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季烨岑是被噼里啪啦的噪声吵醒的，他额头上敷着一条温毛巾，手腕处压着一个冰袋，揉揉太阳穴，头脑清醒不少，体温基本正常。

慢慢坐起来，仍旧感觉到一点眩晕，季烨岑扶着沙缓解一会儿，踢踏着拖鞋向噪音的制造者走去。

季烨岑不爱吃外面的东西，经常自己做饭，对于自家厨房他是十分熟悉的。但此时此刻，他竟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冰箱门大敞着，流理台上散落着一溜乱七八糟的蔬菜还是水果总之看不出物种的东西，地面上更是精彩，满地的菜叶子和油渍，再加上一双不断移动的脚一踩，画面简直惨不忍睹。

可愣是在如此混乱中，季烨岑还是淡定地看向被油烟笼罩着的明月光，冷静地开口质问：“你在做什么？”

明月光正投入的挥动小铲子，冷不丁被季烨岑吓了一跳，不小心吸进一口油烟，狠狠咳嗽起来。

季烨岑迈着长腿跨过各种障碍物，走到明月光身边，伸出手轻轻拍拍她的后背，看她不再咳嗽，又转身倒了杯水递给她。

这种被照顾的感觉，轻易让人迷醉。

明月光努力抑制自己的心跳，指了指锅里的东西，略带炫耀的语气说道：“这是小米葱白粥，我上网查了，人家说喝这种粥有助于汗。”

季烨岑哦了一声，没什么表情，他看向流理台和地板，眼神十分费解，就煮个粥而已，怎么就能把厨房弄得这么乱。

明月光不太好意思地拽拽头，“其实……我试着做了好几种粥，但是……都糊了。你放心，我一定把厨房打扫干净！”

季烨岑想，还是他自己动手比较放心。

那盆明月光自认为十分成功的小米葱白粥，季烨岑面无表情地喝了两碗，明月光一脸期待地问：“怎么样？好喝吗？我可是按照网上的步骤做的，一个步骤都没错！”

“还行，我喝着不错。”

“那我也来一碗，我还是第一次煮粥呢！”

季烨岑赶紧挡住明月光伸过来的勺子，严肃认真地回绝：“不行，这是给生病的人喝的，你喝了不好。”

这种骗小孩子的话明月光真的信了，她觉得听医生的话肯定没错，所以她没再和季烨岑抢粥喝，而是托着下巴看着季烨岑把一盆粥全喝个干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看着季烨岑时，嘴角一直上扬，眼睛里好像盛着星光。

季烨岑被她这副傻样子弄得有些不自在，毫无所觉就把粥全喝了。

说到底，不过是两个傻子对看。

“你刘海有点长了，应该剪一剪。”明月光托着下巴轻声说，语气中的熟稔自然再明显不过。

“最近太忙，等有时间吧。”季烨岑眼中带笑，衬着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很像温顺的小绵羊。

明月光被自己的想法雷到，但还是看着季烨岑的脸，舍不得移开目光。

喝了人家的粥，季烨岑就负责刷碗，虽然明月光极力阻止他这个病号干活，但季烨岑还是坚持进了厨房，他一定要把厨房从里到外刷一遍！

明月光坐在客厅看电视，总是不放心地往厨房望，她倒不是害怕季烨岑病晕了，而是怕他气晕了，毕竟作为罪魁祸，她还是清楚了解自己的破坏力的。

整整一个小时，季烨岑才从厨房出来，他的鬓角有些汗珠，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刚才的粥都被我喝了，你吃这个吧。”季烨岑示意明月光坐到餐桌这来，将面条放到了桌上。

明月光没想到能在季烨岑这里混口饭吃，心里五味杂陈，眼睛居然有些酸。她静静坐着吃面，真心觉得今天是走了狗屎运……

不得不说，季烨岑手艺很好，明月光没想到他不仅会做饭，而且还做的这么好吃。虽然只是一碗面，但越是这种简单的食物，越能体现一个人的手艺，明月光想起自己的小米葱白粥，很是心虚。

“已经这么晚了，今天就睡我家吧。”季烨岑收拾碗筷，状似不经意说道。

明月光看看表，已经十点半了，这个时间打车回去，到家就快十二点了，确实不太安全。可是留在季烨岑这里……总之不太好。

她还在想要不要麻烦宫简接她一次，就看见季烨岑打开另一间房门，对她说：“这是客房，平时没人住，你就睡这间吧。”

那为什么第一次的时候让我睡沙！明月光忍不住腹诽，他一定是故意的……

最后，明月光还是睡在了客房。

季烨岑躺在床上睡不着，这是明月光第二次留宿了，他心中像住了一只小兔子，蹦蹦跳跳让他毫无睡意。季烨岑从没考虑过会有别人住进他家，所以他只留了一间卧房，隔壁那间所谓的客房原本是间书房，是季烨岑平时看书写作的地方。明月光第一次在他家睡了沙后，季烨岑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愣是花钱把书房改造成了客房，把书房搬到了阁楼上。

倒也不算瞎折腾，今晚就派上了用场。

明月光向来睡得快，一夜好眠。

半夜里，季烨岑起来倒水喝，他不让明月光喝粥，实在是因为那粥太咸了，但是他一想到这是明月光第一次煮粥，又是专门煮给他的，他就莫名愉悦，路过明月光的房间时，他还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这么折腾好几次，季烨岑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明月光醒来的时候，季烨岑的房门仍旧紧闭着。

她想到季烨岑昨晚已经退烧，现在应该没什么问题，便悉悉索索收拾好，静悄悄出了门。

院子里的泥土吐露着雨水的芳香，地面湿漉漉一片，她竟然不知道昨晚下了雨。

踩着鹅卵石铺成的小路，明月光走到大门口，才推开半扇门，就被眼前浑身湿透的人吓得一个趔趄。

顾轻轻就那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季烨岑家门口，满身雨水，双目通红，她的脸色白的几乎透明，瑟瑟抖着站在明月光面前，像是在宣誓着某种决心。

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这一张颓败的脸带给明月光的冲击，她心中还未成形的一朵花忽的就败了，带给别人伤害，特别那个人还是顾轻轻，这是她无法承受的。

但明月光笑地灿烂，比早上的朝阳还要灿烂，“你来了，我可算解放了，季烨岑还没醒，你快进去吧。”

擦身而过的瞬间，顾轻轻伸出冰冷的手拉住了明月光的手，一个人的寒冷瞬间传递到两个人身上，明月光觉得，她的心都冰冻了。

“小光，我……不能没有他。”

从七年前开始，顾轻轻的名字就和季烨岑绑在了一起，至于明月光，只是个不为人知的存在。顾轻轻总是用看似软弱的姿态强迫明月光放手，这是明月光时至今日才领悟到的，痛的次数多了，总要爆一次。

“轻轻，你想没想过，没有季烨岑的这七年，我是怎么过的。你或许忘了，真正拥有过他的人，是我！”

如果知道会受伤，会流泪，会心碎，明月光昨天绝对不会来，看不见季烨岑的人，碰不到他的手，听不到他的笑声，她有信心一个人过得很好，可缘分总是捉弄她，让她逃避不得，忽视不得，她才想在心里做个梦，那个梦就破碎了。

顾轻轻搂着肩膀站在门口，看着明月光越走越远的身影，狠狠抹了抹眼泪。小光，这是最后一次，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这之后的半个月，明月光全身心投入工作，与才入职的时候相比，简直进步飞速。她主动接下两个大采访，这让韦娜很满意，对她更是器重。

转眼已是国庆节，明月光毕业三个月了，工作三个月了，只是短短的一百天，却好像过了一百年，她心里绷着的弦突然松了，说不出的累。

前一段时间，宋朦不间断的飞国际航班，为的就是能在国庆这几天休假，一对小姐妹都许久没回过家，才放假就开始收拾行李，订了第二天的机票，准备回家过节。

明月光并没有什么行李，多的全是带给父母和亲戚的礼物，她正式成为社会人赚了钱，当然要向家里人表示一番。

宋朦更是没什么东西好收拾，她戏谑着对明月光说：“你还不知道我爸妈，给他们买什么都不如一叠毛爷爷来的实际，看见没，我这张银行卡就是最好的礼物。”

明月光想起自己的姑姑和姑父，认同地不住点头。

第二天一早，两个人登上了回家的飞机。

“姐，宫大哥和你那么要好，怎么没见你带他到咱们家玩过？”明月光看到一个空少走过，一时想到宫简，好奇地问宋朦。

宋朦本来正在闭目养神，闻言没了睡意，顿了半晌才开口说道：“你姑姑我妈说了，不是对象就不能随便领回家，宫简又不是我对象，我凭什么带他回家……”

明月光十分了解自己的姑姑是个多么古板保守的人，一时很是理解，她突然想到宫简和伭砚抱在一起的画面，瞬间打了个哆嗦，她姐要真是把宫简领回家……她都不敢想。

明月光很想问问宋朦对于宫简喜欢男人这件事有什么看法，但她不能问，这毕竟是个人隐私，她不能为了自己的好奇心而出卖宫简。

“宫简那个人啊，算了，反正我是得不到的。”宋朦暗自嘀咕了一句，又戴上眼罩继续养神。

明月光没听清宋朦的话，倒也不在意，学着宋朦的样子闭目养神。

“妈妈，老明同志，我想死你们了！”才出机场，明月光就飞奔着投入了前来迎接的父母怀里，小脑袋一拱一拱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明循看见女儿和媳妇抱在一起，没出息地吃起了干醋，拍了拍宋朦的肩膀，“朦朦啊，也就你还记得舅舅我啊！”

宋朦被这一家子逗乐，看看机场四周，没见到自己父母，疑惑的问：“舅舅，我爸妈呢？”

明循的脸色一下复杂起来，拉过宋朦的行李，慌忙说：“先回家再说。”

气氛有些不寻常，明月光看向明太太，明太太干笑着拉住宋朦，“对对对，舅妈饭菜都准备好了，今天一定要尝尝我的手艺。”

宋朦心里咯噔一下，一定是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