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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损〔3〕

刘伶没啥心计——对她而言,反正在冯栗这儿暴露了本性,一个根正苗红的青年才俊绝对不会对自己这样的老姑娘起什么心思。

既然没戏,遇着徒添尴尬,不如不见!

可如今,冯栗居然代表咱老百姓给资本家狠狠一个下马威!

哈哈,刘伶心中一口怨愤大大地抒了,当下越看冯栗越顺眼,神马九桃瓶、神马赔钱不赔钱,统统抛之脑后。

她笑着看他:“那个顾楚雄既然是你朋友,你还这么整他?”

“他自己做事儿不地道,怨不着别人瞧他不顺眼,另外……我整了他吗?”

冯栗是啥人啊?

阴损,阴损!

损着了,也要一副无辜,完全不沾事儿的模样。

他这么一说,刘伶笑得越大气了,先前那点儿对冯栗的隔膜,纷纷烟消云散,拍着他的肩就道:“你忽悠外地人吧?出了春秋茶社,往右走那条街是小吃街,怎么会有药店?他听你的这么走下去,就算走到明天,也别想弄到你要的东西。”

“是么?那大约是我记错了方向。”

他说时脸不红、气不喘。

这是刘伶不了解他,否则当下就能听出这话差得多离谱。一个军校毕业的高才生,能分不清地形认不出方向?

糊弄谁呢!

刘伶扭头对陈圆道:“团子,这么着吧,你先回去,这里我顶着。顾楚雄不就是让咱们赔钱吗——借着赔钱的事儿,来勾搭你。你走了,我写个欠条给他,咱们一点点把这钱还上,凡事都讲个道理,他如果再来缠着你,老娘阉了他。”

这话儿,刘伶说得那叫一个雷霆万钧。

刚才是冯栗握着她的手,她没来得及飙,那顾楚雄就出门帮冯栗买东西去了。

如今,既然一个正主儿都走了,她要让另外一个闪人,又有什么不可以的?

陈圆有些害怕,怯怯望她:“姐,可是这个……”眼神瞟向某一处,顾楚雄临走前可是让人家帮忙看着自己,她怕自己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顺着她的目光,老姑娘看见了冯栗。

刘伶目光如炬,认真地看着冯栗:“你是顾楚雄什么人?”

冯栗答道:“大学同学。”

刘伶问:“助纣为虐?”

一听这话儿,冯栗笑了:“听你这话儿,你们对小顾似乎有些成见,怎么回事儿?这小子又惹祸了?”

刘伶道:“不是他惹祸,是咱们家团子惹祸了。”她郁闷地一手握着茶杯,狠狠灌了口茶水。

陈圆急了:“姐,要不你把我卖了吧!”

刘伶一眼瞟了上去,下意识接道:“卖了你也不值三百万啊。”

这是句大实话。

这俩原来开玩笑,也是这么两句,一字不差。

老姑娘语速这么快,简直是条件反射。

话一说出来,陈圆的脸色一下子变了,老姑娘咂摸了遍语境,忽然明白自己这时候说这句话杀伤力有多大,她狠狠掐了自己一下,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忙打起精神,接过话头:“别愁了,这不是还有你姐我在嘛,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咱们再想想吧,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后面一句她没说出来,问题是没钱!

这姑娘太有意思了!

冯栗在旁边,观察她半天,直到这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刘伶正烦着呢,冯栗这一笑,无疑是火上浇油,“哎我说冯栗,你这个人不差啊,咋交的都是些狐朋狗友?”

冯栗忍着笑,和声问道:“这怎么说?”

“我们都说摔碎了他的九桃瓶,赔钱就是,可他愣是打着团子的主意。咱们团子是良家少女,可没那么大的本事陪你那个狐朋狗友玩!”

“那就不陪他玩。”

“嗯……”

刘伶应了一声,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拿着笔在那儿不停地写写画画,聚精会神,连头都不抬一下。

冯栗望过去,只看见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数字。

正好奇着,但见老姑娘刷刷落笔,在后面记下了最后的数字,她拧着眉,咬了咬牙,终是抬头正色道:“冯栗,团子欠顾楚雄三百万,我算了下,我们大约能凑足六十九万,先把卡给你,三天内把钱打进去。剩余的,我先写个欠条,慢慢还上。顾楚雄如果还有什么问题,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你可以让他直接找我……”

一边说,一边从包中取出张银行卡。

“姐,我们哪里一下子能凑那么多啊?”一听到六十九万这个数字,陈圆脸都白了,她一个月工资大约五千,这三年下来,也不过才存了十几万。十几万和六十九万,这相差的是不是太大啊。

她小小声地说着,满心焦躁。

刘伶轻声安抚道:“你拿不出来,你姐我难道也没办法?”

知道刘伶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没压力。

不赔钱的方法不是没有,可刘伶为了自己,想尽了一切办法。

陈圆看着她,眼眶一下就红了:“姐……”

刘伶平素最怕人家泪眼相对,当即拍拍她的脑袋,逗她道:“别高兴太早的,先帮你垫着,还是得还的。”

小丫头破涕为笑,哽咽道:“姐,谢谢你。”

刘伶安慰她:“说这些干什么,这次是顾楚雄太过分了,如果有第二种办法,你自个儿慢慢还,总有还清的一天,我也不用帮你先垫着。”

将欠条和写了手机号码的纸往冯栗手里一塞,老姑娘站起来,拉着陈圆的手,居高临下,不露分毫弱势,正色道:“冯栗,麻烦你把这些转交给顾楚雄,并且转告他,不用担心我们会赖账。确定了这古董确实值那个价,这卡只要他拿到手上,我自然会打钱过去。除此之外,还有什么问题,你让他直接找我刘伶就好了。”

这一系列事情,刘伶在极短时间处理好了,雷厉风行,足见她的办事态度,绝不拖沓。

冯栗其实有些不明白了。

这样极具气势、颇有男儿范儿的女孩儿,怎么偏偏在婚姻上跌跌撞撞,到现在都没把自己从那团乱麻中绕出来。

他知道刘伶今年二十九岁,已婚的身份。

也知道刘伶名义上的老公其实在结婚前,就已经有一个感情稳定的女友。

根本不需要他自己出手,他母亲华昭就把刘伶的事儿打听得一清二楚,资料完完整整地整理好,供他参考了。

如果她刘伶婚姻美满,如今也轮不到他冯栗站在这边,对其有所觊觎。

可如今显然不是这么回事儿。

冯栗手里捏着写了她电话号码的那薄薄一张纸,眼底露出了干净温暖的笑意。

“小顾的事儿归小顾的事,刘小姐……我可以叫你伶子吗?你不是说过,咱们还有一层远房亲戚的关系?”

他眨眨眼,笑着打趣。

他一说这么句,老姑娘立刻想起和他相亲的时候,恰遇上婆婆,自个儿说的那个拙劣的谎话。

这世上有一种“友谊”,是在同患难、共甘苦的情况下滋生的。

甭管这个“患难”、“甘苦”,是不是在俩人都乐意的情况下生,不过既然都生了,自然多了层干系。

腹黑不愧是腹黑,人性琢磨得太透了,这张友情牌,真是打出了风格、打出了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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