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死不起”的背后(1)

刚刚过去的清明节，“死不起”成了2010年又一年度热词。“天价墓地”、“天价骨灰盒”频频亮相。殡葬垄断、殡葬暴利等问题再次进入公众的视野。数据显示：我国殡葬业每年有164亿元的巨大市场。如果再算上骨灰存放、购买墓地等费用，殡葬业的销售总额将超过2000亿元。从2003年开始，殡葬业已连续数年进入“中国十大暴利行业”。其暴利程度甚至最高可达2000%，远超房地产业。反“殡葬暴利”的呼声越来越高，然而由于殡葬消费的特殊性，民众在抱怨“死不起”的同时，也都还得乖乖“埋单”。

利益熏心的中国殡葬业

主要问题就是民营企业垄断。民营企业进入这个行业之后，它是不管你死活的，完全以赚钱为目的，跟地方政府合谋，结果就是这种下场。这个产业链当中每一个环节都是强大的利润增长点，每一个环节都能抠出钱来。

（嘉宾介绍：熊浩，资深媒体人）

王牧笛：清明节一过，网上现在流传一个顺口溜：“清明时节雨纷纷，丧葬之人欲断魂”。为什么说“欲断魂”呢？现在墓地的价格已经超过商品房的价格了，好多民众都感慨地说：现在不仅活着住不起商品房，死了也住不起墓地，叫“死不起”了。所以今天咱们也关注一下殡葬行业。从2003年开始，殡葬业一直居于中国十大最暴利的行业（之一），利润据说超过了房地产。咱们来看一个小片：刚刚过去的清明节，“死不起”成了2010年又一年度热词。“天价墓地”、“天价骨灰盒”频频亮相。殡葬垄断、殡葬暴利等问题再次进入公众的视野。数据显示：我国殡葬业每年有164亿元的巨大市场。如果再算上骨灰存放、购买墓地等费用，殡葬业的销售总额将超过2000亿元。从2003年开始，殡葬业已连续数年进入“中国十大暴利行业”。其暴利程度甚至最高可达2000%，远超房地产业。反“殡葬暴利”的呼声越来越高，然而由于殡葬消费的特殊性，民众在抱怨“死不起”的同时，也都还得乖乖“埋单”。

王牧笛：2010年中国十大暴利行业：房地产、殡葬、通讯、药品、高速公路、营养品、化妆品、教育事业、婚纱摄影、汽车美容与汽车销售，其他领域咱们经常聊，今天就聊这个殡葬业啊。

郎咸平：其实想想很有意思。你想念书，教改之后上不起学。医改之后看不起病。你想结婚买房吗？房改之后住不起房。既然上不起学、看不起病、住不起房，日子过得不好，我不过了行吧，去死也不行。（殡葬）改革之后，死也死不起。到最后，“死无葬身之地”竟然在我们这个时候出现了。

王牧笛：而且中国儒家传统叫“慎终追远，民德归厚”。中国是特别注重丧葬仪式的。可是在孝道盛行的一个国家，要想维护孝道多难啊。现在活人住宾馆的价格要比死人住在殡仪馆的价格便宜，花圈的价格会比情人节的玫瑰还要贵。

郎咸平：更有意思的，不是有经济适用房吗，我们有个经济适用墓。

王牧笛：现在很多人拿房地产业和殡葬行业作比较，说殡葬行业的开商捂盘、惜售和房地产一样。房地产行业的一些积弊、积习全都平行地移到殡葬行业了。

郎咸平：主要问题就是民营企业垄断。民营企业进入这个行业之后，它是不管你死活的，完全以赚钱为目的，和地方政府合谋，结果就是这种下场。举个例子：按照民政部门要求，遗体接运248元，冷藏245元，火化294元，骨灰寄存88元，加在一起只有875块。这个咱们还死得起。这是基本的殡葬费用。但是私营企业会加在里面，譬如要接送遗体、化个妆、洗个澡、剪剪指甲、穿个衣服等等。接运遗体还要看遗体10块钱，洗澡净身300元，剪指甲150元，穿衣150元，化妆300元，服务费20元，告别费再加600元。花圈一个170元，寿衣1000元，骨灰盒5980元，骨灰寄存，0.8平方米的墓地7万元。这是八宝山和北大第一医院提供的数据。所以只要牵扯到私营业主收费，就不是875块的问题了，而是百倍，81910块。怎么可能会有这么高的价格？

王牧笛：多出了好多衍生的环节。

郎咸平：所以表面上看起来没有问题，加上衍生的这一块就不得了了。民政部门是不监管的，只批文。因此了批文就能做，不批文就不能做，就这么简单。但是价格收得高不高现在没人管。比如房地产价格收得高，虽然我们也管不了，媒体骂，我们也管不了，至少你还有个那么小的竞争机制，还有很多的地产商。这是没有的。

王牧笛：而且我们有这种公共监督——媒体的批评。这个行业是一个很特殊的行业，很少有人会把家里去世了老人拿出来说事儿。死了就要风光大葬，中国的传统嘛。

郎咸平：就是因为你要替家人风光大葬，结果民营企业家进来之后大坑你一把。

王牧笛：而且媒体最多就在清明节那几天做一点“时令性”监督。就像咱们春节的时候聊春运，六七月份聊高考。只有清明节期间，媒体才会说“殡葬业暴利”啊。

郎咸平：这个太严重了。举个例子：湖北荆门市有一家民营企业叫华达。透过当地民政局买断了唯一的公墓和殡仪馆的20年经营权，最后丧葬费用一路飙升。从它买之前的1500块的墓穴价格到现在的7800块，有的墓穴价格炒到11万元。更有意思的是，它是白纸黑字的与民政局这么签订合同，“华达公司在荆门城区内享有殡仪馆、公墓独家经营使用权20年。民政局不得以任何理由开设和批准第二家殡仪馆和公墓。”而且华达公司还要求民政局成立一个由他们自己负责荆门市殡葬管理服务中心。

王牧笛：就是说民营企业来要挟政府的部门，开一个中心由自己全权负责。

郎咸平：绑架政府，到最后由全部老百姓买单。还有重庆有个刘添财，掘宝成功。先托管了重庆的“安福堂、天福堂”两家殡仪服务公司，然后又托管了包括火化业务的重庆市属的江南殡仪馆，市政府两家殡仪馆之一它都拿去了。短短两年之间上市了，而且日涨幅44%。四天翻了四倍，毛利率72%。这家殡仪馆托管的第二年，火化平均收费就提高了7%左右。这家公司2009年的收入达到2000万元，实际成本120万。确实比房地产要暴利，而且它向南岸民政局上缴的管理费高达680万，所以这个被称作“殡葬业的改制排头兵”。

熊浩：玄机就在这个680万里面。民政局通过改制博得了政绩，又赚了很多钱。

郎咸平：而且这个事情全国各地都是一样的。民营企业会勾结村镇还有民政局在荒山上买一块地，差不多5万块钱一亩就买下来了。然后再绿化、贴上大理石，搞得漂漂亮亮，大概一亩20万。可以卖350个墓，一个墓一万块就是350万，那回报率是400%。

王牧笛：教授说的还是比较正规的墓地。民政部做了一个统计，正规的墓地只有一半，还有一半公墓身份很复杂，搞不清楚是哪儿来的。但是也是在民间占有很大市场。

郎咸平：资料显示出一个非常有趣的事情：很多高科技企业也开始做这个玩意儿了。举个例子：最近在香港上市的公司叫做金科数码。IT企业也宣布与上海福寿园的母公司中福实业签订备忘录，准备在内地展殡仪业务。还有日本的心网株式会社也希望借道上海福寿园进入中国大陆搞殡葬事业。

王牧笛：人类最古老的一个行当，现在迅速开始信息化现代化。

熊浩：中国是世界人口大国，每年死亡有八百多万，这个肯定是非常大的市场。等于有两百五十多亿的市场份额。

王牧笛：这个产业链在很多衍生环节是最赚钱的，但是这些地方现在还有霸王条款。八宝山殡仪馆的霸王条款明确规定：死者家属是不能在外面买骨灰盒的，必须得在八宝山殡仪馆买。

郎咸平：因为他怕外面买的骨灰盒质量不好，万一破了，骨灰撒一地扫起来麻烦。这是什么话嘛！而且这个殡仪馆提供整条产业链的整合，我们制造业做不成产业链整合，地沟油做得成，殡葬业做得成。

王牧笛：从太平间一直到殡仪馆、火化场，最后埋葬。

郎咸平：追思、火化、骨灰寄存、殓葬等等一条龙服务，多么高效，值得我们工业去学习。

王牧笛：而且在这个产业链当中每一个环节都是强大的利润增长点，每一个环节都能抠出钱来。在社会学领域来讲，殡葬是一种仪式。但是在经济学面前，这社会学怎么变得非常狼狈不堪呢？传统的社会意义在经济面前马上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