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五(1) 两胡伏诛三岔口, 二吴送亲十字坡
七十五(1)两胡伏诛三岔口,二吴送亲十字坡
话说沥重分兵分完毕,把脸一沉。道,
“我们现在是部队编制,凡事必讲军规军法,纪律的执行,必规法作保证。我们今天这个押车队也是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我先把军法公布一遍。”
说话之间,沥重虽然不在军帐,但万千威严总是在。
众人见她一介女流,身着皓月乌云甲,微风吹过,铮铮作响,头戴貔貅紫金盔,阳光之下,闪闪有光。马车之上,高人一等,讲话刚健有力,斩钉截钉,言简意赅,但条理分明。军中十罚十斩,十功十赏,说得清清楚楚,不由大家不服。
沥重讲完问道:
“大家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
大家应答,稍有不齐。
“怎么枪队说话有气无力,比刀班差这许多?”沥重厉声问道,
“枪班可有人不服军规?”
“没有!”此次回答,音震如雷。回答音落,再无人作声,只听远处蛙噪蝉鸣,更显得庄重肃穆。沥重这才满意。
此刻,已届申时,太阳开始西斜。但由于夏天天长,那骄阳仍高高在上。晴空万里,天际并未有一丝云彩。地面上,人人感到天气很有些炎热。
但是更热的,是大家的内心。这些降兵降将,顿感活明白了,嘿,前途有望。
王三横见本来乱遭遭的山匪,让沥重三下五除二,整治得有模有样,不由连连点头。他想起来,车轴没了润滑油不行,就去烧草灰。
刚降的山匪见这人走路一瘸一拐,可干事干净利索快。耍把戏一般,烧好了草灰,又打个獾子烤了油,抹在车轴上。想起来他方才眨眼间刀毙二胡,镖打悍匪,这人作得什么营生?真让人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那车上的女子,指定是提挈千军的将官。可这位烧灰抹油的高人,又是干这么的?岳飞的师弟,西夏的公主,这都哪跟哪呀。
这路人能耐不是一般的。那岳飞定是神人了。
人马准备停当,沥重呼喊一声,全队上路。
再说大队整装出,路上三横悄声对沥重说
“沥将军真是八面威风呀,看来交朋友,怎么也得交个将军,只听军令,也兀自能振奋一下。”
“王师傅,幸亏只有百十人,人员多了,我已经坚持不住了,头晕的不行。”沥重说话,声音涩。
“好好,快躺下吧。车子有蓬,无人得知他们的将军尚在危病之中!”三横忙说。
突然间,他猛地想起来,山贼中原有三人不服。他自己治住其中二人。但第三个不明不白就死了。别是贼人苦肉计。
沥重说,她看到暗中援手之人。感到是友不是敌。
“为什么?”王三横并不放心。
沥重道:
“因为几个关键时刻,都是他率众响应,鼎力支持。没有此人,我们不可能这么顺利收复山贼。”
“那这人是谁?”王三横问。
“如果他要现身,便是早晚的事。否则,不必去寻。”
沥重带的兵多去了。什么人没见过。当将军的,该细时要细。不该细时,宜大而化之,抓了重要即可。
叫沥重最开始就捏一把汗的,都不是二胡这些山匪。却是护送的夏兵。因为她并不清楚皇上沥仁孝怎么想的。沥重甚至怀疑他们与山匪有勾结。但是从夏兵临战的反应,沥重知道自己多虑了。
作将帅者,必须知兵。沥重探明,护送的夏兵对她没有杀心。只是并非精兵强将而已。她就着人暗中监视了诛杀第三个匪徒的那个。现此人是友非敌。
所有这些细节,她没有全告诉三横,因为不想让本已重伤的他再分心。
你道何人在万分危急关头斩了二胡的把兄弟,又为什么高呼众人去从了王三横与沥重?
书中暗表,那年王三横出山第一仗,在山西平陆救了十来多个铁匠。其中有个叫董铁链的,带个儿子叫董恩。
这孩子当时只有十五六岁,但对王三横义举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从此不学打铁,偷偷离了父母,去寻师傅习武。
不料所投非人,到了二胡山上。二胡作恶多端,董恩可上贼船下不来了。他再也无颜回见父老乡亲,日日良心煎熬。
董恩这次随二胡劫道,知道劫的是当年恩公,早下决心拼死也要护了王三横。所以见二胡的把兄弟要行不轨,就先下手为强。然后又呼唤弟兄们前来投靠。
有句话叫“浪子回头金不换。”还真是这么回事。
不过他曾入了贼伙,羞愧万分,始终无颜出来与三横相认。
`话这支奇怪的队伍,又行了一日半,响午时分,业已到达十字坡。离铁匠营不过七十余里了。
可在此时,三横觉柳木车轴实在不行了。再走不久,多半要断。只得停下。
沥重见状要换车而行。三横却想还有七十余里,路上颠簸总是不好。他于是在军中找了一杆最粗的枪。乃柞木所作的枪杆,用刀斩断,准备作轴。
但是枪杆毕竟太细。沥重问行吗,三横说柞木杆力挺千斤,作轴没有问题。但太细与车轴不配。
沥重说算了。王三横不干,就在路旁生了一堆火,命士兵把手中刀的刀身和刀欑在火中烧红了。
西夏士兵的军刀,与宋军不一样。刀长七尺,刀身只有四尺余。那刀柄反而有近三尺,是空心铁管,为得的是拿着不沉却能挡敌人刀砍。
这一层,王三横是铁匠,又与沥重交好。自然知道。
三横烧红了十来把刀,卸下刀身和刀欑,等刀柄凉了,命十多个兵人每人一管,向生起的火中吹气。
这一来,那火立马旺了许多。三横又将一柄宝剑,放入旺火中烧红,斩成合适的长度,趁热扭成一个圈。
沥重在一边观瞧。看王三横巧手,先用路上买的大锤,一把当砧子,一把来回锻打,把断剑打成溜匀的铁条。再每头弯成小半圆,然后两下一挤,做成一个完美的圆圈。
接着,他又把车轴上的铁箍烧红,走到林密之中。那里,有道边一个石凹,其中盛了士兵预先灌的凉水。三横将烧红的两个圈,一大一小,在凹中蘸了火。
王三横修理车轴。整个动作不过一柱香的功夫,一气呵成。
等铁圈蘸水后,两下一和,大圈正好套在小圈之外,小圈又能严丝合缝地套在柞木杆上。
然后,三横走出林来,命士兵将柳木车抬起,将新的车轴装好。又抹些草木灰。接着,三横又把那十来把刀装回去,蘸了火。
沥重好奇,不由问道:
“王师傅,为什么要用刀柄管子吹火?”
“啊。用剑做轴套,得大火,才能烧得够软,那才能锻匀了转圈够圆。车轴嘛,不圆走不好呢。”三横应道。
“知道了,十多人才吹了这么小堆火。打兵器的铁匠炉要大风吹,得多少人工?你和阳泉的风箱,我算彻底明白了。”沥重点头道。
“。。。”三横闻言说不出话。风箱的确是大功劳。大功劳前,沥重必提阳泉,王三横明镜似的,不由心存感念。
“哎,那你烧军刀,就是为了找吹风管?可为什么就不要大火?”沥重又问。
先前她掌军,就以为天下最大的学问是打仗。认识了王铁匠,理国事,读诗文,眼下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铁匠的活计。这才是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大学问。
王三横听问,说道:
“是呀。刀身刀欑是红装法安到柄上的。就是把刀柄烧红,套在刀身和刀欑上,然后冷却。柄管热涨冷缩,就把刀身和刀欑拿住了。要卸下来,暗红就行,不定要大火。”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呀。”沥重不由感叹。
“这算什么?雕虫小技。比起你领兵带将,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三横这么说,可不是谦虚,他是真心的。
他知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大夏没了沥重,就如同大宋没有岳飞一样。那是不敢往下想的。
“王师傅,切莫妄自菲薄。一个国家,铁业不达,它就好不到哪儿去。”
沥重的话,也是真心的。她曾经拼了性命,也要把王三横请回大夏。如今,造化弄人,她一切努力皆成虚妄不说,自己反要到王三横处避祸了。
再说那一边士兵。他们个个会用刀,可鲜有人知这刀是怎么装的。见三横来来回回,变戏法一般,三下五除二,把刀卸了又装,多觉得很有意思,算是开了眼。
大伙拿刀整队,高高兴兴,准备上路。
可是刚要走,却走不了了。
原来十字坡是个四叉路。三横沥重是从正北而来。此时从正西面来了数人,皆骑着快马,雄纠纠,气昂昂。
王三横一见,立马,头就大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