汇率问题的言。跟以前不同的是，这次他来了个180度大转弯，破天荒地认为人民币汇率采用灵活的机制由中国政府自己说了算。跟咱们以前聊的好像都不大一样了，那到底这个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咱们先来看一个小片：进入2010年4月，美国财政部长盖特纳的一系列新举动令人费解。先是4月3日盖特纳宣布：美国政府将推迟公布原定于4月15号布的主要贸易对象国际经济和汇率政策情况报告，也就是说将延迟决定是否将中国界定为操纵汇率国家。接下来的4月8日，盖特纳在结束对印度访问后，突然闪电造访北京。4月13日，也就是在华盛顿出席核安全峰会的国家主席胡锦涛会见美国总统奥巴马的同一天，盖特纳更是破天荒地表示：中国转向灵活的汇率形成体制具有重要意义，但是否调整汇率政策是中国政府自己的选择。

王牧笛：我们《财经郎眼》聊过三次汇率，第一次叫“汇率大战开打在即”，第二次叫“汇率大战硝烟起”。当时咱们给了一个敏感的、关键的日子叫4月15号，就是咱们录像的今天。

郎咸平：对。

王牧笛：但今天我们看美国方面把中国列为汇率操纵国的日期给推迟了。于是很多媒体分析：是不是释放了善意，是不是达成了谅解？

郎咸平：还记得3月2号美国副国务卿斯坦伯格来访问中国，美国主动派人过来释放善意，化解双方冰冻问题。美国凭什么化解？到最后3月11号奥巴马又来了，用最强硬的手段对付中国人民币。所有的幻想被砸到十八层地狱，你现美国从来就没有给我们释放过善意。

王牧笛：同样的两个媒体，《华尔街日报》称，盖特纳将就中国的汇率问题向中国施压，而《金融时报》分析，盖特纳此访表明中美双方已就汇率问题达成谅解。现在到底是在施压，还是汇率之争正在淡化，媒体争论不休。

郎咸平：美国对付亚洲国家一定是汇率大战。从来没败过，我现在看到美国这么讲，心里面马上感到一阵恐惧。

王牧笛：那为什么4月13号这么敏感的日子，盖特纳破天荒地表示：中国转向灵活的汇率形成体制有重要意义，是否调整汇率政策是中国政府自己的选择。他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转向呢？

郎咸平：因为他的目的是围魏救赵，叫做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有别的目的，我给你举个例子。4月15号美国财政部本来要决定是否将中国列入汇率操纵国，然而它们延期了3个月。为什么？那就是肯定要把你列入才要延期嘛。但是它们不想跟中国在这个时候展开贸易大战。如果4月15号突然宣布中国是汇率操纵国，那么美国可以动用“超级301”条款，对中国出口到美国的所有产品征收27.5%的关税。这对我们是很大打击是不是？可是，万一中国报复呢，比如对美国出口到中国所有产品（包括波音飞机）征收27.5%的关税，这种贸易大战一开打，对美国也是不利的。因此以这种方式激怒中国人的结果是美国会受伤。虽然我们受的伤会更重，但美国也无可避免要受伤。那么按照我对美国的理解，它绝对不会这么做。因此延期3个月，就趁这段时间用贸易大战逼迫你在汇率大战中屈服，而汇率大战下一步是什么，这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观点。

王牧笛：现在中方领导的表态是很强硬的。

郎咸平：对。

王牧笛：就是说我们在汇率问题上是决不让步的。

郎咸平：决不让步没关系啊，你在别的地方让步就可以。因此，从4月15号往后延期3个月，那就是一把悬在头上的剑，它就是不放下，放下了那大家干起来就没有意思了。如果不放下的情况之下，它是有别的企图。

王牧笛：那醉翁之意不在酒，在哪里呢？

郎咸平：所以他们不是那么简单地希望我们在汇率大战上屈服，而是要你在别的方面让步。那就是4月13号我们公布的一个意见——《关于进一步做好利用外资工作的若干意见》。这个方案的目的是：第一，允许外资名正言顺地在中国收购企业，而且还可以在中国的资本市场、股票市场高价套现。第二，允许国外企业直接在中国上市圈钱。第三，很多合资企业就会开始慢慢进入中国金融市场。譬如：中国很多的券商都是合资的，像摩根高华、瑞银证券、华欧国际、瑞信方正、中德证券、海际大和、华鑫证券等。那么如果允许华尔街的金融炒家透过这种合资的方式慢慢进入中国的股票交易所，并成为其会员，结果就是国外企业可以来中国股票市场忽悠一把，圈钱之后合法地退出。譬如说我是华尔街的公司，我还是会员，还可以操纵下股价。本来你是10块钱涨到15块的，我可以拉到涨到20块，你可以圈10块钱走，不是更好吗？因此外企已经不是简单地到中国上市圈钱，而是它可以收购中资企业，然后再来上市圈钱，或者自己来圈钱。另外，我可以在中国取得一个交易所的会员资格帮你们圈钱。

熊浩：但是，既然我们可以去纳斯达克、去纽约、去香港、去新加坡、去伦敦圈钱，那美国企业到中国来上市圈钱，这也是顺理成章的事，这也是我们改革开放的一个必要步骤。

郎咸平：问题是美国的监管非常严格，而且我们中国人到美国想拥有什么交易所的席位，那是不太可能的。那么就算可能，也要受到美国政府非常严格的监管。你要翻云覆雨，基本不太可能。但是如果美国企业进来之后，以它们高超的操纵手法，它可以翻云覆雨，那我们是挡不住的。而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造成1985年日本经济的崩溃。

王牧笛：美国在金融领域，对内对外实行的是双重标准。你别看它大肆奉行自由市场经济，全方位开放，但它对内和对外有不同的标准。我这有一个旧闻：英国《金融时报》2008年6月17号的一个报道说，美国官员表示美国已经暂缓批准中国工商银行以及中国建设银行在美开设分行的申请。另一则消息是说，美国财政部明确规定，只要外国投资美国的敏感资产，尤其涉及到这个“控制权的变更”，那么美国的外国投资委员会就可对外国投资启动国家安全调查。

郎咸平：对。它根本不需要法律，它可以随时启动调查，这就是美国。

王牧笛：美国现在这个转变态度，就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郎咸平：人民币兑美元有两个汇率：一个是现期汇率，一个是远期汇率。现期汇率就是现在的汇率，现在时时的汇率。什么叫远期汇率呢，那就是一年之后美国人怎么看人民币汇率。今天我们人民币汇率是6.82，那在美国市场有一个远期人民币汇率。一年以后的这个时候远期汇率是1美元换6.67元人民币，已经升值了对不对？现在我们人民币近期汇率是6.82，远期是6.67。可是我注意到一个现象，盖特纳是4月8号来华访问，两天前鲍尔森来华访问，都跟我们的国务院副总理王岐山见面。可是我突然现，和鲍尔森见面的时候，我们人民币的远期汇率开始跌，就开始升值，大概是6.6255。

熊浩：很强的升值预期。

郎咸平：谈完之后呢，汇率往上走了，人民币开始贬值了。

熊浩：没有达到预期。

郎咸平：本来期望你升值的，谈完之后开始贬值了。4月8号又谈了，盖特纳从印度匆匆忙忙飞过来，茶还没喝一口又开始谈了。谈之前也是一样，走了之后又开始贬值了。谈之前我们认为人民币要涨了，谈之后人民币就不涨了，为什么？美国真正要什么？那就是开放金融市场。你是外资企业、美资企业，你可以来中国股票市场圈钱，你也可以收购这家中资企业来圈钱。我是华尔街，我可以帮你一起圈钱。

王牧笛：所以这个汇率之争是明修栈道，但是开放金融市场才是暗渡陈仓。这与美国现在几个领导的一个表态，构成了一个暗合。包括奥巴马的席亚洲事务顾问说奥巴马在这次谈判中就中国在市场准入方面的壁垒“表达了关切”。而这个盖特纳怎么跟美国国内表态呢？他说美国政府将力促中国政府开放市场，并秉持公平交易的规则。

前车之鉴：美国金融核弹轰炸下的日本经济

在1985年之前，美国说要把日本列入汇率操纵国。第一颗“炸弹”是汇率升值，第二颗“炸弹”就是利率降低。结果造成严重的日本资产泡沫化。1990年1月份开始，美国丢下第三颗“炸弹”，就叫做“核弹”，炸毁了日本的泡沫，让日本陷入了几十年的经济萧条，到20年后的今天都没有复苏。

郎咸平：我再给你讲个例子，这就是美国的厉害。当初美国真正希望日本人做的就是开放金融市场。它对我们是攻击人民币汇率，对日本不是。在1982年到1985年之间，美国要求日本开放它的服务业、农业。日本怎么能开放？日本这个国家是很有意思的，它整个选区划分是根据农民的人数多寡来确定的，因此农民是非常大的力量。他们有个叫做“农协”的组织，那是非常强大的农民团体，经常用选票来威逼利诱政府制定优惠政策，然后利用各种优惠政策做武器再威逼利诱农民抱成一团。抱团干嘛呢？在规定市场上购买农业设备，或者出售农产品，就是这样一个组织叫“农协”。由于他们控制着国会，因此日本根本不敢开放。

王牧笛：那美国为什么明知不可为而为呢？

郎咸平：就是因为它根本不要你开放。还有要求日本开放服务业，日本怎么能开放呢？譬如它有一个《大店法》。该法限制了大超市的数目，因此它也不太可能开放。所以美国说，你进口我们的牛肉吧。进口这个那个，日本说不可能的。然后要求开放你的服务业，日本说也不可能的。那你总得让一步吧，开放金融。中国也一样啊。人民币汇率我们不能开放的，升值超过3%那不得了。对我们出口行业来讲，那是巨大的冲击啊。所以用4月15号的贸易大战逼人民币汇率升值，但是超过3%，中国将遭到重大危机。因此我们就必须在别的方面开放，就像日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