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07、铁骑似刀
金寓北此时已冲到重围的边际,眼看就要透围而出。布赞泰如堕火海一般,眼睛血红,手脚抖。陡地奔上几步,一脚把掌旗兵踢翻,亲自擎起大旗,拼命挥舞,指挥士卒狂追。
就在此时,猛然间看到一队骑兵,如疾风骤雨一般从北面山口卷来。布赞泰知道那不是自己所调遣的部属,再看看眼前乱如蚁膻的兵卒,大旗不禁脱手掉落台上,呆呆站在当地。
风驰电掣般的一队奇兵突如其来,足有三百人骑,革甲鲜明,人马雄壮。当先一面白龙大旗疾风之中扯得四平,不住颤动。金寓北和苏儿听到人马疾驰之声,正当越众而出之际,不及注目打量,刀剑翻飞,足不停步,急向前攻。
安宁看到人马大旗,大眼睛里神采突现,猛地从苏儿手中抽出手来,遥遥指着奔来的人马大喊起来:“八叔!八叔!看!八叔来了!八叔来了!”接着把手卷在嘴边,尽力呼喊:“八叔……八叔……安宁在这里……”
骤如狂飙的马队里,哪里能听得清安宁的呼喊。金寓北听到安宁呼喊八叔,心里一怔。苏儿听到以后,刺倒身旁两名乌拉士兵,抬眼望去,长舒了一口气。
只见三百人骑涌过山口,散开成了扇面,顷刻间即卷上这边平岗,来势汹汹,只听马踏积雪,却听不得一声人声,如此情状,更是让人不寒而栗,胆战心惊。
接着就看这个“扇面”猛扑向山谷中乱纷纷的乌拉部卒,如狂风偃稗草一般,就听人声惨呼、血肉横飞,所到之处,尸横遍野。
此时金寓北和苏儿已经背负异儿和安宁冲出重围,站在北面山口,回身观望。安宁虽被缚在苏儿背上,身子不得自由,可是把脖子伸得老长,右手指着山谷中,不停大喊:“八叔!八叔……”可是谷中厮杀如同鼎沸一般,无人听得,更无人理会。
安宁又喊了一回,知道白费力气。遂低头对苏儿道:“姑姑,看那个身穿白袍银甲的就是我八叔。”虽是对“姑姑”说话,眼睛却仍不离谷中那个白旋风一样的青年战将。
金寓北早已认出正冲锋陷阵的青年将军,正是在初遇义兄的鄂浑山前,被自己俘而复释的“八爷”。
异儿却对喊声震天、惨不堪言的谷中战场不闻不问,眼睛盯着师兄脸颊上被迸溅上的点点血迹踌躇不定。她早就在思量:伸手给他擦拭吗?一百个想伸手,却又不敢伸出手去。从记事起,莫说给他擦去脸上血迹,只要在他身前,哪一次不是倚之靠之,无赖纠缠。
可是,她自己也不明白,怎么眼下竟然连他脸上的血迹,都不敢再伸手给他擦拭一下?静居“迷鹿口”内时,盼着他时时在自己身边,可是当他站在身前时,心中“砰砰”乱跳,脸红耳热,又不敢抬眼看他。只好当他远在一旁时,急抬眼瞟一下他的背影,即低头耳热心跳,好似被他和旁人窥到了自己的举动一般忐忑。
异儿低头看着自己的雪白的手指,只见手指不停抖动,眼光怔怔,心神俱失。
金寓北注视着山谷中的惨烈剧斗,不禁骇然心惊。区区三百建州铁骑,浑不以敌兵数倍于己为意。
三百人马,马如龙,人如虎,往来冲突,追亡逐北,势不可挡,气吞山河。更不可思议的是,三百人骑排成扇面形状,阵型紧密,宛似一把巨大弯刀,挥舞于数千乌拉部卒之间,纵是如何翻飞挥舞,“大刀”之形不散。
但凡建州“大刀”卷过之处,积雪殷红,尸身枕藉狼藉。金寓北陡然间一股莫名深忧涌上心来,暗道:一个人武功再高,纵然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又如何能与这般“武功”相提并论?
金寓北转头看到苏儿亦是紧盯谷内的激战,屏息静气,不言不动。她方才陷身枪林刀丛、大军之中,在旁人看来只会如沧海一粟般瞬间湮灭,绝无生还之理。可她依然不为所动,料敌如神,催动、掌握战机得心应手,直如在“迷鹿口”内小厨里烹制她那精致无比的“之子于归”。
但看她此时神情肃然,知她对这精锐如刀的三百建州铁骑大感惊心。
金寓北道:“师妹,我们走吧。”苏儿没有转身,看着山谷中道:“师兄,不忙,布赞泰追不上来了。安宁的八叔回营,可让他把安宁带回到大哥那里,我们稍等片刻。”
安宁正全神贯注注视八叔,突听得苏儿说道要让八叔将自己带走,急忙转头看看苏儿,再看看金寓北,欲张口说话,但见苏儿凝神注视谷内,又强自忍住。
布赞泰看着建州仅仅三百人骑,竟把自己数千部卒冲得七零八落,且杀伤众多。惊心之下亦复恼羞成怒。大叫一声:“常柱、胡里布,我们去!”背后两人大声应诺,三人同时翻身上马,挺枪从凸台上直直纵马而下,直奔建州三百人骑而去。
布赞泰一边催马一边大叫:“列阵!列阵!慌乱奔跑者。杀!”他一路喊来,许多兵士听到了叫声。各百夫长随之大叫招呼,更多兵士听到贝勒军令,方始醒悟,随百夫长整成行列,渐渐军阵在布赞泰马后越排越是宽大。
布赞泰座下马丝毫不缓,高声大叫:“皇太极!看你敢再逞狂,还我乌拉勇士的命来!”
三百建州兵马仍如狂风肆虐,依然没人出声,往来冲突之势并不稍减。
布赞泰引着身后乌拉大将常柱、胡里布直膺其锋,胆气亦是雄壮非常。
布赞泰三人与建州三百铁骑,两下照面,彼此冲过。建州三名骑兵坠下马来,布赞泰与大将常柱、胡里布手中长枪枪尖都是鲜血淋漓。
建州三百人骑同时勒马回头,复又朝布赞泰三人冲杀过来。布赞泰、常柱、胡里布,高声狂呼,摇枪催马复又对面杀来。照面一过,又有三名建州骑兵坠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