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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过即弃的废棋

如今小顾为了抢功,把事情压到现在才抖出来,自己这边早就没了先机。

这个时候收网,可以说是最乱也是最危险的时候。

刘伶这家伙居然好死不死地跑去找陈圆,俩啥都不懂的妮子在一起,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不测。

所以那时候,冯栗疯了似的打刘伶的电话。

可信号一直不在服务区。

再找到陈圆家的电话拨过去,这会儿可好,压根是没人接听。

以冯栗的直觉,这俩妮子现在肯定是出危险了。

对!小顾的确是立了大功。

没错!小顾这几年把这案的主谋顺藤摸瓜一锅端,确是不易。

也没错!小顾九死一生,这份荣耀看似简单,背地里却是一招错全盘尽输,暗里的关系纠结错杂,可谓是用命赌功。

然而,你顾楚雄天大的功劳,布好的棋局纵然再是天衣无缝无懈可击——

可,你想过你自己的生死可以不动声色不管不顾,你身边的人的生死,又可曾妥善安置细心存放?!

陈圆何其倒霉,倾心相许,却也不过只是顾楚雄一枚用过即弃的废棋罢了。

顾老爷子拧眉,骤然站了起来。

冯栗:“顾爷爷……”

顾老爷子一摆手,止住他后面的话,径自往外走去。

不管顾老爷子有多护短,顾楚雄这次显然是撞枪眼了。他顾楚雄可以拿人命当儿戏,但老爷子这辈子马革裹尸戎马一生,见多了生离死别,并非习惯了就麻木了——正是因为见多了失父失兄失儿失女白送黑的可怜人,才对生命有足够的尊重与正视。

一出门,顾楚雄立刻迎了上来。

“爷爷,我哥又和你告我什么状了……”他痞气十足,口里喊着冯栗“哥”,语气明显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话音未落,但见顾老爷子一眼掠去,这一眼跟针扎似的,被看上那么一眼,不大好受。

顾老爷子沉声道:“在逃犯罪分子还有几人,名字、年龄、特征,整理一下交给我。”

顾楚雄:“这些事儿交给这里的片警儿收拾就好了,不过就是几个在逃通缉犯,大头都抓住了,还劳爷爷来管这些小的。”

顾老爷子拐杖往地上一蹲,沉声喝道:“你给我闭嘴。”

原本几个想来劝的,看这架势,也知道老爷子是动了真气了。没人敢多说半字儿,不大会儿工夫,老爷子吩咐的资料已原原本本整理好,交到他手上了。

老爷子目光如电,刷刷几眼扫过,看了重点,直接交到冯栗手上。

“这案子不归他管……”顾楚雄嘟囔了一句,显然不想让冯栗过多沾手这件事儿。

冯栗早知道他会有这样的反应,在自个儿的地盘上越俎代庖,仗着老爷子的势想立头等军功,顺带着防贼似的防自己,只说这案子机密,牵涉甚广,以冯栗的资质还不可窥探案件本身的秘密。

就知道他没存好心,才反将一军。

如今看来,幸亏反将了这一军。

黑漆漆的夜里,大风呼啸而凛冽。

大柳树北巷的街道,大多是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地面上湿漉漉的,墙角是一溜儿脏得见不出颜色的苔。几片破瓦,巷口的垃圾桶边,堆积着方便面的渣子、各种白色塑料的饭盒,散出让人作呕的臭味。

警笛的呜咽回荡在夜里,刹车的嘶鸣惊破了夜的寂静,带着泣血的凄厉。

车门打开,一溜儿全副武装的特种兵。

都是铁血洗礼的军人,一个个神色肃穆,整装待。

同一时间,漆黑又潮湿的空间里,女孩儿嘤嘤的哭泣声压抑而伤心。双手被严严实实地反捆在身后,盗墓专业用的绳索,足可以承受好几个彪形大汉的重量,何况捆两个丫头片子,大材小用了。

因为两只眼睛都被蒙住,所以团子根本看不见刘伶现在到底怎么样了,但是对刚才那几个伙计重重甩来的巴掌还是有知觉的,团子几乎整个脑袋都蒙了,自然知道这行人都是玩儿命的,下手压根儿不会顾忌什么。

刘伶姐姐刚才为自己挡了几脚,从扔到这儿就没动静了,她真怕……

想到这儿,陈圆又哭了起来。

她本来胆子就不大,吃过几次亏,又惊又惧又痛之下,不敢大声哭,却不碍着小声来哭的。

“咳……咳……”

细微的咳嗽清晰地在逼仄的空间内响起,同样的压抑,带着痛楚的呻吟。

陈圆还在哭,一时没察觉出来,哭得两只眼睛和小兔儿似的。

“团子。”

年轻女子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些微的警戒与试探。

陈圆没反应。

一连唤了几声,直到刘伶用脚轻轻踢了踢旁边哭惨的丫头,这妮子才如梦初醒,抽抽噎噎地扑过去,相偎取暖。

刘伶的腿骨、背脊都火辣辣地痛着。

这是刚才那几个大汉想要踹团子的肚子,她扑上护住的,结果那几脚踹到了自个儿身上,几乎能清晰地听见骨头碎裂的声音。

真的是……痛啊。

脸颊上是被掴的几个巴掌的痛,火辣辣的,但是比不上腿骨、背脊处的疼痛,痛到极点,便似麻木了。

她要保团子一生安全无忧,原以为帮她解决九桃瓶的纠纷,便是万事无忧。却不想,团子惹上的麻烦,竟涉及生死。

原来,七年前欠下的这条命,终究是要还的。

刘伶稳了稳躁乱的心神,不再多想,思绪平静下来,吐掉了口中甜腥的那口唾液,轻声道:“团子,你先别哭,先听着,外面……是不是有枪声?”

哭声停下,过了一会儿,团子偎了上来,点点头。

她点完头,忽然想起自个儿和刘伶的眼睛都被蒙住了,应该是看不见的,于是惶惶然,含着泪,低声道:“外面好像真的有枪声。姐,我们……会死吗?”

刘伶想了想,道:“暂时还不会,不过,如果等他们再次回来,就没准儿了。”

陈圆狐疑问:“他们都走了吗……姐是怎么知道的?”

刘伶没回答,只是侧耳听了一会儿,道:“别问那么多了,幸亏刚才他们走得匆忙。现在,应该是有人来救我们了……”

陈圆:“那我们现在要逃跑吗?你不是说,等他们回来,我们……就没准了。”小丫头吓坏了,话说得断断续续。

刘伶无奈:“我刚才试过了,这里没有什么利器可以割断绳子。这绳子捆得很紧,挣脱也没办法。”

陈圆:“那我们……”

刘伶:“等着吧,赌一把。”

陈圆不解。

刘伶继续道:“如果来的是救兵,那我们就不用死了,如果来的是他们……可能……”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但是团子再笨也猜得出其中的意思。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了。

逼仄的空间内,气氛沉重无比,这一行,的确是凶多吉少。

捆住双手,还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看不见。陈圆胆子丁点儿大,没过多会儿,就受不住了,又偎在刘伶身边哆哆嗦嗦。

陈圆:“姐……”

刘伶没应声,室内空荡荡的,仿佛连空气都止住了。不知怎的,陈圆一下子就想到了惨死在密道里的那个人,脸蛋是青的,眼睛翻着白,浑身是血。她一下子就冷了下来,靠着刘伶,拼命唤着:“姐,姐……你在不在?”

过了许久,才听见刘伶的声音轻轻应了声:“嗯。”

陈圆心下稍安。

陈圆说:“姐,你陪我说说话好吗?我……我害怕。”

刘伶声音很轻,很弱,声音里,似在压抑着什么,极其虚弱:“好。”单一字,却是让陈圆安心的那一字。

夜,那么深。

看不见,本来惊惶和害怕,血液逆流,浑身热流汗。如今静下来,那些汗就*地粘在身上,加上地底原本就阴着,越是透骨的凉。

刘伶原本胃就不好,再加上刚才护住团子的时候,伤得厉害,如今除了那几根脊椎与腿骨,更加是胃痛腹痛,几次都痛得差点晕厥了过去。

如果不是碍着团子还在这儿,她恐怕已经撑不下了。

陈圆絮絮叨叨说了一会儿,忽然似想到什么,怯怯地,惶惶地,细声细气地问了一句,“姐……”

刘伶虚弱应了句:“嗯?”

陈圆犹豫了半天,话音小心翼翼地,又似在试探什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只是……一个师妹罢了。说我性子讨喜,能给姐带来开心,看着我就开心。可是……我根本不是那么好的,总是给姐惹麻烦……

“毕业以后,找不到工作,是姐帮我找的……a城的应届毕业生那么多,我们没专业经验,连打杂的工作都不好找。可姐居然帮我找了工作,还请同事们照顾我……听说姐找了好多关系呢……

“再后来,零零散散的事儿都不提了。九桃瓶,那么贵的瓶子,姐几乎将全部家当都拿来为我还债了。平常人,纵是丢个三万五万,都已是义重恩深,极为难的了。可姐拿自己的钱帮我还债,一点儿都不计较得失……

“就像今天晚上。明明小顾惹上了那么大的事,姐姐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和我这糊涂脑袋一样想不出倘若管了这件闲事会生什么。可姐一句话不说,看我哭得伤心,看看我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问什么,就陪我来找小顾了……这可是干系生死的大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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